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这些日子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脸红归脸红,该问的还是要问。
“你也不用过度紧张,平时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只是不要太过劳累,不要多吃比较寒凉的食物就可以了,对了,前三个月在房事方面最好能够克制一些。”卢医生面不改色地说。
许秋阳的脸又一次烧红了:“我知道了,谢谢卢医生,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说完赶紧落荒而逃。
从医务室出来,许秋阳就直接回办公室上班了,一边工作一边时不时就想到自己的肚子里居然有了一个小娃娃,想想就觉得好神奇,脸上不由自主地就露出一抹充满了母性光辉的微笑。
“想什么呢,笑得那么高兴。”彭站长的大嗓门从门口传来,许秋阳抬头一看,彭站长正披着雨衣站在门口,浑身湿哒哒的,混着沙土的浑浊泥水正从雨衣下摆不停地往下滴。
许秋阳连忙走过去,帮着他脱下了雨衣:“站长,水渠修好了?”
“还没,他们正忙呢,恐怕要到下午才能修好,对了,建刚说你不舒服,怎么不在家里歇着呢,还来上班干什么?”
许秋阳有些汗颜:“也没什么,就是刚起床的时候有些不舒服,现在已经没事了。”
“去医务室看过没有?不要掉以轻心啊,有时候有些大病就是从轻微之处开始的,小病不注意,等到事情严重了就来不及了。”彭站长语重心长地说。
“已经看过了。”许秋阳连忙说,以前怎么没发现彭站长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居然也这么有唠叨妇女的潜质呢?
“看过就好,对了,你们家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啊,今早上我怎么看罗建刚那小子有点欢喜得不对劲,一个早上都在傻笑不说,干起活来还特别猛,别人一次只能抗一个沙袋,他一口气抗两个还不带喘气的。”
“呵呵!”许秋阳有点尴尬地笑笑,喜事确实有的,可面对着一个年纪几乎可以给自己当爸的男人,她实在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好在彭站长也没有指望她回答什么的意思,也就是随口说说而已:“好啦,你继续工作吧,要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就只管请假。对了,跟饭堂说一声,让他们煮些鸡蛋,给今天参加抢修的同志们加菜!”
“好咧,谢谢站长。”
为了抓紧时间抢修水渠,罗建刚他们一直到一点多钟才回来吃饭,一个个像在泥水里打滚过一样,脏得不成样子。
罗建刚顾不上去吃饭,甚至顾不上把身上这身被泥水泡过的衣裳给换下来,一回到家就先问许秋阳:“怎么样,媳妇儿,找卢医生看了没有,他怎么说?”
许秋阳一脸愧疚地看着他:“对不起啊,又让你白高兴一场了。”说完死死地咬着下唇,大眼睛里还隐隐有着水光。
罗建刚楞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咳,多大事啊,这次不成那就下次呗,咱不跟罗素芬赶趟,万一到时候她孩子生出来了她非要咱妈去帮她带孩子,那咱孩子后面出来的,那可不就吃亏了嘛!”
许秋阳还是把嘴唇咬得死紧,罗建刚又说:“亏我还担心了一个早上,前些日子小妹一直在,咱们都没好好一起睡过,好不容易这日子舒坦了,要是又来个小东西捣乱,那我得多亏啊!”
亏得许秋阳还因为骗了他而有点心怀内疚呢,闻言顿时瞪了他一眼:“瞧你这一身的脏,还不赶紧把衣裳换下来。”
罗建刚也不往里面去,在外面朝她伸手:“帮我那身衣服出来,我到洗澡房去换,免得弄脏了咱家里。”
许秋阳转身进里面给他拿了身衣服出来,想象他刚才的那话就来气,忍不住说:“你还是把刚拆的那小床装回来吧,从几天开始,十个月都不许碰我。”
“为啥?小妹又不在县城念书啦?那怎么行,小孩家家的不念书整天玩像什么话。”
“不关小妹的事,是你家娃儿听见你嫌弃它,不高兴了。”
“什么我家娃儿啊?”罗建刚接过衣服转身刚走了几步,突然醒悟过来,猛地转身,“砰”地一声,重重地撞在了门框上。
☆、第89章 成教
罗建刚的脑袋在门框上重重磕了一下, 那声音响得许秋阳听了都忍不住牙酸了一下, 可他就像没事人儿似的, 猛地冲了进来, 把手里的衣服往旁边一甩, 张开双臂就把许秋阳给抱了个满怀:“哈哈,媳妇儿,你真的怀上了?”
许秋阳想要避开也已经来不及了,全身都被他蹭上了泥水,罗建刚还不知足, 哈哈大笑着把她抱了起来,转了好几个圈:“太好了,我就要当爸爸了!”
许秋阳忍不住想要打击他:“有什么好的,等它生出来的时候, 咱妈都给姐姐带孩子去了。”
“咱自己的孩子自己带!”罗建刚毫不在意地说。
“还有十个月都不能近我的身啊!”
“没问题, 为了孩子, 吃点儿苦也是应该的。”
“那你快把我放下来啊!”许秋阳拍打着他的肩膀, “我头晕。”
罗建刚连忙小心翼翼地把她放下来,要扶着她到床边去:“来, 到床上躺一下好好歇歇。”
许秋阳没好气地推他一把:“你别进去, 脏死了。”
“对对,我先去换衣裳。”罗建刚讪笑着, 捡起那身干净的衣服转身出去,出门的时候不小心又撞在了门板上,这人“呵呵”傻笑了一声, 揉着额头就走了。
罗建刚换下一身泥水的衣裳,虽然心里很着急,可还是顺手把衣裳给搓了,不然待会媳妇看见了肯定会忍不住帮他洗掉的,这衣裳渗了泥水不及时洗就很难洗得干净了。
但是现在媳妇可是有了身子的人,当然不能再让她劳累,所以罗建刚决定以后只要看见家里有什么活儿,他都得抢先做了,尽量给媳妇儿营造一个悠闲舒适的养胎环境。
洗完衣裳回去晾了,许秋阳已经去饭堂帮他把饭菜打了回来,重新热了一下摆在桌子上,正想招呼他过来吃,却见罗建刚埋头在储存食物的柜子里不知道在倒腾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终于从柜子里钻出头来,手里拎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四个苹果、一包饼干和一小袋糖果:“我出去一趟。”
“站住!”许秋阳严厉地喝了一声,“上哪儿去?”
罗建刚脚步一顿,笑嘻嘻地回过头,提起手里的网兜朝她晃了晃,“我去医务室一趟,给卢医生送点谢礼。”
“干嘛送谢礼?我怀上了孩子又不是他的功劳。”许秋阳想起卢医生说的那句话,忍不住脸上一红。
罗建刚一怔,这话好像也很有道理啊,随即又说:“那还是得去谢谢他帮你看出来了,要是换个别人没准就看不出来,万一你像杨雪珍那二货一样,胡乱折腾把孩子给折腾没了呢,那得多可惜啊!”
“好啊,你居然敢说雪珍是个二货,看我不告诉她。”
“她就是二啊,哪有人像她那样,怀着身子还可着劲儿跳舞的,还是我媳妇儿醒目,知道不能盲目地去参加抢修。”
罗建刚夸完了自家媳妇,转身又准备出门。
“你回来!急什么啊,卢医生在那儿又不会跑掉,你先把饭吃了再说。”
“也行!”罗建刚回到桌子旁,把网兜往旁边一放,大口扒起饭来,一边吃一边说,“还是我媳妇儿心疼我。”
吃完饭罗建刚还是去找了一趟卢医生,不厌其烦地把各种孕期注意事项问了一遍又一边,还十分好学地用一个笔记本一字不漏地记了下来。
其实这个时代女人生的孩子多,特别是农村人,一个接一个地生,通常是临产前都还挺着个大肚子在田里干活的,甚至生在地头上也不少见,在时人的心目中,孕妇真的没有什么金贵的。
也没人会去太留意什么注意事项,孩子多了就不那么值钱了,夭折一两个也没什么问题,总有能养大的就行。
所以像罗建刚这样的人卢医生还是第一次见,被他骚扰得头疼不已,绞尽脑汁把自己所知道的禁忌都说了出来,对方还意犹未尽,一个劲儿地问:“真的没有了吗?您再想想,要是还有什么漏了呢?”
卢医生恨不得把他拎来的那网兜东西扔他脸上,见过烦人的,就没见过这么烦人的,终于忍不住一拍桌子:“你还有完没完了?”
罗建刚陪着笑脸:“最后一个问题。”
卢医生冷着脸:“快说!”
罗建刚倒是有些扭捏起来,扭头四下看了看,这才压低了嗓门问道:“那个,怀孕期间可以有夫妻之间那点子事吗?”
卢医生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臭小子,倒是问到点子上了啊!”
罗建刚面红耳赤急忙解释:“真的不是我忍不住啊,就是秉持着科学的态度探讨一下嘛,探讨一下。”
卢医生不再逗他,也认真地告诉他:“前三个月胎儿还不稳,最好不好,最后三个月也要注意一些,太兴奋了容易引起早产,至于其他的时间,只要不压到孩子,随你们怎么折腾都行。”
罗建刚欢喜地说:“我知道了,谢谢卢医生。”
“行了,没事就赶紧回去守着你媳妇吧!”
“那您能不能开点营养药回去给我媳妇吃?”
“什么营养药啊,食物中就有最好的营养,每天吃好喝好休息好,保持心情舒畅就是最好的了。”卢医生不耐烦地挥手赶人:“赶紧走赶紧走。”
罗建刚这才宝贝地捧着他的笔记本,乐滋滋地离开了。
依着罗建刚的意思,是要马上把这事告诉家里,让爸妈也跟着高兴一下的,可许秋阳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可能是因为这孩子太没有存在感了,到现在为止,她还是完全没有半点感觉,一点真实感也没有。
许秋阳拉着罗建刚,软软地说:“要不还是过一阵子,等稳定一些再说吧,好不好?”
虽然罗建刚觉得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可是他最她用水汪汪的大眼睛这样看着他软语相求了,他简直是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脑袋晕乎乎地就答应了:“好,你说了算,不过不能拖太久了,不然让妈知道了肯定得跟我们着急。”
因为许秋阳说好了不让他太张扬,罗建刚只好使劲儿压抑住自己想要向全世界宣布喜讯的冲动,努力装得像个没事人似的照常生活。
晚上许秋阳洗完澡之后,罗建刚当然马上抢了她换下来的衣裳就去水房洗,水房里一堆正在洗衣裳的大男人,除了罗建刚和廖志涛之外,都是苦兮兮没女人帮忙洗衣裳的单身汉。
见罗建刚拎着衣裳进来都唯恐天下不乱地调笑起来:“怎么了罗建刚,得罪你媳妇儿啦?媳妇儿今天怎么不帮你洗衣裳啦?”
罗建刚白了这些人一眼,才不跟这些连媳妇儿都没讨着的人一般见识,他径直走到廖志涛身边,把衣裳放在洗衣台上,然后拿起一件颜色鲜艳的女式衣裳,双手拎起来抖平整了,对着光线仔仔细细、前前后后地看了一遍,终于找到一处污渍,然后打上肥皂,认真地搓了起来。
一旁的廖志涛不负所望地问了一句:“咦,这衣裳不是秋阳的吗?”
“可不是嘛,她这段时间不是不方便嘛,只好我来洗咯!”说完还要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心里面却在狂喊,快来问我为什么不方便!
许秋阳只是要求他不要随便主动就跟别人说,可没说不能回答别人的问题啊!
偏偏廖志涛自以为了然地点了点头:“别人都说你宠媳妇,这回我是真信了,媳妇身子不方便你都能帮她洗衣裳,这样的好男人除了我们之外,也真难找了。”他这是把不方便自动理解为女人每个月都要经历的那几天了,夸奖对方的同时还不忘顺便表彰了一下自己。
罗建刚心里直冒火,谁跟你说是那个不方便了?重重地哼了一声,手下搓得更用劲了。
廖志涛连忙说:“女人的衣服跟咱们男人的不一样,料子脆弱,经不得你这样用力搓的,你把手脚放轻些。”
“就你知道得多?”罗建刚不乐意地说。
廖志涛“嘿嘿”一笑:“这不是有经验嘛,好歹也洗了几个月的女人衣裳了。”这话是没什么,可语气实在欠揍,就好像有女人的衣裳可以洗是什么无上的荣光一样,把周围几个单身汉都给激怒了,对着廖志涛群起而攻之,倒是把罗建刚遗忘在一边了。
罗建刚自己一个人落寞地洗完衣裳,闷闷不乐地回到家,委屈地对媳妇儿说:“你为什么不让我告诉别人啊!”
许秋阳说:“也不是非不让你告诉,只是这样上赶着到处说,别人会说你炫耀的,反正慢慢地别人就会知道了,你着急什么呢!”
罗建刚勉勉强强算是给她劝服了。
第二天当然还是照常上班,彭站长一早就把许秋阳叫到了办公室:“小许啊,有个事跟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啊?”
“是这样的,你知道咱们水电站的职工,整体文化程度都不高。”
许秋阳点点头:“确实是这样。”他们水电站招收的职工,大部分都是来自附近农村,刚来的时候很多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后来办了识字班,这才好了很多,但要说文凭,却是没有的。
就连许秋阳,大家都知道她文化水平高,可实际上,她连一个小学毕业的文凭都拿不出来,她能当上水电站的办公室主任,也是彭站长据理力争的结果,当然也有她是县长的儿媳妇,供电局的领导给她开了绿灯的原因。
但是文凭所限,以后再要有更进一步的发展就比较难了,而且就算是在现在这个位置上,也有点名不正言不顺的感觉。
其实这些许秋阳自己也都是知道的,只不过是暂时没有想到解决的办法而已。
没想到彭站长这时就把一个好机会送到她眼前来了。
彭站长说,供电局给了他们水电站两个接受成人教育的名额,被选上的同志将被送到省城某大学的成教部进行两年的全脱产学习,学习期间一切费用都是公费的,不管你之前是什么文凭,毕业以后都能拿到大专毕业证。
“小许啊,局里的领导经过讨论,决定把其中的一个名额安排给你,这可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啊,拿到大专文凭,今后不管你是继续留在咱们水电站工作,还是要调到局里继续升迁,对你今后的事业发展都是十分有利的。”
许秋阳眼中闪着喜悦的光芒:“真的?站里真的决定把这个机会给我?”
彭站长点点头:“虽然正式的通知还没下来,但这是局长亲自点头同意了的,没有十成也有八成的把握,我现在就是来跟你商量一下,看看你这边还有没有什么顾虑,没有的话,上面的通知应该也很快可以下来了。”
“当然没有……”许秋阳话说了一半,突然想起肚子里还没有成型的那块肉,那句没有顾虑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这事我可能还得回去跟建刚商量一下。”
“应该的应该的。”彭站长善解人意地说,“你们新婚夫妻,一下子就要两地分居两年,也确实是为难了些,不过你们还年轻嘛,往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为了今后更好的发展,暂且先吃两年的苦头也是值得的嘛!好在你们现在也还没有孩子,反正年轻,晚两年再生也是没问题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