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双雪没叫赵奕把话说完,满口应下,又蹲身一礼,然后才与赵奕二人出了殿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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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章女官送了他们出去,出含章殿走出去约有一射之地,郑双雪看赵奕脸色不好,仔细回想了一番,抿了抿唇角:“姑母是放心不下您,您为什么不高兴呢?”
赵奕眯了眼去看她:“我的事情,用不着你管。”
郑双雪也不恼,反而笑了:“将来咱们两个是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还指着您富贵荣耀,您的事情怎么会与我无关?
我不是要管您,只是适当的规劝。
譬如眼下。”
赵奕实在不想跟她说那么多,脚下越发生了风。
郑双雪慢悠悠的在他身后跟,快跟不上的时候,她略拔高些音调:“您封王的事情,没那么顺利吧?”
赵奕脚下固然一顿。
“其实不如在贞贵妃身上动动心思呢?如今后宫里贵妃说了算,连福宁殿她都能自由出入了,可见在官家跟前还是有分量的,她便是随口说上一句话,都比您自己费尽心思来的方便了。”
郑双雪挑眉看他:“至于殿下想的报复二字――我知道肃王从中阻拦,三月里您封王的事情才没定下来,可殿下的想法未免太极端了些。
您怎么不往好处想呢?
先前我想劝您,您总不爱听我说话。
难得今天进宫给姑母问安,倒有机会同您说一说。”
“你既然知道我不爱听,还要说?”
“我说了,荣辱一体,三殿下不爱听,我却非说不可。”
郑双雪脸上的笑意渐次褪去。
她缜着脸,一双手背在身后,缓步上前去:“如果我有的选,我也未必想嫁三殿下。”
她要是有那个命,无论赵禹还是赵行,哪个不比赵奕强?
只可惜她没那个命。
她的出身注定了这辈子她都只能跟赵奕绑在一起。
“如果三月里定下了你封王大婚之事,传出去,天下百姓会怎么看待殿下,这些殿下就丝毫没有考虑过吗?”
郑双雪皱了下眉。
就赵奕这样的,除了满腹算计钻营,为权势魔怔,迷失了心性的人,真没什么好的。
民心二字,他似乎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
就凭他,也想同赵禹两兄弟争。
真是痴心妄想。
别说赵禹,他是连赵行的头发丝儿都比不过的人。
“肃王固然未必是为了你好,但从结果来看,对你并没什么坏处。官家既然答应了姑母,今年之内就一定会把你的事情给定下,你又何必急于一时,反倒坏了自己名声呢?至于眼下――”
郑双雪早就猜中了他那点心思,压了压声:“魏大娘子姓魏,就像一笔写不出两个郑是一样的道理,她跟蜀王妃沾亲带故,难道会更向着殿下你吗?
她做不了肃王妃,成不了太子妃,她自己都未必放在心上。
殿下若是拿此事到外头去宣扬散播,你猜到头来倒霉的会是谁?”
“你――”
“殿下用不着这样咬牙切齿。”郑双雪退了半步,“我说了,荣辱一体,我总不会害殿下。
人家都说忠言逆耳。
我这些话或许不中听,但三殿下不妨静下心来好好想想,看看我说的到底有没有道理。”
“如果我一定要做呢?”
赵奕确实是极端,而且他多少沾点儿冥顽不灵在身上。
在这一点上,跟姑母是真的很像。
被宠坏了,不知天高地厚。
姑母已经触怒官家,见罪于御前,若没有过往几十年的情分,只怕官家早就动了废后的心思。
赵奕不引以为戒,居然还想重蹈覆辙。
郑双雪咬了咬牙:“你如果一定要做,大可把这件事告诉魏宝令一人也就够了,没必要闹得人尽皆知。
这本就是隐秘的事,除了官家与姑母,怕连贵妃都不知情。
我猜肃王自己也未必知道。
换言之,知道姑母有心以魏宝令为肃王妃的,一双手数的过来。
一旦民间流言四起,官家震怒,要彻查此事,殿下觉得最终会不会查到你的头上呢?”
她说到此处,倏尔又笑了:“你想坏了魏宝令名声,逼着官家不得不给她赐婚,让肃王娶了她做正妃,可你怎么不想想,自己会落得怎样下场呢?
诚然,你也可以把我推出去给你顶罪。
但一则我未必不供出你,我与三殿下,似乎也没好到那份儿上,替你扛罪名。
二则你想借机拜托我,也要看看姑母肯不肯,郑家愿不愿。
三殿下从前做过的许多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父兄知。”
郑双雪背着手,面上端的是云淡风轻:“荣辱一体四个字,你真当我说说而已的吗?”
“郑――双――雪――”
赵奕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把郑双雪的名字叫出声。
郑双雪却毫不在意:“你好好的,我就与你好好的,真要撕破脸,谁都落不着好处,所以我劝殿下不妨听我一句,真不肯安分,便只叫魏宝令一人知道就算了。
她若没心思计较什么,此事便到此为止,她若不甘心,自有她的手段,也与三殿下你不相干了,这道理,不用我再教给殿下了吧?”
第415章 夺爵
魏志朝的案子有了新的情况。
算是意料之外,又似乎不应该叫人感到意外。
当年魏志朝能那么巧的调任清河郡,他几次三番登门,做小伏低,求着魏晏明帮一把手,让他从会稽抽身出来,那一切都是郑家的主意。
而再说的仔细些,是郑儒松的主意。
“这些都是魏志朝在刑部受审后自行招认的,臣……臣依官家吩咐办差,亲审的他,也确实动了刑,未免屈打成招,一一都与他查明了实证。”
高由敏越是往后说,声音越是放低下去,到最后的时候几乎都听不真切了:“往来数信,还有当年国公爷交给他的信物……”
晋和帝端坐宝座之上,面色平静,不辨喜怒。
赵禹和赵行两兄弟站在侧旁,面面相觑。
越是这般,才越是可怕。
暴风雨来临之前,总是格外宁静的。
会让人误会。
眼下的情况,一般无二。
果然晋和帝在长久的沉默之后,长臂一挥,左手边上的那一摞奏本应声落地。
御案旁地砖上狼藉一片。
还有已经放的温热的茶水,青瓷小盏碎的厉害,茶水洒出来,弄湿了不少奏本。
李福刚忙蹲身下去,动手把那些洇湿了的奏本给救下来。
从高由敏回禀说要把魏志朝的案子回明御前,福宁殿内就没了别的小太监当差伺候,只留下了李福一个人。
晋和帝冷冰冰抬眼:“一一查证过?”
高由敏不敢抬头,只闷声说是:“最早是在十三年前,国公爷花重金,买通了刚刚出任会稽郡守的魏志朝,那个时候也并没有什么差事让魏志朝做。
原本是无功不受禄,但魏志朝这人……”
“他给了多少。”
晋和帝打断高由敏。
高由敏抿了下唇角:“据魏志朝交代,折银一万两。给的都是些铺面田庄,还有名人字画,稀世珍宝这些,零零碎碎加在一块儿,在当时能够折现银一万两。
放到现在的话,大约能折兑出四万多两的银子。”
晋和帝突然笑了。
他确实在笑,眼底全是冷冽:“一万两银子,就出卖了朝廷,背叛了朕,好,魏志朝是好样的!他们这些人,就是用这样的手段,卖官鬻爵,贪污行贿,霍乱朕的朝堂,霍乱朕的天下!”
所有的事情,到现在为止,都能联系到一起了。
郑家跟南苑宇文是昶第一封书信往来是在十五年前。
从书信上看,只是贪图银子的那些事。
但这些年,买放消息,有关朝廷的,有关军中的,郑家与通敌无异!
晋和帝那时候就动过把郑家全族下狱,彻查这二十年来郑家背地里都干过哪些勾当的心思。
是郑皇后求情,他权衡再三,给了皇后这个面子。
另一宗,也是不愿意牵扯背后那么多的人出来。
如今站在太极殿上的这些人,就连晋和帝自己都说不准,哪些是跟郑家有过往来的,哪些又是替郑家办过事的。
主动帮忙,为了依附,还是被郑家欺骗利用。
彼时南苑之乱刚刚平息,姜元瞻带回的那些书信在朝廷掀起波澜,引起另外一场动荡。
如果追究郑家,那将是又一场的风波。
所以晋和帝暂且隐忍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