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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注定要位极人臣的女人 第160节

  *

  据齐宣正?说,他当晚遭遇的情况,是这样的――

  自母亲去世后,他郁郁寡欢。

  在母亲去世前,他其?实就已经是乐坊的常客,不过身为?堂堂从?四品秘书少监,流连乐坊花街并不光彩,所以他出入这等烟花之地,常用化名。

  当晚,许是受到母亲丧事的影响,他心情尤其?郁闷,只想?逃避现实。

  恰逢他在乐坊的相好,差人送来他之前不小心落在乐坊的簪子?,并告诉他乐坊来了几个新的歌女,今晚会给客人唱新曲子?。

  齐宣正?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等回过神来,他就已经身在乐坊,寻找人生为?数不多的乐趣了。

  当晚乐坊非常热闹,人来人往。

  但齐宣正?作为?乐坊难得的贵客,自不必和普通客人挤,乐坊的鸨母给他单独留了一个雅间,让姑娘们单独为?他弹唱。

  以齐宣正?的品味来说,那晚的曲子?一般,词调略显庸俗,新来的歌女相貌倒是还不错,但尚未调.教完全?,与他这种贵客谈笑的话语动作过于刻意生硬,反而让人失了兴致。

  当晚,他意兴阑珊。

  但无论如何,在乐坊消磨时间,总比在母亲灵堂前要愉快些,所以他还是没有回家,打算挑个新姑娘过夜。

  酒过三巡,哪怕他酒量好,意识仍多少有点?模糊了。

  这个时候,从?那群歌女里?,忽然单独走出一个姑娘来,对他巧笑逢迎、投怀送抱。

  齐宣正?当时人已经朦胧了,见到那样一个女子?,只觉得比其?他歌女都好看很多。他刚经历丧母之痛,实在拒绝不了这样温柔的安慰,便决定选这位姑娘过夜。

  于是他将屋中?其?他人都遣出去,只留下他们两人。

  昏暗的房间中?,那姑娘在他面前跳舞,低声对他清唱,将薄薄的轻纱扔到他脸上,还坐到他腿上,给他斟酒。

  这本来也是乐坊情趣所在,齐宣正?一一笑纳。

  然而,当他喝了那姑娘斟的一杯酒后,后面的记忆,就完全?消失了,再?没有半点?意识。

  *

  “等我醒来,那女孩已经倒在地上死了。”

  齐宣正?如此说道。

  “当时屋内火烛都熄灭了,很昏暗,视线看不清,我意识也很模糊。”

  “我那时只觉得自己倒在地上,头也很痛。”

  “我捂着脑袋站起来,才看到我旁边还倒了个人影。我摸黑过去看情况的时候,正?好摸到她身边有个烛台,我刚将烛台拿起来,外面就有一大群人举着灯笼闯进?来!”

  “我那时才看清,那女孩身上居然被烛台刺了好几下,最重的一下在头上,人已经没气了!”

  齐宣正?说他头很痛,大约确有其?事。

  谢知秋能看到他额头上破了个大口子?,已经经过包扎,但仍有血迹从?布上渗出来,大概伤得不轻。

  谢知秋没作评价,略作思?索。

  然后,她顺着他的话说道:“按照你?的说法,那女孩给你?的酒里?,难不成是被下了药?”

  齐宣正?一凝,立即附和说:“不无可?能。要不然的话,我不至于那么突兀地睡过去,一点?记忆都没有。”

  谢知秋垂眸沉思?。

  说实话,她对齐宣正?的人品毫无信任,所以不敢确定齐宣正?话里?有几分是真的,也不敢确定齐宣正?是否真的没有杀人。

  但她由衷地希望齐宣正?说的是真的。

  如果齐宣正?说的是实话,那就说明除了他之外,这世上还存在一个真正?的凶手。

  只要将这个凶手捉拿归案,她就可?以轻易地将齐宣正?捞出来,而不必伪造案卷、抓人抵罪,只为?了不得罪齐相。

  哪怕齐宣正?手持凶器站在尸体边上,还被一大群人目击,只要有这一线希望,情况仍比齐宣正?真杀了人好得多。

  只是……

  不知为?何,凝视着齐宣正?的样子?,谢知秋内心深处笼罩着重重不安。

  听到齐宣正?说自己是无辜的,她非但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压力?更大。

  “……我知道了。”

  谢知秋道。

  表面上,她对齐宣正?的态度仍然稍微温和了一些。

  她说:“我会按这个方向去查,你?放心,只要有了有利于你?的线索,我会立即告知你?。”

  齐宣正?脸上没有表情,令人格外看不透。

  他道:“那就有劳你?了,萧贤弟。”

  *

  从?狱中?出来,大理寺主簿看上去大大松了口气。

  “太好了。”

  他长吁一声。

  “至少齐家这位公?子?没有真杀人,比想?象中?还是乐观一些。看来大理寺卿和少卿他们,是在官场沉浮太久,太敏感?了,装病装得太早了些。”

  “……不一定。”

  谢知秋出了大理寺狱就没说话,面色凝重。

  直到此刻,她才出言打断主簿的积极的情绪。

  主簿转头,看到谢知秋脸上的肃色,先前的轻松顿时烟消云散,不由僵在原地。

  他问:“寺正?大人看来,此事没有齐大人说得那么单纯?”

  “……齐宣正?的话里?,有很多值得推敲之处。”

  齐宣正?的话,并不足以完全?取信。

  光是在谢知秋听来,他的叙述就有好几个矛盾之处。

  首先,齐宣正?身上的衣裳。

  谢知秋刚一进?大理寺狱,就看到齐宣正?的衣服上全?是血。

  那是喷溅状的血迹,而不是单纯的浸润或者沾染。

  会在衣服上留下那样的痕迹,就说明他在对方的血喷出来的那一刻,以站立的姿势处在离对方很近的位置。

  然而按照齐宣正?的说法,他喝了酒就晕了,直到那女孩死了才醒来,那要怎么样,他的衣服上才会沾上如此大面积的喷溅状血迹?

  其?次,齐宣正?头上的伤。

  他那样会流血的伤,恐怕不是单纯摔倒能导致的,必须要被用力?打击过。

  有人曾经用足以致人流血的武器,正?面用力?击打过他的额头,才会有这样的伤口。

  可?按照齐宣正?的话,他直到喝酒晕倒之前都是好好的。

  要是不曾与人有过冲突,他都晕倒了,为?什么还会被这样敲打头顶?难不成是曾有人还想?置他于死地吗?

  从?谢知秋的角度看,光以现有的线索判断――

  齐宣正?是醉酒后与那歌女因某些情况不合、发生肢体冲突,歌女用重物击打齐宣正?的头部,导致齐宣正?恼羞成怒,一时冲动地拿烛台杀死了歌女,才是逻辑连贯的合理推断。

  齐宣正?实在够像凶手。

  这些话她没有说出来。

  当下局势扑朔迷离,说的话越少越好,怕被人抓到把柄。

  她闭上眼,摇了摇头,将脑子?里?的杂念摒弃。

  情况还不清楚,不能那么早下判断。

  其?实这些线索还有别的角度可?以解释――

  衣服可?以说是凶手提前就想?好了要嫁祸给齐宣正?,自己穿一样的衣服杀了歌女以后,再?换到齐宣正?身上。

  至于伤口,完全?有可?能是在歌女死后,凶手还想?杀齐宣正?灭口,只是没想?到下手太轻,反而将齐宣正?从?药的效果中?敲醒了。

  毕竟齐宣正?自己说得也有道理。

  齐家人想?要杀谁杀不成,齐宣正?如今已经是四品秘书少监,他要是真想?杀人,何至于弄脏自己的手?

  谢知秋闭目凝神,尽力?让自己不要有太多先入为?主的观念。

  既然齐宣正?说他没杀人,那就但愿他真的没有吧。

  半晌,谢知秋开口道:“等会儿你?带几个人去给齐宣正?做笔录,让他将刚才那些话再?说一遍。然后,关于这桩案件的其?他细节,全?都整理成案宗给我。明日,我会亲自去查。”

  第一百零八章

  “姐姐, 听说乐坊那边死人了,是?真的吗?”

  当日,知满特?意跑来将军府串门, 向谢知秋打听消息。

  屋室中, 知满见姐姐坐在桌前看案卷,也好?奇地凑过脑袋, 上?去搭一眼。

  以前谢知秋还在闺中的时候, 知满不太?懂姐姐为什么总想做官, 而现在,姐姐借萧寻初的身体?真弄了个官做,她终于觉出几分好?处来――

  城中闹得风风雨雨的事, 其他人还半点得不到消息, 她却可以跑到姐姐这里来,向姐姐撒娇问具体?的情况。

  不过,姐姐看起来有点忙, 知满也不敢太?耽误她工作?。

  只?见斜光之中,谢知秋面色凝重,神态严肃。

  她抬起手, 摸了摸知满的头,问:“这案子,在梁城中, 都已经传开了吗?”

  “嗯!”

  知满点点头。

  她说:“昨晚打更人边跑边敲锣,奔着喊‘死人了!’喊了大半条街, 好?多人都听见了。

  “今天一整天, 我们绣坊的绣娘们都在讨论这事, 说什么都有。我听说,好?像是?一个有官职的嫖.客杀了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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