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8.第628章 荷兰人的计划
范隆根在东印度公司就职已经超过十年,深得总督信任,又长期往来于爪哇与东北亚各国之间的航线,对于沿途的海况比较熟悉,由他出任这支搜救船队的指挥官的确再合适不过了。
搜救船队以范隆根自己的七艘武装商船为主体,再加上两艘东印度公司下属的武装运兵船组成。原本范隆根并不打算在自己的船队之外另行组织人马,不过总督科恩认为有必要派出一定数目的军人来协助这次行动,因为现在无法确定造成己方船只失踪的真正原因,如果真是有幕后黑手在海上截杀荷兰商船,那么足够兵力或许可以让范隆根在应对时多一些把握。
一支由九艘帆船,近千人组成的船队,如果没能幸运地找到失踪的船只,那就相当于仅仅只是在海上闲逛一趟。而这么一支船队出海的费用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为了避免这笔开支全部打了水漂,东印度公司还是让范隆根的商船承担了一定数量的运输任务。
船队将承运一批香料、锡、苏木等及其他一些爪哇本地出产的热带产品,以及来自波斯、印度和锡兰的一些土特产。这些货物将被运往大员港,在那里再由当地的商人利用海运分销到大明、朝鲜、琉球、日本等国。而这支船队可以在当地装运一批从上述国家采购回来的商品,原路再返回巴达维亚。这样的一趟跑下来之后,除去搜救行动的开销,船队多少还能有一定的盈利,船长和船员们也不会对于这趟差事太过抱怨。
“在远东地区应该不会有人会试图打劫这样的一支船队,总督大人不必为我们的安全担心,两个月之后我们一定会完好无损地回到巴达维亚来。”看着来给自己送行的科恩总督脸色并不是太好看,范隆根只能说一些场面话来安慰对方。
事实上从巴达维亚到大员港的航程超过两千海里,船队顺风顺水也需要大半个月的时间才能抵达目的地,谁也不敢保证这一来一往的漫长旅途中会发生什么样的意外状况。范隆根名下的七艘武装商船上都配备了数目不等的火炮,最大的一艘“尼德兰人”号上装配了十二门12磅船舷炮和两门24磅舰首炮,火力已经堪比一般的战船了。而两艘武装运兵船上也都各自配备了八门火炮,整条船队的火炮总数超过七十门,在海上进行炮战倒是不会怵了任何对手。
但即便这支船队的作战能力已经不弱,但范隆根也还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所率领的就是一支无敌舰队了。因为他也曾听说过琼州岛那群海汉人所造的炮舰,最小的一型也装备有十门火炮,并且以这样的战船为基础,在珠江口战胜了数倍于己的十八芝船队。
范隆根曾经与十八芝有过正面接触,大致也了解这群海盗的武装水准。他虽然同样没把十八芝放在眼里,但如果要让范隆根应付这些海盗的围攻,他也未必能有必胜还能全身而退的把握。而且据说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海汉人的舰队已经全面接管了琼州岛周边海域的防务,这至少说明海汉舰队的实力已经远在大明水师之上了。
范隆根宁可在海上遭遇葡萄牙人或者西班牙人,也不希望自己会在这趟搜救任务中遇到类似海汉舰队这样的对手,因为前两个对手也算知根知底,而海汉人却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杀手一样,无法看清他们的真正实力。
科恩总督对此的回应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尽管他现年才四十四岁,还远远没到衰老的时候,但近年来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实际上已经很难再维持正常的工作状态了。如果不是巴达维亚的两名华人大夫一直用药方给他调养身体,那他大概早就已经挂了。今天来到巴达维亚港给范隆根的船队送行,他也是一直身体不适,坐在两名土人侍从抬着的椅子上没起过身。
事实上彼特森・科恩在原本的历史中于1629年9月21日就已经离世了,不过在海汉人来到这个时空之后,很多事情都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那两名替他治疗的华人大夫,其实来巴达维亚之前曾经在广州李家庄的移民转运中心跟着马玉做过一段时间的工作,也学了一些先进的海汉医学知识,后来阴差阳错接受了别人的雇佣来到巴达维亚谋生。不过他们只能诊断出科恩的大致病因,没有办法来治好他的肺部慢性病,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用一些比较舒缓的药方来调理他的身体,让他的病情状况能恶化得慢一些。
“范・隆根先生,任何威胁到东印度公司的势力,都必须铲除,不可姑息!”科恩好不容易缓过劲之后,才开口训话道:“不管是葡萄牙人还是西班牙人,只要他们想对我们的船出手,那就狠狠地打回去!不用害怕爆发战争,在远东地区,我们就是最强大的力量!”
范隆根心道我这只是武装商船,又不是荷兰海军,自卫还凑合,难道你还真指望我去跟他们拼命不成。不过他嘴上倒是答应得非常好:“总督大人请放心,如果对我们出手的真是该死的西班牙人,那我一定会让他们见识到尼德兰人的可怕力量!”
科恩又咳了几下,然后又说道:“考虑到你的军事技能,我把手下最能干的斯派克斯先生和布劳沃先生都派去协助你完成这次的任务,如果发生武装冲突,他们会指挥士兵们消灭敌人。如果你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也请你和他们一起进行协商。”
“我很荣幸能与两位优秀的指挥官一起行动。”范隆根向站在科恩身侧的两名军官微微鞠躬示意。虽然他们并不是荷兰共和国的正牌军官,仅仅只是东印度公司内部任命的指挥官,麾下也只是公司自己组织的武装人员,但在东印度公司的殖民地,他们就是货真价实的政府军。
这两名军官倒也并非无名之辈,出生于1585年的雅克・斯派克斯曾经作为东印度公司的代表,在东北亚的朝鲜和日本生活过很长时间,在范隆根来到东印度公司的时候,斯派克斯就已经在远东待了十年时间。而1581年出生的亨德里克・布劳沃也同样在日本待过一段时间,他早在1606年就以水手身份加入了东印度公司,资历比斯派克斯还早。
在原本的历史上,这两名军官也曾先后出任过东印度公司总督一职。科恩在1629年卸任后,接任他的就是雅克・斯派克斯,而亨德里克・布劳沃则是作为第八任总督在1632年从斯派克斯手中接任总督职位。不过在这个时空中因为海汉人的到来,无意中延长了科恩总督的寿命,因此他们也没有能够按照原本历史中的时间上位。
“但如果您让这两位随我一起出海,那本地的防务该怎么办?”范隆根对于这两名军官的身份并不陌生,他们都是巴达维亚驻军的高级军官,一次调动两人,的确对巴达维亚本地的防务会造成一定的影响。
“这不是问题。”科恩轻轻地摆了摆手道:“范・迪门先生已经从德尔纳特回来了。”
“想必我们的迪门大人一定带回了不小的收获吧?”范隆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消息,赶紧追问道。
“是的,那个地方据说盛产丁香和豆蔻,另外还有锡矿,全是好东西。”说起这个,科恩的病容也泛起了几分得意之色:“当初把他派去东边探险真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大人一向都是如此的英明。”范隆根毫不掩饰地拍了一记马屁。
安东尼・范・迪门,1593年出生于荷兰库伦博格,早年只是一个不太成功的商人,在1618年加入东印度公司之后就常驻巴达维亚,并且转行当了一名海军。去年科恩委任他为探险船队的指挥官,带领一支船队向东行进,探寻爪哇岛以东、吕宋以南海域,并在这个区域内打击和驱逐葡萄牙人已经建立起来的势力。
德尔纳特位于马鲁古群岛,巴达维亚以东大约1500海里航程,途中需要穿过爪哇海、弗洛勒斯海、班达海、马鲁古海。虽然航程遥远,但当地盛产的香料和锡矿却是非常值得开发。当然最重要的是,这种好地方不能让见缝插针的葡萄牙人给悄悄占了去。
而比起占领德尔纳特更为重要的是,范迪门此行为东印度公司绘制了大量精确海图,这就为接下来公司继续向东、向南探索未知海域提供了极大的帮助。在原本的历史中,作为第九任东印度公司总督的范迪门在上任之后,派出了大量探险队前往爪哇以东,在新西兰、东加、斐济以及澳大利亚北海岸地区,的确有很多地方都用他的名字进行了命名。在他于1645年逝世之后,东印度公司下令用他妻子的名字对新西兰岛的极西点以及塔斯马尼亚岛东岸的一处岛屿进行了命名,以纪念他为公司所作出的贡献。
“鉴于范・迪门先生的卓越贡献,我已经签发了提交给共和国议会的申请书,任命他为远东地区的海军上将!”科恩咳了几下,接着说道:“如果这次你圆满地完成任务,那么范・迪门先生升职之后空出来的位子,我将推荐由你就任。”
在原本的历史中,范迪门的确是在1631年获得了任命成为海军上将,只不过为他签发文件的并不是科恩,而是他的继任者斯派克斯。但阴差阳错之下,范迪门倒是很幸运地并没有错过自己升迁的机会。
“总督大人的厚望,我必不辜负!”范隆根强忍住自己内心的喜悦,向科恩深深鞠躬表示谢意。
虽然说起来他也算是科恩的手下干将,但他在东印度公司的实际职务并不高,还远不及斯派克斯、布劳沃、范迪门等人。而如果范隆根想要继续向上爬,那么获得一个高级军职就是一条捷径,毕竟在东印度公司的升迁考核条件中,担任过军职并且有过带兵经验的指挥官,总是要比纯粹的商人更为容易得到总督和董事会的青睐。而范隆根所欠缺的,正是一个立下功劳的机会。
“机会我已经给你了,范・隆根先生,能不能把握住机会就看你自己了。”科恩用手帕捂住嘴,在不断的咳嗽声中说完了最后的指示。
“愿主保佑大人的身体早日康复!”范隆根脱帽示意之后,大步走向自己的座船。经过科恩的一番点拨之后,他现在已经不再把这次的任务看作是可有可无的一趟差事,而是自己升迁道路上的一次大好机会。
“启航!”
随着范隆根一声令下,九艘帆船陆续解缆、起锚、升帆,缓缓地驶离码头。数百名本地民众在岸边挥舞手臂,送别他们的亲人。而船上的水手们也都趴在船舷边,与亲人们大声告别。范隆根并没有阻止这种举动,在这个时代,水手们每一次出海都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回来,每一次与亲人的告别,很可能都会成为最后一面。
对于这条长达两千多海里的航线上有哪些地方可能遭遇自然灾害,哪些地方可能有海盗或是对手的武装船只出没,范隆根心里大致都有一个清单。既然这一趟北上之旅是为了找出荷兰商船失踪的真相,那就只能放慢脚步,把途中每一个可疑区域都进行摸排。而这样做肯定会导致航程加长,原本二十多天的航程,很可能会因此而延长三分之一,范隆根保守估计这趟能够在四十天内抵达大员港就算很顺利了。
船队的第一站是巴达维亚以北200海里的勿里洞岛,这个面积近5000平方公里的大岛由于周围的珊瑚礁太多,物产也不丰富,东印度公司并没有将其作为主要殖民对象,只在岛南侧的港湾安置了两百多名移民,算是对这里实施的控制手段。直到200年之后,荷兰人才在岛上发现了锡矿矿脉,不过那已经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