在她的要求下，周老师没有出面，而是让人将两个孩子喊了过来。

　　纪玉兰也没有继续待在办公室，而是去了教学楼前面的小花园。

　　这个时候正是下午的自习时间，到处静悄悄的。

　　两个孩子的脚步声十分清晰地传来，她适时转身，便完美撞到两个孩子错愕的神色。

　　甘子阳立刻显得紧张起来：“你怎么来了？”

　　纪玉兰故作高深：“你们不知道我为什么来吗？”

　　“不，不知道啊。”

　　话虽这么说，可他忍不住往弟弟身后躲的小动作却说明了一切。

　　只看了甘子阳一会，视线就挪到了甘子星身上。

　　却见小朋友惯例的面无表情，也不知是心态太强大还是演技太好，反正没有表现出任何紧张的反应。

　　于是她也继续保持淡定，将手里的一沓卷子放在了石桌上。

　　甘子星的脚步微微一顿，甘子阳差点没跳起来。

　　“跟我解释一下吧。”不论心中火气多大，她还是维持了平静之色。

　　甘子阳屯着唾液不出声，自以为不被人看到的拽弟弟的衣角。

　　好一会后，甘子星终于开口：“事情是我一个人做的，跟哥哥无关。”

　　“好，那子阳先回去。”

　　纪玉兰的好说话让小屁孩有些惊讶，但反应更大的是甘子阳：“我不回去！我和弟弟一起干的，要罚一起罚。”

　　“你还挺有义气。”她勾唇一笑，眼底却愈发严厉起来。

　　小犟牛一挺胸；“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话音刚落被甘子星推了一把：“别啰嗦了，你回教室去。”

　　万万没想到居然被弟弟嫌弃，甘子阳挺委屈：“我，我是想帮你。”

　　“不用，”小孩儿神色淡淡，“她不会拿我怎么样。”

　　这话可以是自信，也可以当做暗含服软。

　　但她没什么表情。

　　甘子星眉头微皱，再次对哥哥道；“你先回教室去等我。”

　　弟弟一认真起来，小犟牛那是半点法子都没有的，只能一步三回头委委屈屈的走了。

　　或许还怀抱着走着走着会被留下的期待，然而一大一小两人都没有开口。

　　远远都能看到那张小脸皱得更夸张了，甘子阳一跺脚，气呼呼地跑了。

　　纪玉兰这才收回目光，仔细打量着甘子星。

　　后者倒是淡定，走过来翻了翻试卷，沉声道：“字迹是我模仿的，也是我怂恿哥哥让我给他签字的，你要骂就骂我吧。”

　　说实话，刚发现小屁孩做这事的时候，自己是挺生气的，恨不得揪着她的耳朵好好教育一番。

　　但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冷静，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而且也回过味来。

　　伪装家长签字的举动恐怕不是恐惧成绩下降会被骂，而是为了他的生意吧。

　　抱着手臂淡淡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甘子星立刻道：“我成绩下降了，怕你骂我。”

　　话音未落，纪玉兰已经紧皱眉头，一字一句道：“甘子星，我一直跟你们说过，做错事并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但说谎是。”

　　“人无信不立，每一句谎言都是在伤害别人对你的信任，而这种东西一旦摧毁想要重建是很难的。”

　　微微向前俯身，带着一丝压迫力：“甘子星，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小屁孩眼神震动。

　　就知道，面前虽然只是一个孩子，但又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他会听得懂自己的意思。

　　我信任你，而你是不是要辜负这份信任？

　　纪玉兰发现，比起发火，或许这种攻心更为巧妙。

　　“这些签名，”指尖划过卷子，她甚至带了一丝凉凉的笑意，“不是因为这个招数有多巧妙，是因为我一直信任你们……”

　　“你应该知道，从你们读书起，我没有多跟老师联系过，是因为我连这点时间都抽不出来吗？”

　　甘子星下意识在心里回答：不是。

　　她自问自答：“当然不是，而是我信任你，你很聪明，我还知道你对未来其实有所规划……”

　　小孩儿的眼眸清晰的一缩，猛地抬头看过来。

　　神色又是讶异又是愤怒：“你怎么会知道？顾老师……不可能！”

　　虽然这么说着，语气中却带着一股失望的意思。

　　纪玉兰继续微笑：“现在知道信任被辜负的感觉了吗？”

　　牵扯到偶像，小孩儿的情绪顿时不美好了，凶狠地瞪着眼睛，大约是一种迁怒。

　　让他感受感受的目的已经达到，纪玉兰并没打算让顾景云背锅，于是开口解释：“不过并不是顾老师告诉我的。”

　　甘子星一呆。

　　“顾老师的人品你应该可以放心，我就是想让你知道知道，被信任的人背叛有多么难受。”她神色严肃，“甘子星，你让我难受了。”

　　大概是她说得太直接，反倒让这孩子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我一直相信你，虽然你对我总是有莫名的敌意……”想着这几年的相处，纪玉兰不由叹了口气，“但我依旧觉得你会有分寸的，跟子阳说什么读书是为了自己他或许还理解不了，可是你不同，你应该很清楚，现在好好读书，考一个好的大学，对你的未来是一定有帮助的。”

　　“所以我万万没想到你会这么做，甘子星，我在经济上苛刻你了吗？用得着你出卖自己的成绩去做生意？”

　　小孩儿身体绷得紧紧的，一言不发。

　　“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告诉我就好，只要合理的我可以给你更多的零用钱。”纪玉兰神色沉沉，“我努力赚钱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是为了你自己。”

　　小孩儿忽然吐出几个字。

　　纪玉兰挑眉：“这话说出去，你脑门上就得刻上不知恩三个字知不知道？”

　　“难道我说错了？”甘子星皱眉，一副忍了很久的样子，“你以前怎么对我们的，他们三个忘了我可不会忘，本性难移，我虽然不知道你到底在演给谁看，但我不会相信你的。”

　　四目相对，他不避不让，显然这话已经憋了很久了。

　　这话当然让人伤心，但好歹症结已经露出来了，她反倒松了口气。

　　知道这孩子的心结在哪，总有个地方下手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