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说不出来的感觉。
那声音并不刺耳,不算响亮。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家太过宽敞,所以连一个人躺在床上发出的呼吸声都显得那么有传播力,在空旷的走廊与房间外回荡。
客厅与清月妈妈的房间隔着好一段距离,这让那个呼吸声愈加遥远;但凡是听到的人,还是会觉得不舒服,连空气都变得沉闷起来。
“这是……”
林星洁迟疑开口。
“这是呼吸不畅的症状,需要及时服药。”她的语气很平静,“妈妈的老毛病了,一旦晚上就会发作。”
这……班长大人平时真的能休息得好吗?
徐向阳很难想象,和这样一位病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她一晚上要被惊醒多少次。
所谓“久病床前无孝子”,不是没有道理的,但竺清月却是从一个小学生开始,一直坚持照顾自己的母亲指到现在,夜夜如是。
“我去准备药。”
竺清月起身离开。
第二百九十一章 晚安要说我爱你
“那……我们就不打打扰你,先走了。”
徐向阳和林星洁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看着班长大人在他们面前跑来跑去,只见到她的背影从餐厅到楼梯,再从楼梯回到客厅,忙得团团转。
在等待片刻后,两位客人彼此对视了一眼,想法很快得到统一。
“这就要走了?”
竺清月步履匆忙地站住,表情惊讶地看着他们。
“这才刚来啊,不留下来吃饭吗?冰箱里有食材,我们可以一起做,就像我去你们家那时候……”
“不用了。”
徐向阳叹了口气,与身畔的长发姑娘一同起身,决定离开。
“你还要照顾阿姨,我们就不打扰了。”
班长大人眨眨眼,微笑着回答道。
“马上就忙好了,别太在意啊。还有星洁,你不是一直想进我家吗?”
“我坐不住。”林星洁说,“看一下就行了,我待不惯这地方。”
“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清月大小姐好像很希望他们俩能留下的样子,态度很热情。
“那我就不客气地讲了,”徐向阳说,“我现在想起的是每年春节回老家被拉着去拜访各路压根不熟的亲戚,每个人都会很热情地想要把你拉住吃饭的场景……”
班长大人抬起眼眸,嘴角上翘的弧度依旧,眸光却安定下来。
“我没有亲戚。”
“呃……”
徐向阳的脑筋转动还算快,很快就找到了第二种形容方法。
“那就是老师家访,你明白吧?那种看到班主任和家长交流沟通聊到自己时的尴尬……”
“家访啊。”
短发女孩不知为何笑了起来,她点点头说道。
“好,我明白你们俩的意思了。”
……
班长大人送他们俩走到门边上。
在即将离开的时候,林星洁突然说:
“我有话要对她讲。”
徐向阳这才刚刚愕然地回过头去,然后人已经被推出来了。
“砰。”
他和她们俩之间被一扇木门隔开。
房间再度变得幽暗。
林星洁抬起线条纤细的小腿,将一只脚踩入用小拇指勾着的运动鞋里,同时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瞥向身后的女孩。
“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竺清月背着双手,微笑地看着她。
长发女孩的视线移向了别处,一会儿后才轻声说道。
“谢谢你。”
“什么?”
“说‘谢谢’可能有点奇怪,因为我有讲那是我预料中的动作,你只是在做无用功。”
女生的睫毛轻颤。
“……啊,你是说我跳下去的事情啊。没关系,不用道谢也可以,我们是朋友嘛。”
“现在我倒是不好反驳了。”
林星洁叹了口气。
“让自己坠落下来去救跳楼的人,不知道该说是愚蠢还是勇敢。”
“事实上呢,我虽然解开了身上的线,却没有为了救你要送死的打算。”班长大人笑着解释道,“那根线连着你和我,所以只要把你救上来,我就能顺便得救。”
“这一样是在赌上性命救人。”
“你现在不怀疑我是故意博取你的好感了?”
“当时是发生在一刹那间的行动,我相信你没有那个功夫去顾虑别的。”
“那是因为……”
竺清月突然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在林星洁吃惊的注视下,对方整个人都贴了上来,两人的眼球中映照出彼此脸贴着脸的样貌。
“――那是因为,我想要讨好你的想法已经深入骨髓了。”
林星洁眨了眨眼。
班长大人将嘴唇贴近了她的脸,吐气如兰,要是换成徐向阳来可能又要心慌意乱了。
不过这招对她可没用。
“讨好我啊……”
林星洁轻轻晃动手臂,甩开了对方。
“要是你真的想讨好我,那一开始就不会惹我生气了。”
“就是因为知道我做的事情会惹你生气,所以才要想尽办法讨好你啊。”
竺清月依旧抓着她的袖子,笑呵呵地说道。
“因为我既不想放开向阳的手,也不想放开你的。”
“你想做到什么程度?”
“为奴为婢都可以哦。只要你愿意的话……”
“女孩子还是有点自尊心比较好。”
林星洁又要叹气了。
“为了达成我的理想,其它东西都可以舍弃。”
竺清月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历史上很多伟人都是这样,从年轻的时候开始就能表现得志向远大,之后再一步一个脚印地去实现,正所谓‘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找个脚踏两条船的男友算什么‘大任’啊。”
林星洁听不下去,径直打断了对方的话头,手已经放在了门把手上。
“算了,今天就到这里为止吧。”
她推开房门,外界走廊上的光亮和微风一同涌入了房间;于是,竺清月的家――这个好似陷入时间停滞、幽暗而封闭的地方,开始重新转动。
轻柔夜风的吹拂,让人不禁联想到了天上寥落的星辰与沐浴在月光中的林地,林星洁眯起眼睛,视角余光瞥向身后的她。
“就算你是个神经病,那也是个有把我放在心上的神经病,有些话你起码不是放在嘴上说说……我来就是想要证明这一点,现在看来已经很足够了。”
“谢谢?”
“不客气。”她离开房间,头也不回地说道,“未来会怎样我不清楚,但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不是白白浪费了,知道这件事后我还是挺开心的。所以……”
“该说谢谢的人是我。”
竺清月看着长发姑娘的背影消失在近在咫尺门扉外。对方没有回头,所以看不见这个人的表情;听星洁的口吻亦是淡淡的,因而她最擅长的通过外在表现解读他人内心想法的办法难以实现。
星洁在想什么呢?
刚才说的那些话,到底是选择原谅的前兆,还是打算放下一切的释然?
对于她们间的关系而言,那是新的开始、还是旧的结束,抑或两者皆有?
竺清月为自己的一无所知感到不安,却又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
……我被肯定了,她想。
林星洁肯定了她心中怀有的情感,这对竺清月来说非常重要,因为这同样是她对她自己的肯定。
和自己做朋友、或是当恋人的人总有一天会产生困惑,他们会发现她连最亲近的人都能算计,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且总是毫不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