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就不生火了,小聪明要不得啊。
陆崇脸色不好看,他一指春莲的房间对连双道:“先在这里睡一晚,明日再收拾你的……”
“好嘞!”连双提着裙摆跑进房间,转身把房门关上,动作十分干脆利落。
陆崇:“……”
陆将军的手指横在半空吹了一会儿冷风后默默地放下。这若是他手下,敢不听完他讲话就溜,定要他在院中站到天明。
关完人回来的占青看见主子脸色阴沉地略过他走出院子,有些摸不着头脑,处置一个丫鬟不至于让将军这么气吧?但他也不敢问。
次日一早,陆崇叫来管家问了梧桐院的事。经过昨夜一事,陆崇彻底放下了连双是旁人安插到府里探子的怀疑。毕竟没有哪个探子敢明目张胆在房里放火,也不会任由下人欺负半年都不敢吭声。
既然是平常人,陆崇打算善待她,不看僧面看佛面,她毕竟是弟弟名义上的妻子。不能让弟弟死后还要担上苛待妻子的骂名。
被质问,管家也很委屈,“各院的炭火都是各院的丫鬟来领取,二少爷房里都是春莲管着,老奴也不知道她用在哪里了啊?”
管家心里苦,见过蠢的就没见过春莲这么蠢的,欺负人也要有个限度,将军回来了她还敢这么放肆,这不是自己找死嘛,关键是要死别拉上他啊。
“梧桐院为何只配一个丫鬟,她好歹是陆幽的屋里人,不管将来如何,她在陆家一天就是主子,这么苛待她,谁给你们的胆子?”
管家佝偻着身子,他都快哭了,“将军明察,给我一百个胆儿也不敢欺负主子啊,是赵夫人,她说二少夫人早晚要走,不要在她身上浪费银子。就连每月的银钱都只给十两,原本是想一文不给,还是老奴劝说二少夫人每月才有十两可拿。”原本老夫人说每月给连双二十两零用,被赵氏半路私吞了十两,二少夫人拿到手的只有十两。
“姨母?”
“正是,老夫人潜心礼佛,府里大小事务都交给赵夫人打理,这两年来将军府的主子分明是赵家三人。”管家哭诉道:“我与夫人提过,可是夫人说赵夫人帮她管家务事是应当的,夫人都这么说了,老奴也不敢多嘴啊。”
“哼,她赵家人管我陆府的事算什么应当。”陆崇不怎么喜欢姨母一家,倒不是他嫌贫爱富,而是这三人实在是扶不起来。
赵文成的父亲本是秀才,借着他的势一路做到县令,这几年越发的不像样,一把年纪抬回家好几房小妾。
气得赵映雪带着儿子女儿来投奔出宫开府的外甥和姐姐。刚开始陆崇乐见其成,自己总不在家,有人陪着母亲他也放心些。
毕竟是亲姨母,他对赵文成和赵琪瑶也多了一份兄长的责任,于是陆崇找来先生教表弟表妹,希望他们日后自己能够立起来,尤其是赵文成将来娶妻生子,总得有谋生的本事,可哪里想到人家只想靠着他不劳而获。
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他陆崇作为皇子六岁开始便三更眠五更起的学习,他有今日都是凭本事得来的。
即便有他照拂,也得要自己有本事才行。他与姨母和赵文成谈过,但他们当做耳旁风,仁至义尽他也就不在多说,权当他养几个闲人陪母亲解闷了。
但是,把他的家搞得乌烟瘴气就不能不管了,他带兵多年,最恨这种不守规矩的,于是便叫来赵家三口一番敲打。
陈映雪不怕陆夫人,见了陆崇可就像是耗子见了猫,陆崇黑起脸来谁的面子都不给,她只有点头称是的份儿。
陆夫人听说后,嗔怪道:“再过半年连双就要出府了,你犯得着为了她跟你姨母生气?”
“母亲,这不是为了谁、为难谁,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姨母一家姓赵,做我陆家的主,这不合规矩。况且叫外人知道咱们家如此对待二弟的遗孀,叫外人怎么看?”陆崇停顿了一下又道:“姨母一家行事过于嚣张,在内宅还好,若是心思养大了,日后扯儿子的后腿如何是好?母亲您清楚,上面一直忌惮着儿子。”
“你看着办吧,只是别太过了,毕竟你姨母他们是扑奔我来的。”陆夫人最是不愿理这些杂事,她有些不耐烦地拿起佛珠。“你若早些娶个媳妇回来,何至于让你姨母管这管那?”
得,又怪到他头上了,陆崇无奈道:“您如何保证娶回来的就一定合心意?万一是个败家的怎么办?”
“哼,少糊弄我,”陆夫人斜了儿子一眼,“只要你娶回来,家业都交给她,想怎么败就让她败去,你堂堂将军又是皇子连媳妇都养不起?只要孙子给我生出来她怎么样都行。”
见陆崇起身,陆夫人急了,“干什么去?一说到娶亲你就走,别人到你这个岁数孩子都能给爹打酒了,你怎么就不着急呢。上次皇太后问我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哼,她就盼着你有毛病呢……”
陆崇扶额,说到宫里的母亲就一肚子怨气,而且总是没完没了,“母亲,我该进宫了。”
“走吧、走吧,反正我也管不了你。”陆夫人手捻佛珠,闭目念起清心咒来。
陆崇叹口气走出母亲的院子,处理完了家事,该进宫应付公事了。
……
连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慢慢从床上下来,这一夜她睡得极好,睡了入冬以来最暖和的一觉。天色已经大亮,春莲不在,连敲她房门的人都没。
这就是没人注意的好处,想睡多久就可以睡多久,哪怕睡到中午都没人管。连双神清气爽地打开房门,当她看见院中的人还有一大堆东西时愣了。
灵冬、灵雨见她出来,赶忙放下手里的活过来见礼,“二少夫人您起床了,热水已经烧好,早膳也给您温着呢,奴婢这就伺候您洗漱、用早膳。”
说完一人端水,一人奔向厨房,连双张大嘴巴,拍拍脸以为自己没睡醒,可吹过来的冷风让她一个激灵。
她走到自己的房间,屋里很暖和,昨夜被熏黑的窗纸已经重新换过。走到里间的卧房更是吓了一跳。
屋里原本的家具是陆幽以前用的,没点女人房间的样子,如今全换了浅红色的酸枝木家具。而且是照着女人的房间布置的,就连妆奁台都大了一倍。
连双往清晰了数倍的镜子里看,美滋滋地瞧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她赶紧捂住脸。
作者有话要说:
陆崇:“你要烧房子?”
连双:“你不给我温暖,我就烧,连你的院子一起烧。”
第4章 奸夫
昨夜连双在春莲的房间洗过脸,今早以为院中没人也就忘了上妆,不知那两个丫头看见没。
她对端水进门的灵雨道:“放下吧,你先出去。”
“是!”灵雨放下水,将雕花月亮门的帘子放下后退了出去。
连双快速洗漱、上妆。
灵雨与灵冬一起摆放饭菜、碗筷,灵雨用胳膊轻轻碰一下灵冬,“你刚才瞧见没?夫人的脸……”
“嘘~”灵冬将手指竖在嘴边,“权当没看见,不可多嘴更不要出去乱说,春莲的下场你可看见了。咱俩好好伺候夫人,旁的不要多管。”
灵雨郑重点头,“我晓得了。”
她们俩是将军府的三等丫鬟,负责打扫庭院,原本是没资格伺候主子的,今早突然被管家派来伺候二少夫人,两人很高兴,伺候主子工钱都要翻倍。
以往她们也听说过这位少夫人,在府里过得不怎么好。也不常在人前出现,而且每次见她都是一脸厚厚的妆,府里的下人还笑话她庸脂俗粉,可今早匆匆一瞥,哪里是俗粉,分明是个大美人。
灵雨不懂少夫人明明长得美,为何要把自己打扮得那么俗气。大约是她刚死了丈夫,府里又有个好色的表少爷的缘故吧,灵雨想。
饭后灵冬将一个巴掌大的暖手炉交给连双,手炉小巧精致,里面是闭合的铜球,外壳镂空雕花,拿在手里暖和又不烫手。
屋里烧了地龙已经不冷了,但在寒冷的冬日谁又能拒绝暖呼呼的手炉呢?陆崇看上去凶凶的,人还算不坏,至少不是欺负弱小之辈。
其实她昨晚就是想试试,烧了房子无外乎两种结果,一是被陆崇责骂日子照常,二是给她一个火盆熬过冬天,最坏的就是被提前赶出陆家。考虑再三连双决定一试,所以她才在房里点了把火。
结果意外的惊喜,她从裹着被子瑟瑟发抖的小可怜,一下子有了主子的待遇,连双抱着暖手炉、喝着灵雨沏的热茶,幸福地冒泡,不想走啦!
这边连双心满意足,赵家三人却是愤恨不已。
陈映雪气得低声咒骂:“白眼狼,我才是她姨母,竟然让我今后不要管陆家事,也不想想是谁帮他管这一大家子,靠她那个只知道念佛的娘,家底早被人搬空了。”
赵琪瑶气呼呼道:“那个寡妇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能让表哥为他出头,明明我们才是他的亲人,我看表哥根本就没把我们当一家人。”
“娘,怎么办?若是您不管着府里的事,咱们可就没有进项了,儿子将来怎么办啊?”赵文成心中焦急。
母亲帮姨母管将军府大小事,从中得了不少好处。本来想再赚两年就出去买宅子开家店铺,可陆崇一回来就断了他们的财路,他怎能不急?
“放心,陆崇在家待不了多久,兴许年后就回北疆去了,到时候陆家还是咱们说了算,你姨母就不是能管事的。”
赵琪瑶叹气:“当初若是母亲进宫这将军府就都是咱们的,怪我们命不好。”她就没想想,若是换一个爹,哪里还有他们的存在。
陈映雪也后悔不已:“谁能想到进宫还有这样的造化。”当初宫里人挑中了她,那时她对进宫充满恐惧,便央求爹娘让姐姐代替她进宫,而她嫁给了姐姐的未婚夫。
谁能想到陈凝雪进宫后被皇上看中,还生了皇子,一辈子吃穿不愁,陈映雪肠子都悔青了。
陆夫人陈凝雪本是宫中侍女,被皇上临幸后生下陆崇,因此才升为贵嫔。而陆崇从小就聪慧过人,深得先帝喜爱,长大后他在军中屡立战功,陈凝雪母凭子贵升为陈妃。
先皇疼爱陆崇,准他以将军称号出宫开府,在大燕手握军权的将军可比听着好听实则没有实权的王爷威风得多。
坊间流传若不是太子无过无错,陆崇都可能取而代之,先皇去世后,太子陆贤继位对这位手握重兵的九皇弟颇为忌惮。
陈太妃和病弱的陆幽出宫将养,都是陆崇拿部分兵权、远走北疆换来的。不管别人怎么说,他从来没有想过那个位子。
……
御书房内,宏正帝正襟危坐,皇后坐在下首。
陆崇行礼,“臣见过皇上、皇后娘娘。”
宏正帝笑着道:“玄章,出去两年怎么变客气了,叫皇兄皇嫂便好。”
“皇兄,皇嫂!”
赵皇后:“两年未见,九弟越发俊朗,也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女孩子。”
“那是自然。”宏正帝也打趣:“我们小九可是人中龙凤,想嫁他的姑娘都能从宫门排到将军府了,九弟喜欢哪家姑娘,皇兄替你讨来。”
在家被母亲催,进宫被皇上催,陆崇有些烦,但也不得不应付:“臣弟暂时不想成亲,赫连初狼子野心,他不止想夺取赫连元的帝位,刚登基就进犯我边境可以看出此人野心勃勃,对北辰放松不得,年后臣弟想尽快赶回北疆,好早做准备。”
这倒不是危言耸听,陆崇在边关多年对北辰之事了解甚多。赫连元性格温和,两国来往崇尚以和为贵。他在位期间北辰与大燕一直交好,两国皇帝也曾经在燕赤河边见过面。
赫连初则完全不同,他好勇斗狠,一直对大燕蠢蠢欲动,若不是有赫连元压着他恐怕早就对大燕动手了。
“你刚回来不急着回北疆,赫连初被你打了脸,想来也不会轻易再犯,他若敢来打回去便是,朕怕他不成。”
听到这话陆崇心里一紧,陆贤是不打算让他回北疆?
只听宏正帝叹息一声,“可惜了赫连元,被亲弟弟背叛,想必死也闭不上眼吧。”
不知是话赶话说到这,还是皇上在点他,陆崇垂眸看着地面没有接话。他从来都是心胸坦荡,可皇兄却不信任他。
见场面微微有些冷,皇后在一旁问:“听说赫连元的公主也殁了?”赫连元是个情种,后宫只有皇后一人,而皇后只生了一子一女。太子死后剩下唯一的公主也莫名其妙地没了。
“臣得到的消息是这样。”北辰发生宫变不久,陆崇便听说赫连叒死在了宫中。那个漂亮的娃娃就这么从世上消失了。
“可惜了,晨妃还同朕说起她这个侄女儿,没想到赫连初如此绝情,连侄女都不放过。”北辰公主赫连颜芝在陆贤还是太子时便嫁给他,陆贤登基后赫连颜芝成了晨妃。
谈完私事谈公事,皇帝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陆崇在京休养,北疆不急着回。大概是怕他在北疆的势力和威望过于强大吧,陆崇想。
不回便不回,若是有人能震慑赫连初,他也乐得在京城享福。陆幽死时他没能在身边,这也是他的一大憾事。
陆崇用了午膳才从宫里出来,回去的路上他想起小时候随父皇一起去燕赤河见赫连元的情景。
当年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不哭不闹,一块桂花糕吃半个上午,谁要也不给。他那时年纪小,看到这么乖巧的小人就想把她抱回家养。
他趁父皇和赫连元谈事,偷偷将赫连叒抱到外面,记得那时正值秋季,傍晚帐篷外面燃起了篝火。
他领着小胖墩玩得开心,一块桂花糕吃完赫连叒吵着还要。陆崇去给她拿桂花糕的功夫,小胖墩就脱了鞋子把脚踩在火钳上。
火钳子正面刻着一串铃兰花,陆崇看见赫连叒脚底板一串圆圆的小花时觉得这形状还怪好看的。小姑娘哭的差点背过气去,父皇把他好一顿揍。
赫连元心疼的不得了,“幸好是脚,若是脸叒叒没人娶可怎么办哦。”
记得当时自己说:“我娶!”
若不是父皇拦着,赫连元都要揍他。父皇好说歹说,最后把他都舍出去了,“若是还不解气,就将我这儿子赔给你,咱们定个娃娃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