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挑晏修,也不会挑夏侯夕。就算如今夏侯夕说得深情款款,可这不过是因为夏侯夕困在大夏,所以不觉对自己生了几分感激之心。等到夏侯夕回到陈国,必定是会大权在握,见识多了,讨好的女子多了,心思自然也会不一样。
过了几年,也许夏侯夕心中还会有几许惆怅,可是终究谈不上刻骨铭心,非君不可。
王珠正想要和晏修说什么,却见晏修不觉笑了笑:“九公主,你嫁给我吧,若是不能,那我也不会如夏侯夕一样等你合离,我给你当男宠,你说好不好。”
王珠原本想要说些什么,听到晏修这样子说,一时也是瞠目结舌,实在是说不出话来。
她想了想,方才对晏修说道:“以后我所觅的夫婿,那也不知道是谁。可就算说不上多爱,若是当真嫁了,既不会合离,也不会养什么面首。”
一个晏修,一个夏侯夕,他们说的话儿,简直是可笑之极。
夫妻之间,纵然是没什么情分,可是既已经缔结鸳盟,那就有一份责任和担当。
至于因为什么真爱,就理直气壮,弃了另外一个。这种事情,她倒是做不出来。
晏修和夏侯夕说得款款深情,那又将自己当成了什么呢?
召之即来,又挥之即去。
这样子所谓的真爱,自己宁可不要。否则到时候,倒真没脸皮理直气壮了。
她王珠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就算手段在别人眼中狠辣了一些,王珠也是理直气壮的。
自己的规矩,原本不必别的人认可。
如此婉拒,也是为了让晏修死心。
自己确实也是因为晏修而有些失态,可那又如何呢?他们两个人想法不一样,必定是不能长长久久了。
可是听到了王珠的婉拒,晏修却并无愠怒之色,反而不觉微微一笑。
“如今的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就是穷人的男子,家里多收了两斗,还盼望能纳个小妾。九公主,如果你不爱自己的夫君,强要人家独宠一人,守身如玉,除了顾全自己颜面,其实又有什么趣味呢?你既然不喜欢他,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全没什么味道。既无情分,更没必要争宠。他三妻四妾,风流快活,你纳个男宠,各自快活,也不算对不起人家。倒是夕殿下,口口声声,要你休夫再嫁,这才是没道理的事情。男人三妻四妾没什么不对,休了妻子,再将宠妾扶正却于礼不合的。”
他不但这样子说了,还朝着王珠冉冉一笑,如春风和煦,美酒醉人:“九公主,你说我说的,究竟对还是不对。”
王珠顿时默然,若说晏修错了,似乎当真也是挑不出错。
她并不觉得男人为天,女子就低人一等。可晏修这样子的说法,明明是惊世骇俗,偏偏又是条理分明。不过晏修本来就是脸皮厚,而且舌灿莲花的人,杀人也好,背德也好,他总能说出非常非常正当的理由。
晏修瞧着王珠,他那一双眸子,似乎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碧色,仿若是上等翠色。
“九公主,夏侯夕让你三日之后,再做答复。而我也与你相约,三日之后,子时三刻之前。我会在城南的琼花林中,一直等着你的,无论如何,也是一直等着你。若是你不来,那就,就再也见不着了。”
王珠听了,不觉微微有些错愕了。
不过眼前的晏修身上,似乎本来就有许多的秘密。他身上似乎笼罩了一层淡淡的迷雾,永远也是瞧不清楚。前世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纨绔子弟,就消失于大夏,也是没多少人留意了。
如今晏修的父母已经是死了,缙云侯府也是没有在兖州。若是此时此刻,晏修有想离去,那也是一桩十分顺理成章的事情。
瞧来说什么以后都见不到了,并不是什么骗人的话。
就算王珠打定了主意,以后离开兖州,慢慢的将晏修忘记了。然而此时此刻,王珠的内心之中,却也是不觉升起了一股子异样之情了。
她竟似有些舍不得。
晏修笑了笑,轻轻的将面纱缠在了面颊之上,白绢覆面,他容色又有些朦胧了。
王珠只觉得晏修是一个谜团,前世的他并没有出现在自己人生之中。所以就算是重生了一次,王珠也是不知道晏修的命运。
他就好像是自己面前的河流,如此轻轻的流淌,却也是不知晓流向何方了。
如果自己只是站在了水边,就会失去眼前这个男子了。
晏修折身离开,可他走了几步路,却也是不觉又转过身,伸手死死的捏住了王珠的手掌了。
“便是你不喜欢我,也过来一下,与我说说话儿,就当是,就当是告别了。我就是离开兖州,也是想要见你一面。”
他手掌捏得很紧,紧得让王珠隐隐有些发疼了。
王珠的心脏,蓦然微微发紧。
旋即晏修方才松开了手,扬长而去。
躲在暗处的红娇眼见晏修离去,自然也是悄悄跟上。
她原本是碧灵宫的下属,如今又打了静怡公主,自然也是不能明目张胆留在王珠身边了。如今,也是红娇到了要回去的时候。
只不过听到了王珠和晏修的话儿,这位阅遍红尘的风尘之中,那双妩媚的眸子之中却忽而添了点点的沧桑之色。
黑灵悄然跟在了晏修的身边,却也是不以为然。
碧灵宫的玄心诀,是一部非常神奇的功法,如果不是有追逐继承人的资格,是没福气修炼的。可是这门厉害的功夫,偏偏又是十分可怕。
历代碧灵宫宫主,纵然是惊才绝艳,因为这套功法,因此精神分裂,并且因此疯狂的人也是比比皆是。
前一刻情意绵绵,下一刻狠下杀手的。
或者是山盟海誓,转眼又忘得干干净净的。
如今晏修对这位九公主如此执着,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然而历代碧灵宫宫主对这套功法趋之若鹜,却是因为纵然疯了,那疯了的人仍然是聪明绝顶,武功惊世骇俗。
如此力量,又有几个人舍得放弃了。
也许王珠得到了晏修的喜欢,非但不是什么恩惠,反而是一场劫数。那位大夏的九公主,甚至连晏修的样儿,都是没曾真正的见到过。
留在原地的王珠轻轻的抿紧了唇瓣,却也是说不出话来。
原本她觉得,许多事情已经是轻轻瞧淡了,离开了兖州,这莫名的情愫也是会慢慢的淡去。也许许久许久以后,等自己成婚,生儿育女,白发苍苍瞧着自己孙儿时候,会回想起自己所动心的这个神秘又聪明的少年。可是如今,自己心口居然隐隐有些了寂寞之意了。
正自这个时候,墨柔匆匆而来,却也是不觉添了几分忧愁之色。
“九公主,那江采虽已受伤,可是如今却也是已经醒过来。”
若是旁人,墨柔也许会悉心照顾,可是江采却有些让墨柔难以接受。
江余如此陷害她的干姐姐,自己就是为了报仇方才活到了如今。可是却没想到,江采居然救下了陈后,立下了很大的功劳。
王珠的目光,不觉落在了墨柔的面颊之上:“在你瞧来,江采的伤势是否严重。”
她这样子问什么意思,墨柔心中也是十分清楚。
就算江采舍身救了陈后,可王珠却也是担心,这不过是一桩苦肉计,故意博人的同情罢了。
墨柔虽不愿意,却也是不得不说道:“她虽醒过来,却也是伤得极重。若不是要好生调理,指不定就会死了。”
王珠目光涟涟:“你好生照顾她吧,别的什么,也不必担心。”
墨柔先是一愕,随即却也是不觉放下心来。
若是这个江采当真有心算计什么,相信也是瞒不过九公主的一双眼睛。这一点,墨柔倒是颇有信心的。不知不觉,墨柔已经是对王珠产生了信任之情,不觉相信这个九公主的能耐。
正自此刻,一名侍卫匆匆而来,却也是对王珠低语几句。
王珠听见了,忽而冷冷一笑,眼中似乎流转了凌厉的光彩,却并无半点同情和怜悯。
那侍卫在她的耳边低语,是告诉王珠,昨天夜里,这位贺兰知府已经是不幸身亡了。
这件事情,当然是王珠嘱咐做的。
该除掉的人,王珠下手时候,也是绝不会手下容情。
贺兰知是兖州知府,是官身,更可以上折子。等到兖州风平浪静,他可以无视王珠力挽狂澜,反而会哭诉自己是多么的委屈。九公主张扬跋扈几个字,王珠不想听到,更不想此事成为攻击自己皇兄的把柄。
贺兰知并非京脉,是靠兖州陈家的扶持,到了这个位置。除掉贺兰知,其实影响不到京城。况且这些事情,大可以推脱到前朝余孽的身上。
这一次这些前朝余孽的俘虏,足以证明,他们在兖州作乱,并且引起了轩然大波。
此时此刻,兖州方才恢复了平静,一辆马车却也是匆匆离去。
谢玄朗离去之时,已经不似从前那般风光,反而急匆匆如惊弓之鸟。
白薇薇心神不宁,心中却也是不是滋味。
原本谢玄朗那些侍卫被王珠扣住,白薇薇故作惶急,其实心里面却盼望他们死了。
若是死了,自己当众被剥掉衣衫的羞耻之事,那也是不会被人揭发出来。
却也是没曾想到,王珠不但没有杀了这些贱人,反而将他们都放了回来。
一想到了这儿,白薇薇顿时觉得苦恼起来了。
自己在谢家的根基未深,能动的手腕也是有限。既是如此,杀人灭口之事,做起来也是有那么一些难度的。
若不是晏修那个疯子,自己这种难堪的姿态,又怎么会落在了别的人眼中?
一想到了这儿,白薇薇心中自然是气苦。
而且晏修既然是心悦王珠,白薇薇自然是将这笔账记在了王珠的身上了。
白薇薇如今偎依在谢玄朗怀中,却也是娇柔的说道:“夫君,这一次九妹妹行事,实在是有些可恶了。她从前就算待我不好,那也罢了,我也是不与她计较。可这一次,她得罪了兖州的权贵,张扬跋扈,居然还如此羞辱于你。这口气,又怎么能咽下去?”
说到了此处,白薇薇的目光轻轻的闪动:“你瞧要不要,和兖州本地世族一起上折子,说她的不是。”
谢玄朗轻轻的抚摸白薇薇的发丝,白薇薇处处为了他着想,他自然也是心中舒服。
他却不觉叹息了一声:“薇娘,你原本不知晓,如今我们既然要离开兖州,无妨告诉你,贺兰知已经是死了。而且我,也实在是不想趟这个浑水。”
白薇薇顿时啊了一声,贺兰知好歹是个知府,居然就这样子没了?
谢玄朗忍气吞声,必定是有什么原因,不过白薇薇善解人意,倒也是没有追问。
而谢玄朗却想了许多,越觉得王珠心机深沉。那时王珠在郴州仪容不整,自己还暗自嘲笑,可是纵然王珠焦虑时候,却也是早有心计。
王珠废了李从灵,是毁了李从灵的脸蛋,而并不是奏请朝廷。
李从灵被捉住把柄,自然会自己寻个借口辞官。
可朝中谁不知晓,李从灵是自己举荐,谢家扶持,方才有如此官职。如今勾结皇子,盗卖军粮,害死流民,一桩桩罪状都可以扣在谢家身上。若是王珠乐意,连勾结前朝余孽罪名的帽子也是会扣下来。
如今王珠没将李从灵之事奏请朝廷,是放了谢家一马。
换而言之,兖州之事,谢玄朗必定是要闭嘴不言。
就算是受了些委屈,也只能是生生咽下去,而不能说什么。
谢玄朗虽有这个城府,心中却也是一阵子的窝火。
白薇薇如此体贴,没有追问原因,也是让谢玄朗觉得熨帖。
“现在贺兰知死了,自然是任由王珠自己言语。说什么贺兰知死了,她才迫不得已,出面处置。事宜从权而已,而不是她这个公主干政。”
如今谢玄朗只觉得王珠危险,却已经是没什么情意了。
白薇薇心中恨透了王珠,心里面却也是不甘愿:“可是若是如此,莫非这桩事情,就这样子罢手不成?难道就任由九妹妹跋扈弄权,颠倒黑白?兖州本地,莫非个个都能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