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晚了!
怔怔的看着长板上血肉模糊的哑婆,猛然推开明秀搀扶她的手,跌跌撞撞的走过去。伸手扳过哑婆的脸,双目圆睁,面色因痛苦而狰狞扭曲。手指颤抖的替她扶脉,渐渐的感受到哑婆的手从余温到冰冷。
谢桥双目酸胀,眼睛里仿佛蒙上一层水雾,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
“怎么,这样就受不了了?”容嫣蹲在谢桥的身旁,缓缓地说道:“真是可惜你没有看到刚才精彩的一幕,你不知道,这贱奴倒是忠心耿耿。千刀万剐呢,她都没有承认和你们母女之间的关系。这一刀一刀的割下去,啧啧,我看着都疼。明明不哑不聋,为了掩护你,双耳被铜锣敲了一夜,生生震聋……抱着头痛苦的满地打滚,就是不肯求饶。”
她原来没有想就这样除掉哑婆,只是抓到她在院子里鬼鬼祟祟,担心她做什么不利她的事情,把院子来回翻找一遍也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东西,审问也嘴硬不开口,便别怪她心狠了!
谢桥双拳紧紧攥着,几乎要握出血来。容嫣的话如魔咒一般击溃她的心智,似被浇了油一般,心里的怒火几欲迸发而出。生生的克制下来,胸腔被被翻涌冲撞的怒火挤压的生痛。
看着哑婆肿胀的嘴,扳开她的嘴,内唇被针线缝合起来。许是因为受刑过程太过痛苦,有些线已经挣破皮肉,血肉翻飞。
“针线还不错吧?我给过她机会,她不领情。既然喜欢装哑,我便让她说不出话来。”容嫣呵呵笑道,眼底闪过畅快。
“住嘴!”谢桥冷声喝道,狠狠的闭上眼,五内俱焚。
容嫣哈哈大笑,眼底闪过重重诡谲幽光,充满恨意的说道:“怎么?这就承受不住了?还不够!谢桥,这只是刚刚开始而已!”霍然起身,走到容阙面前,挑眉道:“父亲,你看见了吧?哑婆的确是她的人,不――应该说是李氏的人。”听着屋内传出周姨娘撕心裂肺的哭声,容嫣悲悯道:“真是可怜,亏得周姨娘将她当作自己人,无话不谈,亲自下厨做点心给她吃。结果,换来的是什么?”说到最后,摇了摇头。
容阙面色铁青,容嫣那句‘无话不谈’激怒他!
开始还怀疑谢桥如何手眼通天知晓周姨娘有孕!竟是因为周姨娘将她当作友人相待,却是没有想到谢桥如此狼心狗肺,连一个无辜的女子和孩子都不愿意放过!
怒火勃发的伸手照着谢桥的脸掌掴过去。
谢桥横手挡住容阙的手,眼底冷光摄人,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再敢对我与身边的人一分一毫,我绝不会放过你!”狠狠的推开他。
容阙后退几步,脸色几近扭曲。
“哑婆何时害周姨娘腹中的胎儿?她昨日夜里撞倒,据我所知大夫说胎儿无碍。为何今日胎儿没了,你就追究她?容阙,莫说一个周姨娘,以你的脑子,莫怪你没有任何庶子、庶女!”谢桥目光似箭,口吻极为的不敬、不屑。
容阙面对咄咄逼人的谢桥,无言以对。
他只是在容嫣的提醒下,想到撞倒周姨娘的哑婆,这才抓人来审问!
可没有想到是个嘴硬的,便动了刑……
“不是她还有谁!”容阙不肯在谢桥跟前服软,一口咬定道:“除了你们,还有谁会害周姨娘?这下你如意了?”
谢桥震怒,声音冷凝成冰:“若不是她,你在哑婆墓前磕三个响头赔罪!”
容阙面色骤变,这贱人在折辱他!
他给一个卑贱的奴仆磕头赔罪?简直是笑话!
气氛陡然剑拔弩张。
容嫣忽而咯咯笑道:“大姐姐你多虑了,我断然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已经找大夫来确认,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正在这时,大夫提着药箱出来道:“周姨娘吃的燕窝有毒。”
燕窝?
容阙一怔:“怎么可能,这是我从老夫人那里拿来的!她怎么会害周姨娘腹中孩子?”
容嫣眸光微闪,似乎也有些不相信:“父亲,这其中若是有什么误会呢?您还是去问问祖母。”
容阙怒气匆匆的赶往福寿堂。
容嫣勾唇笑道:“大姐姐不一起去看看么?”
谢桥冷睨她一眼,吩咐白芷把哑婆带回重华楼,拂袖而去。
容嫣毫不在意,紧跟着过去。
福寿堂里,朱氏正闭目养神,曹嬷嬷跪在地上给她捶腿。
嘭――
容阙撞开门进来,惊吓得朱氏猛然睁开眼,目光凌厉的看向容阙,怒道:“何事如此莽撞?”
“母亲,您为什么要害周姨娘?她哪里得罪你了?”容阙一来质问上朱氏。
朱氏诧异到极点,随即,眸子里布满冷嘲与阴冷。将手中的团扇掷在他的脚下,冷笑道:“我生的一个好儿子!我若要害周姨娘,还会给你燕窝就给她调补养胎?”
“燕窝有毒!”容阙被朱氏震慑住,气势上瞬间矮一截。
朱氏怔愣住,面色陡然一沉,吩咐曹嬷嬷将燕窝拿出来:“这是前几日送来的燕窝,一直锁在柜子里头,怎么会有毒?”
曹嬷嬷拿出几盏燕窝。
容阙带来的大夫,立即上前验看,点头道:“的确有毒。”
“什么?”朱氏霍然起身,皱紧眉头道:“燕窝是老二家的购买,一直好好的,没有过任何人的手。”顿了顿,目光冷厉道:“唤柳氏过来!”
红藻立即去了。
片刻,柳氏过来。
屋子里气氛沉闷,柳氏望一眼众人,目光落在桌子上摆放着的燕窝,微微皱眉:“母亲,这燕窝有哪里不对?”
朱氏冷声道:“燕窝有毒。”
“怎么可能?”柳氏上前拿一起一片对着光线照了片刻道:“我一直是在一个地方买的燕窝,这次的燕窝品相并没有那么好,像是次品……燕窝送来的时候,我恰好带着生儿去寺庙还愿,您查查有谁接手过燕窝。”
朱氏抬眼看向红藻,红藻立即跪在地上说道:“昨日里是白芷送过来。”
白芷?
众人齐齐看向谢桥。
谢桥心念如电,目光看向柳氏,柳氏眼底闪过担忧。清冷的说道:“管家给我登记好,立即吩咐人送来。”
“我记得那日妹妹们给我去添妆,大姐姐并没有去,就是在处理这燕窝的事儿。登记并不费多少功夫,我们姐妹等你半晌也不见你来,着人去问你也不在屋子里。”容嫣颇有意味道,暗指谢桥有替换燕窝动手脚的时间。
谢桥看向容嫣,容嫣毫不掩饰,目光阴冷宛如毒蛇。见朱氏要发作,接话道:“辰时末管家把燕窝送来,巳时三刻送到福寿堂,这短短的时间里,我恐怕来不及替换罢?”心中一阵冷笑,她真是一箭双雕!利用哑婆撞掉周姨娘腹中的胎儿,然后借容阙的手除掉哑婆。煽动容阙问朱氏要燕窝,推动这一切。
不但拔除眼线,除掉自己,还能替大夫人斩断周姨娘这个隐患!
红藻颤抖的说道:“大小姐,燕窝是申时送来的!”
谢桥面色一变。
处理好哑婆的事赶过来的白芷,听到红藻的话,目光微微躲闪。
谢桥冷眼望去。
白芷抖了抖:“小姐,奴婢……奴婢送的时候肚子痛的厉害,恰好春竹在我身旁,奴婢怕耽误了,就让春竹替我送过来。”
谢桥来不及开口,容嫣一脸责备的说道:“大姐姐,祖母她不过是爱憎分明,与你之间有许多误会没有解开,对你存有偏见。可你也不能因此……就对她下毒手!”话音陡然一转道:“未免冤枉大姐姐,便让人去她屋子里搜一搜。”
谢桥目光如寒冰碎雪沁人骨髓,紧紧握着垂在身侧的手,转头对朱氏道:“老夫人……”
朱氏却一口截断她的话:“曹嬷嬷,你带人去搜!”
谢桥抿紧唇,目光频频看向窗外。
容嫣见她一脸不安的模样,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
这时,闻讯赶来的辅国公扫一眼众人,坐在朱氏身旁,沉声道:“发生何事了?”
朱氏冷哼一声:“你问问你的好孙女儿,日日要我善待她,可她如何对我?逮着机会在我的东西上下毒!若非是这几日我心疾发作没有吃,早就被毒死了!”
辅国公皱眉,看向谢桥。
谢桥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容阙怒指谢桥道:“父亲,她心如蛇蝎,妄想加害母亲,再留她在府中迟早是个祸害,此事一了,便与她做个决断。”
“你都一把年纪的人,如此不稳重。你说华姐儿害人,眼下可有证据?”辅国公皱眉,对容阙的行径极为不满。
容阙心中一滞,突然瞧见曹嬷嬷等人匆匆赶来,手里捧着一个小布包,冷笑一声,没有再开口。
曹嬷嬷把东西搁在桌子上道:“老夫人,这是从大小姐屋子里搜出来的燕窝。”
谢桥慌乱的盯着小布包。
柳氏打开,果真是品相极好的血燕。
朱氏面色阴沉,讥诮的说道:“怎么,捐掉嫁妆穷酸了,做起偷鸡摸狗的事儿来?”
容嫣得意的抿唇一笑,浑身放松的靠在椅子里。
大夫将燕窝放在水盆里,还未试毒,水迅速的变红,燕窝瞬间成为白色,上面染着淡淡的浅粉色。
众人一惊。
谢桥面颊憋得通红,似乎没有想到这假血燕会被搜出来:“我手头缺银子,找人买普通的官燕染色充作血燕,卖出高价。”
柳氏眸光微闪,唇瓣含着一丝笑,问道:“大夫,这燕窝可有毒?”
大夫摇摇头:“没有。”
朱氏脸色变的很难看,瞪了曹嬷嬷一眼。
曹嬷嬷看向容嫣,她按照指使在墙角里找出来,怎么会是假货!
怎么可能?
容嫣惊站起身,精致妆容的脸抽搐几下,手下使劲将薄如蝉翼的丝帕撕裂成半。
呲啦――
裂帛的声音,在静寂的屋子里,格外的刺耳。
谢桥关切的问道:“嫣儿妹妹,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身体不适吗?”
容嫣定了定神,若无其事的说道:“没事……”
“既然搜了我的屋子,没有找到换下的燕窝,不妨嫣儿妹妹的屋子也搜一下。”谢桥看着变色的容嫣,微微浅笑道:“毕竟春竹这丫头曾经是大夫人身边的丫头,身上穿的还是之前带过来的几身衣裳,我给她裁做几件新衣,她都压箱底去了,说她是守旧之人,穿破再换。这样说来,她怕也是念旧的人呢!”
谢桥意有所指,春竹心向着大夫人。而燕窝过她的手,大夫人与容嫣也脱离不了关系。
“大姐姐,你胡说什么?”容嫣心中悚然,谢桥屋子里没有收到春竹放下的东西,想必她早有察觉。那么她刚刚提议收她的屋子,是不是――
“嫣儿妹妹也不想被人冤枉罢?搜一搜,正好可以洗脱你的嫌弃。”谢桥不再对她多言,转而看向朱氏:“老夫人,您说是吧?”
朱氏不知谢桥卖什么关子,沉默不语。
辅国公摆了摆手:“容三,你带人去搜!”
容三立即带人去芙蓉居。
容嫣额头上顿时冷汗直流,难以置信的看向辅国公,没有料到他对谢桥袒护至此!
容阙横了谢桥一眼,急切道:“父亲,嫣儿怎么会做这种事?您怎么跟着她瞎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