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过来说,连个蘅芳宫宫女也比不过,书香世家的才女闺秀你好意思么?
只不过既然没到正面嘴炮的时候,也没必要睚眦必报地计较一两句闲话。
“东宫的杂事很多?”纪青盈想想又问了一句,穿越以前她也没少在大晋江上看各种小说,似乎宅斗神马的都是非常考验管理才能,家大业大的女主人们要面对各种大宅门日常运营及财务管理等等的挑战,难不成宫里也是?
绿萝送了一盏热茶到纪青盈手边:“是。殿下不常在东宫,而且妃嫔也不多,所以东宫内务并不及陛下的六宫繁重。但因着先前东宫人事变动频频,后来有关东宫的份例仪制等杂务就都归到了昭华殿料理。”
“原来如此。”纪青盈点点头,看梅侧妃平素的高冷才女样式,想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而且也不爱让“银子”这样俗物污了眼睛的。
然而大宅门里的太太夫人可以摆出这样姿态,那婚事都是家族联姻的,家族不倒、地位不摇,银子财务之类的不出那种盗窃祖产程度的问题就行了。但是宫里完全是另一件事,一言一行,一动一步,永远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
而且更有挑战性的部分,就是有关陪嫁班底。一般来说宅门联姻,陪嫁里很重要的就是人员。老练的丫鬟嬷嬷还有管事媳妇并内外掌柜管事,都是理家最重要的执行团队。
至于进宫么,呵呵。
当年太子妃傅琳琅以储妃之位进宫,也不过带了四个侍女。至于梅侧妃这样进门就是侧妃侍妾的,两个侍女就是顶配了。而且少年入侍,后面的日子那么长,侍女自然也要年轻些才好,什么老练嬷嬷都不好带。
总而言之,协理东宫也好、协理六宫也罢,看着风光无限、大权在握,但前提也得是真有那个管理能力握得住才行。
主仆几人又说了几句有关东宫杂务旧事的闲话,外头就传来了消息,虞奉仪最终还是“昏倒”在太医们的强势围观之下,抬回她的绮罗轩之后就“被风寒”了。
梅侧妃的丹霞殿则是到了下午才给出了一个所谓的官方说法,虞奉仪两番小产、加上连续祭祀辛苦,身体虚弱,精神恍惚,所以在祭礼上才会踩到了纪昭容的裙角。结论为禁足十日。
“这倒轻飘。”纪青盈刚吃完了一盏清甜的秋梨膏,满心都带着吃货的满足,也没有什么太激烈的情绪,“梅侧妃也是有意思。果然读书人什么的最不可靠了。”
“昭容不要在意了,殿下心里是知道您委屈的。”小苜蓿近身劝道。
提到太子,纪青盈唇边的笑意便又不同:“恩,回头去跟他哭一哭。”
小苜蓿低了头:“昭容您现在要午睡么?”
自家主子怎么就没个正常的时候?先前好像对殿下又是抗拒又是防备的样子,现在虽然好了不少,但又不大恭敬了……
不过小苜蓿也不是个话太多的,见纪青盈有意午睡,也就专心服侍她更衣梳洗了。
纪青盈随手将床上的七宝如意拿起来,原本是想说换个地方放,谁知刚一摸到,居然就闪烁出了提示:
【任务提示――新任务可开始进行】
新任务?
之前不是还有一个什么治疗太子心理变态……不是,是帮助太子克服心理阴影的任务么?
纪青盈进入管理页面,看了说明才明白,【治疗太子心理阴影】是一个系列任务,之前接受的时候只不过有个大名目而已,她当时其实还在疑惑这么大的问题要怎么下手、又怎么衡量进度,难道她还真能去测量太子心理阴影面积不成。
不过现在看见这个清晰的分级任务就明白了,系统是会给出具体步骤和指示的,例如眼前这一个,【了解太子少年往事】。
而这个小任务的奖励居然是解锁10%的记忆!
这跟升一次品级的效果一样,纪青盈立刻兴奋起来,马上表示接受。
只不过仔细想想具体的操作,纪青盈的那点兴奋就冷下来了。太子的少年往事,当然是他心理阴影或者如今性格的主要来源,不了解肯定无法治疗。问题是,怎么了解呢?向谁打听都不太合适。
理论上来说,被傅贵妃仔细调/教了才送到东宫的纪青盈应该很是知道一些的,但是傅贵妃所知道的本来就不是太完整,而她记忆又不全,总觉得还有什么当年的往事是很重要的才对。
那么现在身边能接触到的人里面,肯定就只有德海公公知道的最多了。可是向德海公公去打听当年往事也不靠谱,德海公公是太子的心腹,那一颗忠心两手准备都是为了太子,如果发现自己在查太子旧事,德海公公这样的老狐狸肯定不会说实话是一件事,另一方面还可能被怀疑自己是不是要对太子不利。
纪青盈在梦蝶轩里闭门纠结了两天,还是没什么头绪。她也试着旁敲侧击地试探了几句小苜蓿和绿萝绿竹,然而三个宫女能说出来的完全没有什么新鲜事,既是人尽皆知,也是在她记忆中都有的。
难不成,真的要等太子再回到东宫,见面之后来个存档读档大法强行套话么?那也太简单粗暴了点……
正在纪青盈百般纠结的时候,那位清秀温柔的小中官又上门拜访了:“昭容,礼文馆顾典记求见。”
顾川?
纪青盈眼前忽然一亮,对啊,没有合适的人可以问,还有文字资料可以查。这不就是送上门的皇宫图书管理员么!
想到这一点,纪青盈立刻叫小苜蓿准备了些茶水和点心,然后就带着最温柔和蔼的态度叫顾川进门。
顾川求见的目的倒是很简单,名义上说礼文馆在整顿书库,所以要给纪青盈换书。感觉只要礼文馆的这个编书计划不停止,顾川连新借口都不用想,就能来回换书一百次。
不过看他言语之中的意思,内里还是想来探望纪青盈。
毕竟在十月初一的大祭礼上东宫妃嫔摔倒,随后虞奉仪就在梦蝶轩门前被昏倒以及被风寒,面上的借口怎么说都无所谓,人人心里都明白大约是怎么个情况。
纪青盈心里则是越发过意不去,眼前的少年言语诚恳,目光温柔,分明就是真心的关怀,可自己满心都是要用人家:“有劳顾典记了。我这次倒是不想再换什么人情风物,礼文馆可有什么关于早年宫中之事的记录么?”
“宫中之事?”顾川目光微闪,声音也压低了些,“昭容是想看旧年的彤史?不过太子殿下两年前才大婚……”
看顾川的神色,纪青盈就明白这事情大约不是什么合乎宫规的,不过总是要试一试才好,反正还可以存档读档,肯定不会害了他的。便也压低了声音:“东宫的不要紧,我想看当年的,就是……皇上早年间……”
顾川清秀的眉头微微蹙起,虽然并不敢上下打量纪青盈,却也看了她两眼,才垂目道:“既然是昭容想看,奴婢自然为昭容尽力。”
“多谢。”纪青盈递了一个红封过去。
顾川并没有接,而是又躬身一礼,便退了出去。
纪青盈拿着红封的手只好不自然地收了回来。她大约也能明白顾川此刻的心情,帮她,是出于旧日的情分,若是接下赏赐,那算什么。
可是从她的角度,除了给银子打赏之外,也真是没有什么能给了。纪青盈也是无奈的。
过了两日,顾川还真的找到了旧年的彤史送到了梦蝶轩。
而纪青盈还没来得及细看,便听见外头小苜蓿禀报的声音里带着喜意:“昭容,殿下来了!”
第64章
纪青盈心头一跳,随手将那彤史册子塞在枕头底下,就起身去迎接太子。
十月初的寒意已经有些明显,庭园中的花树虽然葱茏依旧,但急着出门、连外裳也没披上的纪青盈还是在开门的一瞬间便打了个冷战。
身后绿萝赶紧追着给她拿衣裳,但纪青盈看见太子已经到了中庭,便摆了摆手,直接出门迎上去:“殿下。”
太子的俊秀面孔上原本是惯常的高峻漠然,只是在她到跟前的一刻,眉梢眼角唇边仿佛都有了温度。
“怎么不披衣裳?”太子伸手揽了她,加快了脚步,“赶紧进去。”
“就这样两步而已。”纪青盈缩了缩肩,感觉太子的手也是冷的,便去捻太子的披风,“殿下手这样冷,可是冻着了?”
说话之间便进了正堂,但太子却没停留,还是往纪青盈寝阁里去。
小苜蓿和绿萝等人互相看了看,自觉停步不再随侍。
“恩。”太子立在纪青盈面前,微微抬了下颌。
纪青盈忍住伸手也去挑一下他下巴的冲动,乖乖将太子的披风解了挂在自己的衣架上:“殿下这次没再受伤罢?”
“孤又不是瓷做的,哪里便能日日都受伤。”在纪青盈转身去挂衣服的时候,太子便直接从身后将她抱了,“不过是刚才策马回来,风冷了些。”
纪青盈能感觉得到,连这怀抱都是带着些凉气的,估计太子这一路策马的时间不短。
那么……他是一回宫就到了梦蝶轩了?
纪青盈唇边的微笑越发不由自主,双手也拢在太子手背上:“那殿下没回重华殿吗?公事不急?”
太子的手臂紧了紧,在她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明知故问。孤若不先过来看一看你,你这小坏蛋又要闹翻天了。”
“我哪有。”纪青盈表示不承认,“最乖的就是我了,所以才谁都欺负我。”
“谁欺负你?你不欺负人就不错了。”太子松手一拉,将纪青盈转过来,正面相对。
“殿下真这么觉得么?”纪青盈抬眼去看他,太子这次回来的精神好得多了,眼底的乌青终于消散了些,脸色也恢复了健康的白皙。
“不就是虞氏的事情?”太子捏了捏她的脸颊,“你那样大的阵仗反击回去还不够?她哪里欺负得了你。”
“可是――”纪青盈抿了抿唇,又垂下眼帘,“算了。”
“孤已经叫德海去传旨了。”太子挑起她下巴,“虞氏心怀怨望,降级禁足。”
心怀怨望。
这大概是天底下最好用的罪名,某个层面上来说就是连实际的证据都不需要有,根本就是诛心之罪。
“梅侧妃不是说她风寒么。”相对于虞奉仪,其实纪青盈更讨厌梅侧妃。只不过梅侧妃毕竟是太子老师的女儿,在士林中很有些支持,就算太子没有格外施恩,纪青盈也不敢小看她,只能含糊其辞。
“那养着就是。”太子淡淡道,“梅氏这样做,到底是公心还是私心,孤明白得很,自然会为你做主。”顿一顿,又斜睨她,“不过,孤这一回来――”
“一回来我就看出来,殿下气色好多了。”纪青盈赶紧接口,又动手去抻了抻太子的领子,“殿下那几道伤痕好了么?还疼不疼?”
太子这才有些满意,伸手又在她臀上轻轻一拍:“总急着告状,也不想想正事。”
纪青盈撇了撇嘴:“整日在梦蝶轩无聊的很,哪里有什么正事。”
“思念孤便是正事。”太子答得理所当然。
纪青盈不由一笑:“殿下怎么知道我没想。”
“那孤又如何知道你想了?”太子揽着她的腰,唇边也满含笑意。
纪青盈抿了抿唇:“殿下是如何思念我,我也如何思念殿下。”
“真的?”太子笑得意味深长,目光从她明艳无双的面庞上慢慢移动,扫了一眼她的脖颈,便又飞快向下一扫。
纪青盈瞬间会意,登时满面发热:“殿下你……你想什么呢!现在可是大祭之期!”
“咦?什么意思?”太子反问得一本正经,“孤竟没有听懂。这与大祭之期有什么相关?”
“呸!”纪青盈脸上更热,啐了他一声便要转身逃走。
太子却哪里会让她溜了,展臂一搂便将她强扣住:“给孤说个清楚。”
“说什么嘛。”纪青盈伸手抵住太子,简直想捶一拳,“有什么好说的。”
太子双手仍是环着她纤细的腰身,沉了沉才道:“孤要听你说,到底如何想了正事。”他声音低了些,脸上的笑谑神色也淡了去,目光里竟带了几分诚挚。
纪青盈被他这样眼光看得有些心慌,竟仿佛无法直视他,可也不愿意将自己的目光离开他。
太子的笑意若有若无,就这样继续静静望着她。
最终纪青盈还是认输了,他满含杀气的时候固然可怕,然而他这样温柔的模样更让她无法抵抗,不由自主地便主动进了半步直接拥住太子,将头靠在他胸前,低声道:“我很担心殿下在外头办事,会不会受伤,又会不会受寒。脖颈上那一道还疼不疼?身边有没有人照顾?”
太子在她初一动的时候便已经伸手搂她更紧,待得她说完,便低头亲她的头发:“孤这才走了两三日,你就想了这样多么?”
“上次殿下只去半日,便是让谢允扶回来的。”纪青盈回想那日,当时的心惊真是记忆犹新,“只是我平日里也不敢当真想得太多,因为实在也为殿下做不了什么。”
“放心。”太子笑意悠悠,揽着她在床边坐下,“公务上孤心里有数。你如今这样好好思念孤,便是好的了。”
纪青盈现在也越发习惯叫太子这样腻着,他的怀抱这样温暖又这样坚实,只是――
只是他现在就坐在枕头旁边!
纪青盈忽然想起那本被她随手塞到枕头下的旧年彤史,若是被太子翻出来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