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就是花姐求着进女工委员会，她也不会同意了。

　　她不是县城人，家在农村，当别的小姑娘在为一根头绳、两块布料争来争去的时候，她盯上了村里的拖拉机。那时候女娃很少学开拖拉机的，村里说三道四的人不少，她半点儿没受影响，该干啥干啥。学成之后，她毛遂自荐成了镇领导的司机。

　　如果说男人的胸怀是委屈撑大的，那她的狠劲儿是轻视撑大的。

　　男人的轻视，女人的轻视，老人的轻视，小孩的轻视……

　　从花姐那出来，许孟望着远处。

　　走到一半，她发现前面有四五个人聚在一起说话。

　　“你说宋成是走了什么狗屎运。”那人说道，“新领导找人问宋成的情况。”

　　“哎呦，宋成的情况？喜欢打乒乓球吗？”有人轻笑道。

　　“人家现在可是‘生产模范’！”

　　“‘生产模范’？我跟你们说，我要报名了也能评上。”说不定现在被领导记住的就是他了。

　　矿务局多少个人，能有几个被领导记住。

　　就拿苏坚说，如果不是局长，谁知道这号人？可现在，谁见着苏坚不得客客气气的。

　　“别说你了，我要报名我也行。”有人也说道。

　　许孟觉得这些人好好笑，哼道，“既然没有报名就别问为什么得不到。”

　　与此同时，有一道声音传来，“选择放弃就别问为什么得不到。”

　　宋棠觉得她妈这话讲的太好了。

　　不过这些人说她爸太讨厌了！

　　许孟转头看向李楠，是她说的？

　　李楠觉得有道视线在她身上，她皱了皱眉头，往四周看去。

　　宋棠瞪圆了眼睛，她有点看不明白现在的局面了，许孟阿姨和她妈在对视！还是带火花的对视！

　　她不由在心里唱到：糟糕是心动的感觉，从此不再孤军奋战，有你在我不怕困难……很高兴能够在这里遇见你。

　　“闺女，你快扶我下。”李楠喃喃道，许孟这视线电得她发麻。

　　宋棠立马举起双手撑着她妈，头往许孟看去，甜甜的叫道，“许孟阿姨。”

　　李楠有一个不好的预感。

　　果然，宋棠已经和许孟说上话了，“许孟阿姨，我妈一直想去女工委员会，觉得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许孟惊喜不已，她认识李楠，后勤部的，人缘很好。

　　宋棠极力推销李楠，“我妈叫李楠，在后勤部工作，负责登记物资，乐观积极，情绪稳定，工作认真，严谨仔细，数学好，擅长和人打交道……”

　　李楠，“……”

　　她终于知道宋成被闺女坑的感受了。

　　但话说回来，被人夸的感觉真不戳。

　　许孟打量着李楠，越看越满意。

　　尤其是刚才那句――选择放弃就别问为什么得不到。

　　她手一挥，“没问题，明天我就跟你们主任说一下，不，今天下午就去说。”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得来全不费功夫。

　　李楠，“……”

　　第15章

　　李楠倚在凳子上，前面桌子上是厚厚的好几沓资料，关于妇女工作的。

　　她歪头看了眼宋棠，眼里写着全是你的错。

　　宋棠翻了翻资料，“妈，别唉声叹气了，你现在和许孟阿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李楠戳了下宋棠的腮帮子，“啥叫一条船上的蚂蚱？是一根绳的蚂蚱。”

　　宋棠转头过来，“我亲爱的老妈啊，事情都发生了，不要再去想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些资料看完，然后整理出一个脉络。”

　　李楠撇嘴，“知道了。”

　　她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又说，“闺女，你先帮我分分类，按照时间排一下，我先吃点瓜子补充一点体力和脑力。”

　　宋棠，“……”她妈比她爸难伺候。

　　她直接坐到桌子上，”行，妈，我弄完后给你。“先让牛儿吃饱了再说。

　　妇女工作从革命期间就开始了，建国以后得到了迅速发展，但现在由于特殊运动被迫停止了。

　　这些资料不仅有矿务局的妇女工作，还包括县里、镇上甚至某些村里的妇女工作。

　　“妈，排好了。”宋棠喊道，别看她人小，但工作效率很高。

　　李楠吐出瓜子皮，歪了歪嘴，咋这么快，她还以为能休息好一会儿呢。

　　她跟宋棠商量道，“闺女，要不你帮我一起看？”

　　宋棠，“……”服了她妈了。

　　李楠把手里的瓜子放在一旁，拉着宋棠的手说，“我亲爱的闺女啊，你看你妈我起早贪黑上班，挣钱给你花，现在还得加班，你就不心疼心疼我吗，还有呀，你效率高，有你在，我如虎添翼，今天咱们就能搞定。“

　　宋棠想了想，赞同今天把这些搞定。

　　她不喜欢拖延。

　　“那好。”宋棠对李楠说。

　　李楠嘬了宋棠一口，“真是妈的好闺女！”

　　她搓了搓手，分给了宋棠三分之一，“你看这些”，她又把三分之二搬到她这边，她看这些。

　　宋棠，“……”真是亲妈！

　　李楠看起资料来，速度还真不慢，不仅如此，她还边看边写一些思路，记一些重点，宋棠也学着李楠的样子，拿着铅笔在纸上写写记记。

　　“看完49年前的了。”李楠伸了个懒腰。

　　她拿起刚才放在一旁的瓜子，伸脖子往宋棠那看去，“闺女，看到哪了？”

　　宋棠看的是58年到66年的，她把资料推到李楠面前，“妈，你看这个生产队，六成以上的女娃上了小学，四成以上的女娃读了初中。”

　　这个生产队有点东西。

　　她已经看了好几份资料了，没有哪个生产队有这样高的上学率，还是女娃的上学率。

　　李楠一目十行，“确实不错。”她翻了翻，从里面圈出来三个字，“对，就是这个！”

　　宋棠一看，是个人名，“张虹春？”

　　李楠点头，“这么优秀的人才，当然要为女工委员会所用。”

　　宋棠眼睛一亮，“妈！你打算把她招到女工委员会？”她歪着小脑袋，“我觉得你可以让她做你的帮手。”

　　李楠眉毛一扬，她闺女猜对了她的想法。

　　“闺女，你说的没错，我觉得资料先不着急看，有话说得好，人多力量大，等把人招来，咱们再开始。”

　　宋棠，“……”

　　她把新的一沓资料放在李楠面前，“妈，人能不能招来还两说，许孟阿姨可让你一周看完，先老老实实看吧，别想三想四了。”

　　李楠噘嘴，“我知道我知道。”

　　她清楚招人很困难，但就是想糊弄一下她闺女，可她闺女不上套。

　　唉。

　　这聪明劲儿真随她。

　　内心又吐槽：她闺女真像个老太太，唠唠叨叨唠唠叨叨，这才五岁就这样了，以后还得了？能找着对象吗？

　　她已经看明白了，有她闺女在，想摸鱼不可能。

　　于是任命地开始工作，专注到午饭都差点儿错过了。

　　宋成等了半天还没见到老婆闺女，心里诧异，人呢？这俩人平时吃饭可积极了！

　　“来了来了！”李楠飞奔而来。

　　宋棠哼哧哼哧跟在后面，“妈，你慢点。”

　　宋成一看，这都喘成啥样了，马上把宋棠抱起来。

　　宋棠头一歪靠在宋成身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爸，你今天有好好工作吗？我跟你说……我和妈上午一直在看资料。”

　　宋成，“……”都喘不上来了，还问这个？

　　他闺女为了让他好好工作真是煞费苦心啊。

　　今天的菜有红烧茄子，苞菜炒肉，小酥肉。

　　宋棠舔了舔嘴唇，“爸，要小酥肉！”

　　矿务局的小酥肉特别好吃，比外面国营饭店里的都好吃，但这个限量供应，只有周三和周五有。

　　李楠也喜欢吃这个肉，“对，小酥肉，今天上午过度用脑了，我得好好补补。”

　　宋成跟打饭的师傅说，“来两份小酥肉，一份茄子，五个馒头。”

　　馒头比拳头大一点，宋成吃两个，李楠吃两个，宋棠吃一个，有时候宋棠吃不上，宋成就帮忙把剩下的解决了。

　　“慢点吃。”宋成跟宋棠说，“吃太快容易噎着。”

　　宋棠狼吞虎咽地吃一口馒头，吃一口小酥肉，点头道，“知道了。”但速度不减。

　　三人吃完饭，先在矿务局后面的小树林溜达了会儿，消化食。

　　“小朱跟我说可以申请职工房了。”小朱刚结婚，小两口跟父母住在一起，“小朱他媳妇儿给我们登记上了。”小朱媳妇负责这方面。

　　矿务局的职工房是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建的，但随着职工越来越多，房子越来越不够了，现在的情况是一大家子住在一起，三世同堂很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