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没睡好吗?”
“没,没……”段之愿从书包里拿出早餐,两个鸡蛋今天全都给了林落芷:“你都吃了吧,我,我有点不舒服。”
林落芷一边吃一边和她小声说:“你看,张昱树今天来了。”
“听他和李怀说话,是因为家里有事请了假,所以才没来的,不过我猜肯定和他后爸有关,你觉得呢?”
昨晚,她分明看见那是个单人床,床上只有一个枕头,而且那个家里根本就没有第二个人生活的痕迹。
他明明没有跟他继父在一起生活。
段之愿摇摇头:“我不知道。”
知道她向来对八卦不感兴趣,林落芷又碎碎念几句,自讨没趣闭了嘴。
第二节 课下课后是大课间。
冬天了,除了做操以外还额外增加了跑步的项目。
200米的操场,一共要跑三圈,每次都是大家的噩梦时间。
下楼时,林落芷挽着段之愿的手臂:“我也想摔一跤,然后坐在班级里看你们跑得累死累活。”
段之愿笑笑,挽着她的手臂一起下楼。
今天的大课间和往日不同,大家排好队后不见领操员,只见纪律老师拿着麦克风拍了拍,说:“今天抽查大家的仪容仪表。”
说完,学生会的人就拿着记名册下来。
仪容仪表检查的不仅仅是校服,还有指甲和刘海长度,更重要的是校徽和团徽。
每一次抽查,只要被抓到不合格的同学,不仅要扣分,还有扣班主任的奖金。
王老师在这一项上要求的特别严,连张昱树都没有放过,每天上学重点盯着的就是他。
今天也不例外,纪律老师话音刚落,王老师就走到张昱树身边。
扫了眼他校服胸前别着的两个徽章,尽管位置就快到胃了,依旧满意点点头。
她走后,张昱树的视线落在了前排女孩的身上。
插在口袋里的手指颠了颠,感受有东西在掌心跳动。
林落芷站在段之愿身后,拍了拍她:“你帮我把帽子从校服里拿出来呗。”
段之愿刚转过身,眼尖的林落芷就瞧见她胸前空空,压低声音问她:“你的校徽和团徽呢?”
“忘记戴了。”帮她把帽子拿出来后,段之愿的视线落在后排。
对上了张昱树的双眼。
他逆光而立,段之愿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清楚看到他衣襟上的两个徽章,折射出刺眼的光。
学生会很快过来,瞄了一眼拿起本子:“你叫什么?”
话音一落,身边同学一脸吃惊。
怎么也没想到这次不戴校徽的竟然是段之愿。
王老师本来站在后排,也诧异地走过来,垂眸一看扁扁嘴不悦道:“怎么回事?”
“忘记戴了。”段之愿垂着眼睛,耳朵尖都红了,小声道:“对不起。”
王老师瞪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纪律老师瞧了眼名单,站在领操台上严肃道:“每一次检查都能遇见不遵守纪律的人,学校就这么一点点规矩你们都不能遵守,以后长大了在社会上有你们苦头吃的!”
然后,他又补充:“刚好体育馆新到了一批用品,名单上的这些人,利用午休时间到体育馆来帮忙吧。”
课间操取消,跑步照旧。
林落芷边跑边安慰她:“没关系的,谁都有忘记的时候。”
段之愿紧紧握着拳头,她才没有忘记。
每一天晚上睡前,和早上穿好衣服之后,她最先检查的就会是这两个徽章。
她端着手臂慢慢跑,抿着唇抑制涌上心头的酸楚,凉风瑟瑟很快吹干她眼里的雾霭,伪装的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队伍后排,钱震跑得呼哧带喘,偷偷和张昱树说:“树哥,你还跑啊,老师不盯着咱们了。”
王老师通常只盯他们跑一圈,老师一走,张昱树他们就会停下脚步,溜去学校的小超市买汽水和烤肠。
今天他却与往常不一样,不仅好好跑了一圈,第二圈也没有要撤下来的意思。
他眼神晦暗,视线落在前面那个瘦小的身影上。
目光随着她一上一下的马尾游走。
沉声道:“你走吧。”
“别啊树哥,咱们一起啊!”
张昱树没理会,兀自加快速度,直接跑到前排。
钱震和李怀对了个眼神,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李怀说:“树哥今天怎么了?”
“腿好了,开心呗。”钱震答。
段之愿早上就没吃饭,一圈跑下来已经有些受不住了,按着胃一再坚持。
林落芷率先发现她的不对劲,问她:“没事吧,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我去找老师?”
“不用。”段之愿赶紧扯住她的手。
她刚刚才扣了分,给班级丢人。
现在又因为自己的不适脱离队伍,王老师会更生气的。
咬着牙坚持,突然眼前被阴影笼罩。
段之愿转过脸,高了她一个头的张昱树跑在她身侧,遮住了大部分阳光。
他也在端着手跑,面色却依旧无常,少年的朝气展现脸上。
不像她,跑得脸发烫,呼吸都不顺畅。
“段之愿。”他叫她的名字,声线微沉,一双墨色瞳仁锁住她的脸:“你为什么不说实话?”
她垂眸:“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下一秒,她被扯着手臂拎出队伍。
段之愿吓得低呼一声,踩在凹凸不平的雪面上,歪了歪身子好不容易才站稳脚。
“不知道我说什么?”张昱树心里的烦躁倾泻而出,从口袋里掏出两个闪闪发亮的徽章:“不想要了是吧?”
段之愿刚伸手,他就合上手掌重新插回口袋里。
“现在知道我说什么了?”
比起和他说话,跑步的压力更小一些。
她眼神向一旁瞟了瞟,才发现有好多人都在看他们。
看这个十七中学习最好的同学,和最混的同学站在一起。
引人深思。
“我不知道,在你那。”她实在是想赶紧回归队伍,又说:“不确定就问你要,我怕,你生气……”
张昱树撇撇嘴,心情瞬间跌落到低谷。
从前还觉得她唯唯诺诺的样子挺可爱,也挺想欺负的,现在突然就烦透了她这个样子。
他后退半步为了看清她的表情。
纤长的睫毛带着湿润,胭脂色的唇微抿。
整个人站在那里就是一副‘我很好欺负’的模样。
张昱树刚抬起手,犹豫了一下,又收回,喉结上下涌动两下。
见他不说话,段之愿又硬着头皮问:“那你,要还给我吗?”
“不还。”
段之愿抿了抿唇,小声说:“哦。”
说完就要回去。
再次被张昱树拎着帽子扯回来。
他发现一个问题,小结巴和别人说话时,虽然慢声细语,但不太结巴。
唯独一和他说话,结巴不说,还带着这副无辜委屈样。
他好像也没对她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那天怕她冷,把暖风小太阳找出来给她,还给了泡了一碗热乎乎的面,不就吓了她几句,就怕成这样?
“你至于这么怕我?”他声音不小,听着让她害怕。
段之愿真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他了,为什么一直抓着她不放。
她局促地抓着校服衣角,脊背都僵硬。
“对,对不起……”
“行。”张昱树自讨没趣,抓着她的手把两个徽章扔到她掌心:“别摆出这一副好像我勒索你的样子,老子以后离你远远的,这样行了吧!高兴了吗?”
话里话外带着威胁的戾气。
段之愿把徽章攥在掌心,坚硬的外廓硌到细软的肉也没放开。
轻轻开口:“谢谢。”
草!
真他妈无语。
就像谁想离你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