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玉梅低下头,讪讪地说:“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再说一遍:你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虎平涛目光锐利:“这给你自己,还有你的孩子, 你的家庭都带来很大的麻烦。”
“袭警是要坐牢的。”
“更重要的是,服刑记录会计入档案。等你的孩子长大,中考和高考的时候会受到影响。”
佟玉梅一听愣住了,良久才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问:“……就因为这事儿,我……我的孩子不能上学?”
虎平涛解释:“不是不能上学,而是一些有特殊需求的学校不会录取你的孩子。比如警校和军校,政审那关就过不了。”
“还有,即便大学毕业,以后你的孩子也不能考公务员,也进不了事业单位和国企。”
佟玉梅内心的惊骇简直无法用语言说明。她脸色惨白,发出尖叫:“为什么?”
“因为你漠视法律,因为你袭警!”虎平涛认真给出了答案。
佟玉梅怔住了, 她连声哀求:“我错了……我知道错了。麻烦你们跟上面好好说说,放过我吧……那个,我跟你们受伤的通知道个歉, 这总行了吧?”
虎平涛盯着她看了很久, 缓缓摇头。
“……太晚了。”
几分钟后,他走出了审讯室。
身后,房间里传来充满悔意的哭声。
虎平涛一直向前走着。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电影《无间道》快结束的时候,刘建明和陈永仁在大楼天台上对峙的那一幕。
陈永仁用手枪指着刘建明的头。
刘建明认真地说:“我想做好人。”
陈永仁显然没料到对方会这么说。思考片刻,他回答:“这话你对法官说吧!看他让不让你做好人。”
……
米秋楠从医院回来了。
佟玉梅那一脚踢得很重,医院开具的检查结果是“膝关节损伤”。
协警小张的情况要严重得多。他脸上的划痕很深,表皮组织破裂,已经深入到肌肉,而且划痕长达二十多厘米,贯穿了整个腮帮。
因为涉及案情,所里分别给他和米秋楠做个了笔录。
小张是玉溪人。他脸上包着药,中间有一条划痕特别严重,已经做了缝针处理。
虎平涛给他倒了一杯热茶,笑着问:“怎么样,疼不疼?”
医生叮嘱小张不要做剧烈的面部活动,他右手捂着受伤的腮帮,嘴唇张合幅度很小,音量不大:“……不疼……就是怕留下疤。”
虎平涛宽慰道:“应该没事儿的。现在的医学技术很发达。”
米秋楠在旁边插嘴:“所长,医生说了,小张的伤口还是挺麻烦的。那女的……就是佟玉梅,当时她先是摔在地上,手上全是泥,她还做了美甲,伤口里面有很多碎片和污垢,在医院清洗了好几遍,但不确定是否还有细小的残留。”
一时间,在场的众人都陷入沉默。
小张勉强笑了一下,岔开话题:“虎所长,今天还好你们来得及时,谢谢!”
虎平涛伸手用力按住他的肩膀,久久无语。
……
食堂给米秋楠留了饭。虎平涛看过检查结果,让她回家休息。
他把米秋楠的那份饭菜一扫而光。
从中午到晚上,实在是饿了。
很快,夜幕降临。
手机响了,是苏小琳的号码。
“老公,你怎么成网红了?”她的第一句话,让虎平涛觉得很迷糊,根本听不懂。
“你说什么?”
苏小琳发过来一段视频。
虎平涛仔细看了一下,原来是之前在辛巴克咖啡馆处理秦懋山和汤雅琳纠纷的时候,被旁边的客人录下来,发到网上。
话题核心是辛巴克店员和店长对警察的态度。
很普通的一件事,迅速发酵,参与讨论者多达十几万。
基本上都站在警察这边。
“警察是正常执行公务,凭什么撵人啊?”
“多大个咖啡馆,有什么了不起?这不是店大欺客,而是欺负人了。”
“要是没有警察,我看这咖啡馆还能开多久?”
“警察挺辛苦的,早晚上下班没准点,经常加班。我哥哥就是警察,真的太难了……”
看着手机,虎平涛缓缓滑动页面,一条一条认真看着。
他的眼睛忽然有些湿润,鼻子一阵发酸。
苦点儿,累点儿……哪怕出生入死,这些他都能忍,都可以接受。
最怕的,就是自己做的这些事情无人理解。
军人戍边,用生命守卫边疆,守护和平。
警察维持治安,每天处理各种鸡毛蒜皮的事情,看似简单,其实同样重要。
混乱的社会永远不可能进步,也无法创造价值。
在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他点开苏小琳的电话号码:“老婆,睡了没有?”
“没呢!”苏小琳的声音依然温柔:“怎么,想我了。”
虎平涛抬手抹了一下眼角,笑道:“是啊……儿子和女儿呢?”
隔着电话,苏小琳能感受到丈夫心中的那片柔软:“你等我一会儿啊!”
她挂断电话,接通了微信视频。随着镜头一阵晃动,虎平涛看见自己的一双儿女躺在小床上,偎依而眠。
他笑着,看了很久。
……
凌晨四点多的时候,接到指挥中心电话:鑫飞小区有人报警。
半小时前谭涛就带着孟辉出警了,现在所里只剩下虎平涛和王贵。
再困也得起来。
按照规定――――无论任何情况,无论事情该不该警察管(比如噪音扰民),只要老百姓打一一零报警,哪怕天上下刀子也得出警。
纠纷地点位于鑫飞小区南大门。赶到现场,还没有下车,虎平涛远远就看见小区大门外面停着一辆黑色“速腾”,旁边围着一群人。
王贵停好电动车,虎平涛下车朝那边走过去。
七、八个人围着一个中年男子。
显然,针对目标只有他一个。
看见虎平涛,该男子仿佛看见了救星,连声高呼:“警察同志你可算来了。他们打我,他们不讲理啊!”
第三百七四节 我要进去
他穿着一套浅灰色西装,领带被扯歪了,斜挂在胸前。鼻子在流血,滴到白衬衫上,星星点点的,看着有些触目惊心,可实际上血流量并不多。
虎平涛连忙加快速度跑过去,厉声喝止:“有什么事好好说,不准打人!”
旁边是小区的值班室,外面亮着灯,可以看见其他人的面孔和装束。
有四个保安,其中的为首者胸前挂着“物管经理”的牌子。
另外四个男的年龄不一,从二十左右到五十上下不等。他们都穿着家居服和拖鞋,估计是小区里的业主。
物管经理连忙迎上来,解释:“我们没打,真没打人。”
虎平涛指着西装男子胸前的血,皱起眉头问:“这是怎么回事儿?没打的话,他身上这血是怎么来的?”
一个保安插进话来:“他非要往里面闯,我们把他拦在外面。他一不小心自己撞在道杆上碰的。”
说着,保安抬手指了一下大门口拦住“速腾”的道杆。
自己撞的?
虎平涛下意识地皱起眉头,感觉这话掺杂了很多的水分。
王贵从后面气喘吁吁跑过来,摘下斜挂在肩膀上的执法记录仪,打开,将镜头对准众人。他的动作很有震慑力,人们纷纷朝着不同方向避让了几步, 原本密闭的圈子散得很开。
虎平涛打开笔录本, 环视了一圈:“谁报的警?”
物管经理举了下手:“我,我报的。”
他看上去三十左右,穿着黑色长裤,淡蓝色上衣, 都是规定的制服。体格健壮, 衬衫袖口高挽着,露出肌肉发达的胳膊。
虎平涛颇感意外, 因为看情形, 他原本以为是穿西装的中年男子打电话报警。
他侧身看了一眼西装男,试探着问:“你的电话呢?”
遇到这种情况, 首先都会偏向于弱势的一方。
西装男子抹了一下鼻子, 伸手从衣袋里拿出手机,晃了一下。同时连声哀叫:“警官,他们……他们打我。”
一句话,把现场所有围住他的人瞬间激怒。
“你1狗1日的怎么满嘴假牙啊!谁打你了?”
“明明是你自己撞的好不好。”
“莫挨他说了, 这种人平时坑蒙拐骗惯了, 当着警察的面都要撒谎。尼玛呢……他就是个渣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