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欢迎你来到这个本丸,我是此间的审神者,亦是这里的主人。”
回应他的,是少女清冷平淡的嗓音,那种对外界无动于衷的淡漠让小乌丸抬头仔细看了过去,只这一眼他便垂头躬身,向少女恭敬行上一记大礼。
“小乌丸,见过吾主。”
“无需如此。”双手托住这把还记着繁琐礼仪的太刀拜谒姿态,审神者认真对他道,“此间时代早已不是过去,阁下也无需这般大礼,不过都是各司其职。你有这份心意,也足以令我高兴了。”
“吾主这般想的话,小乌丸遵从便是。”
守在办公室外偷偷看着的一群刀表情有些懵。
能接回这把日本史上最古老的太刀祖宗已经是意外,可更意外的是这位祖宗没像论坛上那样开口闭口都是各种“为父”,看看这位祖宗在主公面前的恭顺姿态,他们不禁都有些佩服这位的毒辣眼光,哪像他们才来那会儿愣头青似的完全不知道主公有多厉害,有些刺头还是吃了亏后才跟着老实的。
只能说,不愧是祖宗啊,这待人处事就是不一样。
刀剑们感叹着时,屋里已经在吩咐让长谷部给小乌丸准备房间。
一群刀簇拥着新来的祖宗下来时,有刀就好奇地问了一句:“小乌丸桑,好像对主公有些恭敬过头了。这是为什么?”
面对孩子们的疑问,童子外貌的祖宗很有耐心:“你们应该知道为父的名字由来,那么就该清楚为父出身何地。”
刀剑们低头想了想关于这位祖宗的传说,相传在日本恒武天皇的年代,一只身长八尺的黑鸟携一口太刀飞来伏于殿前,口吐人言说是自己是伊势神宫来使,并留下了这把太刀。后才得知那黑鸟是神鸟八咫乌,于是这把太刀便被命名为小乌丸。
八咫乌,伊势神宫。
这两个关键词让刀剑们恍然大悟,主公的出身似乎也是来自伊势神宫啊。
“吾主的身上有神器的气息,绝对是神宫中的神子一脉,甚至就是神子本身。”小乌丸如此断言,审神者身上浓厚的伊势神宫的气息,作为从八咫乌羽毛里诞生的刀剑,尊一声吾主理所当然。
“主公原来这么厉害啊。”狮子王情不自禁地喊出来。
“没有这些身份,主公,也很厉害。”不怎么说话的骨喰藤四郎在此时开口。
那倒也是。
所有刀没什么异议的点头,这世上总有那么一种人,哪怕一无所有甚至连名字都丢了,依然是让人仰视的存在。
给祖宗安排好房间,出阵的刀剑们便回去休整,等着晚餐了。
此时距离别馆事件已经过去一周,在狠狠收拾了鹤丸几顿之后,所有刀的火气已经都消了,日子再度恢复了正常,嗯,至少他们觉得是正常的。
主公从那之后倒是多了一个爱好,就是画画,找歌仙要来了绘画的颜料水笔,每天办公完毕就在二楼涂涂画画。她也不避讳众人,所以有好奇的刀剑上去看了看,发现都是一些建筑物。
确切的说,多是关于神社的一些建筑。
有刀剑找了资料,发现主公画的也不是伊势神宫,而是一间规模不大不小的神社。除此之外,她也会画一些神社以外的街道,学校大门,甚至是一些人的画像。
但不管是街道,还是学校大门乃至人物,都是雾朦朦的,街道只能看明白点格局,学校大门没写名字,人物只有形没有细节更别提脸。
所有刀都知道,主公正在一点点找回她的记忆……虽然进展不算顺利就是。
“就算不太顺利,但是主人恢复记忆也是早晚的事了啊。”
晚饭过后,粟田口的房间里一向乐观爱财的博多,对于此事却是长吁短叹起来。
“难得你也会关心起除了小判之外的事啊。”乱藤四郎一边收拾自己的床铺,一边顺道看了他一眼,发现这货趴在被子上就盯着手里的小判箱看,脸上的鄙视之色更盛了。
“那是当然的啊!这么好的主人我怎么可能不关注!”博多嘟起嘴有些不高兴乱的编排,“主人要恢复记忆了乱你难道就不紧张?”
“我,我当然紧张啊!”提到这个乱的脸上也出现了慌乱犹豫之色,“虽然主公说过会在这里呆满五年,可是恢复记忆以后她会不会反悔谁也不敢确定啊。”
不止是乱,房间里其他短刀也是这么想的。
“能让一个人失去记忆,不管原因是什么肯定都是不好的事。”平野藤四郎想起自家的几个丢失记忆的哥哥,“主君能想起来是好事,但也可能是坏事。”
“是,是呢……”五虎退听得也是一脸忧愁。
“为什么主君想起过去就会反悔呀?”秋田看着周围的兄弟一脸不解,“为什么一定是坏事呢?”
“笨蛋!就是指大将要是想起以前的事了,发现过去更重要,就可能提前和我们断了关系,丢下我们去做自己的事了啊!”同样在铺被子的信浓闻言白了秋田一眼,“我们过去和大将是什么关系,比我早来的你应该更清楚吧,我们担心的事很可能会发生的!”
“哎?我,我不要……”一听可能连五年的时光都没有了,秋田懵懂的脸也跟着苦瓜起来。
“啊啊,想一想主人走了以后又换一个新的审神者,新主人会这么细致的给我们每周定期保养,细心给我们手入,还会指导我们剑术,还给我们这么多小判花吗?”博多抱着怀里的匣子各种打滚,“啊啊!主人不要走!现在跟主人说求包养行不行!”
“博多,你的节操掉了。”厚在旁边吐了句槽。
“商人只看重利益,不需要节操!”博多回击,“这么有钱的主人我不想放弃啊!”说完又开始在被子上打滚。
一群短刀低头沉思,在想找主君包养的成功率到底有多少。
“我说你们啊。”从头旁观到尾的药研一头黑线,“大将从来都不是言而无信的人不是吗?你们这样担心来担心去,也根本没什么用处吧。”
“药研哥你说是这么说。”信浓抬头嘟着嘴一脸我看穿你的表情,“其实我们中最怕大将离开的就是你吧?”
“什……!”药研全身一僵,立刻高声道,“没有这回事,我可是很信任大将的!大将从来没对我们说过谎不是吗?”
“是啦。可是还是会恐慌吧。”信浓仰躺在自己的床上,一脸忧愁,“大将从头到尾都在为自己的记忆奔忙,对我们从来都不是很在乎。没了这层契约在,我都不知道我们这些刀拿什么才能绊住她。”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响起了前田的声音。
“可是,如果主君真的要走……”前田稚嫩的脸上虽然不舍,但还是咬咬牙道,“我们,还是要祝福她的吧。”
“前田,真不像你啊,竟然舍得。”兄弟们纷纷感叹,明明这是个主君控的说。
“因为……”想起了极化修行时在前主人身边的遭遇,前田一脸苦涩,“就算和主公一直在一起,她早晚有一天也会离开我们的不是吗?”
人类啊,就是这样脆弱短命的生物,总是随随便便就死掉了。
“所以,大将这样对待我们的方式才是正确的吧。”厚藤四郎也想到了这一点,“人类和附丧神终究差别太大,相互之间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才是最好的吧。”
“我才不要!”乱撅起了嘴,“如果主公真的能让我跟随她一辈子,她死掉那天我也刀解,才不去烦以后呢!”
“乱!?”
“因为不会有比她更好的主人了不是吗!”乱突然高声道,“我就是喜欢这个主人啊!从被她亲手锻出来开始,就很喜欢啊!这世上那么多的本丸,那么多的审神者,那么多的乱藤四郎,我就只想当主公一个人的乱藤四郎不行吗!”
所有刀再度沉默了,其实,他们也……
就在这时,障子门被轻轻敲了敲,随后一期一振的声音传了过来。
“药研,乱,怎么了吗?”这位家长一边说着一边将门拉开,“听到这里有些吵,闹别扭了?”
“没……”短刀们没精打采摇头,一看就是有事。
一期见此不由无奈地笑了一下,人踏进了屋子顺手将门关上,对他们温和道:“有烦恼的话,就和我说说吧。我们一起商量,说不定就能解决了呢。”
说到烦恼二字,短刀们纷纷抬头看向了一期一振,目光里带着些审视上下打量起自家大哥。
才刚刚坐下的一期一振不禁一僵,咦?怎么觉得有点不妙?
这一夜,粟田口短刀房间的灯熄灭得挺晚。
第二日,大书院早餐期间。
“吖吖,一期,你脸色不太好,昨晚没睡好吗?”鸣狐肩上的狐狸开口。
“是有点,别担心。”总不能跟鸣狐说,昨天弟弟们为了想让主公留下来,跟他商量将他当成祭品上贡给主公吧。一期有口难言,只能这么承认了。
“睡不好也没什么。”鸣狐看了看周围一圈有不少在打哈欠的刀剑男士们,“这阵子你也不是第一个了。”
对审神者要恢复记忆的情况,恐慌的自然不会只有天生敏感的短刀组,别的刀派或多或少也在发愁,对这件事欢喜也有,忧心也有。
当事人却是毫无想法,准点到场准点开饭,之后又去送部队出阵。
“可惜我已经没有佩刀,不然倒想亲自带你出阵几次。”本丸大门前,审神者看着小乌丸语带遗憾。这把刀身上的八咫乌的气息让她很有好感,语气自然也和悦很多。
“吾主不必费心,有孩子们在,吾不会有事。”小乌丸也知道自己才得到人身,因此也没说什么满话,只是让审神者放宽心。
审神者点点头,亲自替他上了刀装,最后又给新人送上御守:“这是我自己做的护符,本丸里每把刀都有,若有意外还是能护住你一些的。”
面对主人的关照,小乌丸欣然拜领。
很快,四支部队消失在门外,目送他们离开,审神者这才命人关上大门,开始新一天的工作了。
大家各司其职,一切都很正常,第三日,在小乌丸即将结束新手期的最后一天傍晚,部队带回了新刀。
“大,大包平……”站在办公室外,莺丸看着屋里那高大的红发青年脸色难掩激动,“终于……”
相比起莺丸的激动,大包平出来时看到他后脸色有点臭:“为什么以后我的内番都要替你做双份啊?”
莺丸:“……”
差点忘记主公说到做到的耿直属性了。
大包平的到来让莺丸放弃了云淡风轻的架子,也不知是跟审神者说了什么,反正让大包平特别不爽的“双份工”还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太爷爷再也不能边休息边干活的愉快福利。
“不太妙啊。”有刀忽然道。
“我也觉得有点反常。”这话立刻引来附和。
短时间内连来两把稀有刀,这还没算上十天前的小狐丸,这么欧让这个很久才有一把新刀的非洲本丸有点慌。
“也许是非久了,终于意外欧了呢?”用着论坛上常说的“久非必欧”论安慰自己,刀剑们纷纷觉得自己想的还是有道理的。
但这点自我安慰在一周后又接回了短刀“不动行光”之后,彻底炸了。
“长谷部,安排他去哪个房间不用我说吧?”
“明白,主上!”
目送着长谷部带着小酒鬼去了大酒鬼们的集体宿舍里,一群刀也不跟着下去了,直接在办公室里炸了锅。
“主公,这不正常啊!”
“我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我们家本丸从来都没有运气这么好过!”
“糟了糟了,运气越好,之后不会出什么大事吧?”
听着一群常年沟沟乐的非洲刀在突然暴欧后的恐慌,作为这个运气成谜的本丸之主,审神者也不不开口:“都冷静点,看看你们没出息的样子。”
虽然她自己也觉得很不正常,但也必要把话出来引起更大的骚动,只让他们照常办事就行了,剩下的要真是有什么,也有她来扛。
天下的气运都是有定量的,而且时时变化,今日你在这里得到了大量好处,或许明日就会遭到意外让你损失一场。
一周后,那帮乌鸦嘴果然应验出事了。
于傍晚正常等候部队归来,结果三支远征队回来了,出阵部队等到太阳要落山都没见人。
审神者当机立断联系了政府,自家一支部队六把刀莫名消失可不是一件小事。也许是她身份特殊,又或许这件事很严重,政府立刻派人给了回音。
她的这支部队在出阵归来,开启传送时正好碰上了极低概率的空间乱流,于返回路上去了别的时空了。
本丸运转了近九个月,第一次碰上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