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里的时间总是显得短暂,特别是在专心致志投入到学习中之后,半天一晃而过。
到了下午的体育课,徐向阳坐在操场上和一群男生听老师讲了关于准备体测的事情,还跟着投了会儿篮球。
这节课是一班和五班一起上的。徐向阳准备去卫生间外的水龙头那边洗把脸的时候,正好路过了五班的地盘。
看到被一群女生们包围的清月正在老师的帮助下做坐位体前屈,这个姿势最大程度地凸显了她相比起同龄人发育更为良好的身材曲线。
徐向阳瞥了一眼就想偏过头去,结果却被对方敏锐地抓住。她对着自己露出柔和的笑容,从人群中朝他挥了挥手,还做了个“待会儿我来见你”的手势,真是一点儿都不在意周围其他人的看法。
随后朝着徐向阳这边投过来的视线不止一道,他赶紧快步离开。
……
徐向阳甩了甩手从卫生间里出来,看到班长大人正背着双手,倚靠着升旗台,安静地站在茂密的灌木丛旁。
知道他出来,竺清月没有回头,她用手指整理自己脸颊旁被风吹乱的头发,视线望着操场上奔跑的人们,轻声问道。
“徐向阳,你和星洁坦白过我们俩的事情了。“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嗯。”
“你失败了,对吧?”
“对。”
他点头,问道。
“你问过她?”
“才没有呢。只是今天早上经过你们教室的时候有观察过。至于成不成功这种事情……用看的就知道了。”
竺清月抚摸着光滑的脸蛋。
“而且我没有你那么大的脸,不好意思开口。”
“那对我就好意思了?”
徐向阳没好气。
啥叫“没你那么大的脸”……听起来完全是在嘲讽。
可是,在这件事上谁都能指责他,但班长大人显然没这个立场。她是自己的共犯,还是主谋。
“你误会啦,我不是在嘲笑你,相反,我很尊敬你,一直以来都是。”
竺清月叹着气。
“明明是两个人的事情,我却不能陪着你一起面对,我感觉,我真的感觉……”
“愧疚就用不着了。”
“我感觉超爽的!”班长大人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阳光和清风,“谢谢你,徐向阳。”
“……”
他一时无语。
“这种干了坏事却不用负责的感觉真好,不用亲自去面对星洁伤心的脸,实在是让我松了一口气。”
竺清月的笑容有点苦涩。
“她要是真能生起气来打我一顿倒还好,但我感觉她很有可能不会动手,而只是泪眼汪汪地看着我。我一想到那个画面就呼吸困难,想要去死。”
两人初次在雨中接吻的时候,清月似乎就产生过那样的幻觉。而就以亲身经历者的体验而言……
“星洁当时的表现是不是和我猜的一样?”
“是啊。”
徐向阳摇头。
“但我觉得你要在场,就是另一回事了。”
竺清月想了想,深以为然地微微颔首。
“的确。我看电视上那种老婆抓丈夫出轨偷情的新闻,女方一般都是忍不住先去打那个小三,撕头发扯脸皮什么的……对星洁来说,比起你,还是我这个勾引男人的狐狸精更可恨吧。”
“我不是说这个……”徐向阳很无奈,有时候他真搞不懂这姑娘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我觉得她的这种表现只是在压抑自己。而如果当时你在场,她可能会觉得是我们俩在一起逼迫她,可能会彻底爆发。”
“那你就更该感到庆幸了。”班长大人说,“至少没发生最严重的后果,我没有和她起冲突,以后还能继续当‘朋友’。”
“你这不是在逃避现实吗?难道你觉得星洁以后对你的态度会很好?你不是还得避着她?这算哪门子朋友啊。”
“你当时还答应我说一定能成功,这不一样是在逃避现实?你真的认为星洁会接受这种事……光靠嘴皮子说说?”
徐向阳沉默下来。
“当然,我没有怪你。我很清楚事情不可能会这么轻松。但我并没有阻止你,那是因为我同样心怀侥幸,希望回去后能做个美梦,哪怕只有三两天。”
“是吗。”
短发女生仰起脖颈,眯起双眼,如在梦呓。
“不过,梦真的就只是梦啊,幻想过后就该醒来了。你看,我今天都没来教室里找你们过,就是觉得情况可能不对劲。“
“……“
徐向阳在上午课间的时候还真担心过这件事,他在考虑万一班长大人一如既往地凑过来,在星洁眼皮底下他该怎么应对;最重要的是,她要是像往日那样主动缠上星洁……
他很容易会联想到某些惨不忍睹的画面。这还是在学校,真要闹起来根本收不了场。
“能跟我说说吗?”
竺清月似乎觉得累了,干脆在演讲台的阶梯上坐下。
徐向阳走到阶梯旁,站在她身边,将那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结果你们俩最后是选择了分手……”
班长大人低垂着脑袋,看起来很沮丧。
“我对不起你。”
“你现在说这个有啥用啊。”
徐向阳抱着膝盖在她身边蹲下来。
“你很难受吧?”
“当然啦。这可是我的初恋。”
“我想你一定觉得很可惜,像星洁那样腰细胸大,有马甲线、有大长腿还有一头漂亮长发的女生,以后却不能名正言顺地和她亲亲摸摸,搂搂抱抱……”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班长大人像是在开玩笑,徐向阳也故意用开玩笑的语气回答,然而结果却是两人都没能笑起来。
他们一齐抬起头,望着脑袋上面随风摇摆的旗帜,开始哀声叹气,两个人的叹气声此起彼伏。
“起码她还不打算离开你。她不是还是选择回来了吗?”
过了一会儿,冷静下来的竺清月再度开口安慰。
“……我不希望自己主动去思考这件事。”
徐向阳将脸埋进双手里,透过落下来的阴影,注视着从两脚之间,沿着煤渣跑道爬过的蚂蚁队列。
“如果按照这个方向思考下去的话,就好像变成了我早就知道她会回来。就算谈崩了、分手了,星洁仍然不会选择离开我,我们还是会继续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始终拥有着比其他人更加亲密的关系……所以就会渐渐觉得无所谓,可以肆无忌惮地去背叛她、无止尽地消耗她对我的信任。”
“――难道不就是这样吗?”
徐向阳猛地抬起头,盯着身旁的少女。
竺清月没有转头,她用手捧着脸蛋,淡淡地回答道。
“别这么凶地瞪我。在你心底的某处,难道就没有产生过这种想法?”
“我――”
“就算你没有,也改变不了事实就是如此。”
班长大人在认真时吐露的言辞,永远是犀利而直率的。
“我之前撺掇你向星洁告白的时候就说过,你们俩的关系得天独厚,就算她出于某种理由拒绝你的告白,你下一次还是可以继续尝试,哪怕是被你缠烦了,迟早有一天她也会答应你,成为你的女友。她拒绝不了你的要求,因为每一次拒绝对她来说都是沉重的心理负担,成功与否无非是时间问题。所以……”
“所以,就算我哪一天分手了,想要和她重归于好,也是一样的道理,对吗?”
“不错。你是这世上唯一有可能让她心甘情愿屈服的人,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我才愿意将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我想要达成的目标听上去荒谬,但对于我们三人来说,却不是没有实现的可能。”
清月的话语中隐藏的真正涵义简直能用冷酷来形容,与她说话时那副轻柔的语气构成鲜明反差。
徐向阳忍不住咋舌。
“你是最早始就有这种打算?”
毫不客气利用他和星洁间的情感,并且从一开始就将伤害好友当成了必要手段,甚至可以说是把他们两人的恋情当作了通往她心目中的“三角关系”的祭品。
“没错,我很坏,你难道是第一次知道?”班长大人笑了起来,“我从来就是为达成目的不择手段的哦。你是和星洁走得最近的人,她对你怀有着深厚的信赖情感――我的所有想法,都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的。”
“……你这样说,真的让我觉得很不舒服。”他抓了抓头发,眉头紧紧蹙起。
“呵呵,因为我伤害到了她?”
“不,倒不是说这个。我又没有在这方面指责你的立场。再怎么说,出坏主意的人是你,而真正选择去做的却是我。”
徐向阳犹豫半响,努力整理自己的思绪。
“我的意思是……你呢?在知道我对星洁告白以后,你不是也对我明说过会感到嫉妒吗?这就说明你的心里并非没有独占欲……”
“无聊的问题。”
竺清月打断了他的话头。
“要是我有那种东西,你难道还能想着脚踏两条船吗?趁早去死一死比较好。”
“……”
“正因为碰上我这种脑子有问题的女孩子,你才会拥有这种别的男人想象不到的享受齐人之福的机会啊。”
这真的能算是“福”吗?
“我怎么感觉是报应呢,”徐向阳抓抓头发吐槽道,“要我说啊,我们上辈子肯定是冤家。”
“呵呵,就算真的是,你现在也已经下不了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