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戈又拿着钥匙匆匆忙忙去移车,许岛蜻的包在他车上,也跟上去。
原本是想开回家的,但刚刚启动就熄火了,凌戈看了看雨势,也不敢再冒险上路。他们一商量,只能把车开进停车场,等雨小一点再走。
没想到医院的地下车位早就停满了,根本进不去,最后只能将车停在入口靠墙的地方,好歹有个遮挡。
两个人身上都湿哒哒的,许岛蜻将满头湿发全部捋向脑后,漏出光洁的额头。凌戈身上的衣服皱巴巴不说,还有几道印子格外明显。
“从里边的电梯上去,是住院部,一楼外面有个生活超市,我刚看到还在营业,你去看看有没有需要的东西。盆和毛巾肯定有,你买一个去楼上卫生间,里面有热水,你去清理一下。”
“你呢?”
“我在车里守着,这车不能停在这儿。”
许岛蜻对医院很熟悉,知道生活超市卖的有内衣之类的东西。但她全身上下都湿透了,里面干了外面黏答答的也难受。况且现在浑身无力,一步都不想动,“算了,待会儿就回去了。”
“我去买吧。”
见他下车,她阻止道:“真的别麻烦了,我不想动。”
凌戈看她靠在后座,一副没劲儿的样子,只得作罢,他在后备箱找到一条休息用的毯子。“不是干净的,你将就一下,把头发擦擦。”
许岛蜻接过来随便在头上擦了两下,就裹在身上。她现在倒不觉得两个人待在一起尴尬了,因为刚才经历那么一遭,她的心还没平复下来。
凌戈回到车上,打开储物盒,递给她一块巧克力,“吃一块?”
他这么一说,她才发现确实有几分饥饿感,还没吃晚饭,刚又用了那么大劲儿。
“不甜,苦咖味的。”
许岛蜻伸手去接,胳膊抬起来就又酸又软,竟无力地耷下来,她软绵绵地锤了两下手臂。
“伸手。”凌戈转身将撕开包装纸的巧克力给她,又拎起她另一只手腕。
她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收回手臂,却被他握住。
“不好好按摩一下,明天早上起来会更酸。”
“不用了。”
“互帮互助,等会儿换你帮我按。”
他心无旁骛,从小臂缓缓往上揉按,手法有力道又不是很重。按到一些个穴位时,许岛蜻感觉手臂又酸又胀,十分舒服。好吧,她屈服了,那就互相帮助吧。
“你这胳膊肘是不是受过伤?”
“没有啊。”
“怎么会没有呢?”凌戈眉头紧锁,陷入深思。“你这块骨头按起来明显不一样,应该是陈年旧伤,估计得有个八年十年的。你再仔细想想,是不是摔过?”
陈年旧伤?八年十年?
许岛蜻仔细回忆,还真让她想起来了。她小学毕业那年,和向思邈在楼梯打闹的时候摔了一跤,肘关节脱位。
“确实有很多年前摔过,不过当时也不是很严重啊,这样你都能摸出来?”
凌戈故作高深,“再微小的事情,只要存在过,都会留下痕迹。”
“你还会摸骨?太专业了。”
他大言不惭道:“我不仅会摸骨,还会看手相呢,手掌伸出来。”
许岛蜻从小看了不少小说电视剧,对那些会摸骨看相,占卜算命的人无比崇拜,她小的时候就特别想学学这类绝活。
不过就凌戈这人,摸骨还说得过去,看相会不会有点太悬乎了,然而她还是半信半疑又无比顺从地摊开手掌。
凌戈故作高深地端详半天,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的,那架势让许岛蜻忐忑。
“怎么样?看出什么了?”
“就这行你懂吧,我们也不能说得太多。”凌戈指着那三条线,“总之,施主,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他大忽悠的真实面目总算露出来了,许岛蜻无语地收回手,没想到自己刚刚竟然差点相信他了。
“是吗?可是你这样子很像在说:施主,你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凌戈乐了,“非也,非也。”
“你像坑蒙拐骗的道士,刚刚那个摸骨也是瞎猜的吧?”
“你这不是小看人吗?”他辩解道:“我还真的看出来一点,只不过还没说。”
“什么?”
“你是鼠标手。”
她怎么真指望他说点啥,好一个鼠标手,她不仅鼠标手,还键盘指呢。
凌戈指着她的手腕说道:“你看你这个茧,年纪轻轻就这么厚。别不当回事,等上了年纪你就知道难受了。”
这话真的太像她妈说的了,许岛蜻翻过手,看了看手腕内部,确实很突出的一个茧,长期在键盘上摩擦出来的。
按完另一只手,凌戈迫不及待地伸出自己的胳膊,“该你帮我了。”
“你放松啊。”
“我很松啊。”
“哦,那这是什么?”许岛蜻指了指他上臂明显凸出的肌肉。
“你说这个啊。”凌戈向她展示,“这是肱二头肌,这是肱三头肌,怎么了?”
她还知道上面那是三角肌呢,问题是你没使劲儿它们能这么明显?
能这么硬?
能不把拳头捏这么紧吗?
幼稚
“这样我怎么按啊?”
“算了,还是不让你按了。就你这点力气,给我按完,我是不是又得替你按。”凌戈转回身子,捣鼓控制台,“我放点音乐?”
许岛蜻点头,音乐刚响几秒,她有些惊喜:“tonight?”
凌戈意外,“你也听gn的歌?”
“我以前有个mp3,里面有他们全部的歌。”她坐直的身子又靠回去,“我,和我朋友,都很喜欢这个乐队,这是他们唯一一首慢节奏纯音乐。”
“也是最后一首,后来主唱joey因为车祸去世了。”
他们都不再说话,只有低沉的旋律在车内缓缓流淌。许岛蜻听着最后一曲,看向窗外丝毫不减的雨势,渐渐有些昏沉。
凌晨1时,今年第4号台风在深圳大鹏半岛登陆,登陆时中心附近最大风力达14级。
车子明显地晃动,幸好旁边有一堵墙。
许岛蜻惊醒,后视镜里,她和凌戈的眼神撞在一起。
“怕吗?”
那双眼不复平日的玩笑,他的声音在此刻也显得格外温柔,就像一把钩子。勾起许岛蜻颤抖的心,她眼神发懵,轻轻点头。
“别怕。”
外面狂风暴雨,漫天喧嚣,而他们坐在昏暗狭窄的车内,暂得一方安宁。她又体会到那种奇异的感觉,像是小时候的冬天洗完澡,刚躲进爸妈被窝里瑟瑟发抖的那几秒,全身悸动又安心。
“我去过西安。”
凌戈陡然开口,两人的视线再次在镜子里交汇。
“不止一次。”
第18章 大小姐
凌戈第一次去西安,是在他初中毕业,他哥高中毕业那年。
凌洲是个早产儿,生下来只有三斤二两,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差点没活下来。他长大后身体素质依然不算很好,各方面都比不过作为弟弟的凌戈。十几年家里对凌洲呵护备至,也有诸多限制。虽然他身为哥哥,却还不如凌戈独立,也不如他更自由。
这次他坚决要报北方的大学,凌妈妈不同意,双方僵持不下,在家冷战。
以至于过了几天,凌戈的中考成绩公布后,家里也没有太大的反应。但算是在他自己的预料之中,相比起来他更好奇许岛蜻考得如何。
第二天是七月一号,晚上八点是他们约定视频的时间。
凌戈白天拒绝了猴师兄和二师兄的球场邀约,开着空调在家里待了一整天,上午看书,下午打游戏。吃完晚饭,放平时他早就坐到电脑跟前去了,今天却故意在楼下磨磨蹭蹭,惹得他妈狐疑地看向他。
“我是怕你一个人无聊,陪你看电视。”
他妈先是欣慰,然后叹气道:“你哥怎么还不回来?他没说几点回来吗?”
凌洲吃完午饭就和同学出去了,到了饭点只给凌戈发了条短信说不回来吃饭。他妈还是不放心,厨房的火也没关,一直小火煨着汤。
“才七点多呢。”凌戈劝道:“妈妈,哥又不是傻子,你还担心他饿了不会吃饭啊。”
“哥哥跟你不一样,他脾胃不好,不能乱吃外面的东西。”
“切”凌戈对着电视撇嘴,“有什么不一样的。”
“弟弟,你生出来的时候足足六斤二两,哥哥只有你一半重,当时要不是我和爸爸坚持......”
又来了,他都能背了,他妈是一个心肠特软眼泪特多的女人,说着说着下一秒能哭。
凌戈赶紧打断她:“那他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那是因为我这么多年一直在专门照顾你们啊,就这样,哥哥和你比,身体还是差远了。你从小吃什么都能吸收营养,长得又快,你看看你,初中毕业就快赶上你哥哥的身高了。他还想去那么远的地方读书,北方多冷啊,他的身体能适应吗?冬天能过得下去吗?”
凌戈小的时候还会在心里羡慕妈妈太关注哥哥,长大之后对凌洲只剩下同情。
看看时间,快八点了,他赶紧上楼。
他进房间后却不急着坐到电脑跟前,反而是跑到卫生间刷完牙才出来。捱到八点整才慢吞吞去开电脑,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迫切。
他想象中,许岛蜻这会儿应该坐在电脑前抓耳捞腮地着急:凌淮怎么还没上线啊?他该不会是忘了吧?
他傲娇地登录账号,发现许岛蜻竟然还没上线。
什么人嘛,一点都不准时。
等到八点二十,她的头像还是灰色,凌戈生起闷气。他把键盘敲得震天响:许岛蜻!做人要守时,你知不知道我等你多久啦!
想了想,还是删掉,这样显得他很迫不及待。他和侯师兄一起玩了会儿游戏,全程心不在焉,中间又下楼倒了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