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长公主的叮嘱,秦玉特地打扮一番,翌日一早,便去往驿站。
穆林将秦玉领到正厅,南宫萧身着紫色暗金线锦袍,身姿挺拔,气宇轩昂。见到秦玉的一瞬,眉头一皱。
“明帝命你来给本王传话?”
南宫萧坐在椅子里,宽大及地的长袖宛如云霞飘逸,穆林捧上茶水,他接过浅饮一口。袅袅水雾,熏染他脸上的薄金面具,散发着森冷的光芒。
秦玉捧紧手心的茶杯,似乎杯身的温热能够驱散她心底的寒气。脸上露出端庄妍丽的笑容,轻言细语的说道:“战王殿下,容华是我未来的长嫂,她由太后赐婚给我大哥。您的要求,让皇上为难,不能违抗太后的懿旨。遣我来与战王商议,能否有个折中的法子。”
南宫萧冷声道:“不必商议,本王只要容华。”
秦玉手指一紧,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苦笑的说道:“战王您应该知道,我大哥的脾性,容华是他认定的人。您若是抢他的人,只怕难以抽身。”
南宫萧闻言,眸眼微眯,有意思。
“愿闻其详。”南宫萧终于正眼看向秦玉,她心中似乎也不愿意谢桥嫁给秦蓦呢!
秦玉脸上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起身站在南宫萧的身旁,倾身凑到他的身旁。
南宫萧眼底闪过厌恶之色,拂袖要将她推开,便听秦玉道:“战王,隔墙有耳。”
“我这里极为的安全。”南宫萧皱紧眉头,她身上的香味,令他极为不适,语气冰冷:“郡主回座再说。”
秦玉目光微微一闪,却是没有退回座位,站在他的身旁说道:“再过几日大婚,大哥定会放松戒备,战王那时再行动……”
后面的话,秦玉并未说出口。南宫萧不是蠢笨之人,他定能听懂她的话。
南宫萧似笑非笑的睨她一眼,霍然起身道:“穆林,送客。”
秦玉对他的反应,始料未及,想要唤住他,却被穆林给请出去。
“主子,太过分了!明帝他是何意?派个女人过来,不是勾引您,就是轻视咱们。”穆林愤怒的说道。
南宫萧指尖夹着一颗棋子放在棋盘上,嘴角微扬道:“轻视倒不敢。”
“这个女人一身骚气,靠您那么近,果真是居心不良!”早在得知谢桥身份之际,穆林受南宫萧的指使,将秦蓦调查一番,秦玉的事情他也了解一点,只知道嫁过人,倒是没有细查。“这比轻视咱们更不能忍,一个破鞋哪里能做咱们的主母?”
南宫萧斜睨穆林一眼。
穆林浑身一个激灵,秦玉与他们无关,他便没有告知南宫萧,干笑的说道:“也只有谢姑娘能够做咱们的主母。”
这句话似乎取悦南宫萧,缓缓地说道:“所以,该如何做,不用本王再吩咐。”
下意识的朝袖中抹去,手下一空,并不见象牙。倏然记起,象牙谢桥并未还给他。
南宫萧扔下棋子,朝外走去:“备马。”
穆林连忙去马圈将马牵过来,南宫萧翻身上马道:“任何人来,本王一律不见。”顿了顿,冷声道:“去宫中再催一下。”
“是。”穆林长叹一声,主子早不找,晚不找,等人快要成亲了方才找到人!
折腾!
――
重华楼里,半夏连夜将嫁妆绣制出来。
谢桥镶上一颗红宝石点缀凤凰图案的眼睛,抖开一看,金线丝线在日光下,潋滟生辉。
“小姐,您试一试合不合身。”半夏提着嫁衣的下摆,随着谢桥去往内室。
谢桥换上嫁衣,火红的嫁衣如火如荼,映衬着她白皙的面颊如云蒸霞蔚,十分秀丽动人。
“若是上妆,额间添上花钿,再好不过。”半夏说话间,将谢桥推到铜镜前坐下,便要给她点妆。
谢桥制止道:“不必了,嫁衣合身便好。”看着图腾细密的针脚,嘴角含笑道:“当真难为你,明秀,看赏。”
明秀还未动,一个钱袋子扔在半夏的手里。
众人顺着方向望去,南宫萧双手环胸的倚靠在廊柱上,墨黑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惊艳。
“很美。”南宫萧赞赏道,只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一身嫁衣不是为他而准备。目光落在一旁的红盖头上,身形一闪,便已经出现在屋中,手中拿着盖头便要往谢桥的头上戴。
谢桥侧头避开,皱眉道:“别胡闹。”
南宫萧静静的看了她半晌,从头发丝到脚上,一处也没有落下,笑道:“依你。”
心里暗叹可惜了,原想着盖上红盖头,率先体验一下挑开盖头,那一瞬间的心绪。
想必……再也不舍移开眼。
谢桥避开他的视线,走到内室,打算将身上的嫁衣换下来。南宫萧跟在她的身后,谢桥眉眼清冷:“出去。”
“我来给你送银子,你不要?”南宫萧顺势在椅子上坐下,径自斟茶道:“我作为客人,一杯茶水你都吝于给我。”
谢桥懒怠理会他,他不走,身上的嫁衣自然没办法换,耐着性子道:“你来做什么?”绝非如他所言来送银子。
“象牙。”南宫萧摊手,示意她将东西还给他。
谢桥一怔,看着他将银票放在桌子上,抿紧唇,皱眉道:“在马车上。”将银票推给他,示意明秀去拿。
“我府里还有许多黄白之物,你可要?都给你。”南宫萧慵懒的靠在桌沿上,从进屋开始,目光就不曾离开过她的脸庞。
谢桥脸一沉,还不待开口,明秀过来回话道:“小姐,马车上没有。”
谢桥怔愣住,那一日她乘坐的是郡王府的马车,随手将东西放在壁柜里。当时想着事,瞧着有些出入,也没有放在心上。
“象牙在秦蓦的马车上。”
第一百二十章 秦玉之死
象牙,对谢桥来说,只是普通的东西罢了。
之于南宫萧,意义非凡!
她随意的丢掷在秦蓦的马车上,方才还记错了,显然并未放在心里头。
南宫萧的心口仿佛被利刃划过,眼底闪过阴冷暴戾,下一刻又隐忍下来。
他能对她如何?
不能对她如何!
只一门心思想要将她娶进府。
“我去拿回来。”谢桥觉得东西已经送出去,那么便不再属于她,既然物主讨要,自然要归还。
南宫萧嘴角的笑透着一丝冷意,眼底的情绪纷杂,她去拿?
他有那么蠢?
亲自给机会让她与秦蓦厮混?
“不必,我自会去取。”南宫萧心里难以忍受她不将他当作一回事,手指叩击着桌面,自窗外瞥见提着食盒进来的白芷,眼底浮现一抹笑意道:“几年前我带你吃香喝辣,并未兑现诺言,今日难得都有空闲,我便兑现当年之言。”
“不用。”谢桥望向窗外,手指打着手势。
南宫萧在她手指动的一瞬,大掌包握住她的手,将她从床榻上拉起来,往净室一推,“快换衣裳。”转身的一瞬,目光若有似无的望向窗外的一角。
谢桥见他走出内室,等候在外室,看着自己身上的嫁衣,换下来。
“小姐,要不要奴婢去通知郡王?”白芷心内不安的站在净室门口,见到谢桥出来,不满的说道:“大庆的王爷,一点规矩都不懂,闯进您的闺房里,旁人瞧见传出闲话,郡王怕会生出误会。”
谢桥目光清冷,淡淡的睨向她:“你倒是顾全郡王。”
白芷面色一白,谢桥这句话,分明另有一层意思,连忙说道:“奴婢是为您着想。”
谢桥深深看她一眼,一句话未说回到外室。
“好了?”南宫萧看着妆饰一新,体贴的问道:“你想在何处用膳?”
“客随主便。”谢桥可以拒绝他,但是南宫萧是旧时一笔孽债,拒绝这一次,还有下一回,有些话得摊开说明白。
南宫萧带着她去离辅国公府最近的酒楼,点一桌子谢桥爱吃的食物。
菜一道道的端上桌子。
谢桥一怔,这些大半是当初在大庆吃过的食物,而她未动筷或者吃得少的,不见端上桌,显然他上心记住她爱吃哪些,不爱吃哪些。
几年过去,他清楚记在心头。
他之于她来说,只是一个过客。
若没有存别的心思,倒也可以与他结交为好友。
只可惜,他心思不纯,不能有更多的纠葛。
“怎么,不喜欢?”南宫萧见她没有动,扫一眼桌子的精致菜肴:“不喜欢,我们换了。”说罢,便将小二唤过来。
“王爷有心了,处处照顾我的喜好。”谢桥嘴角微勾,露出一抹清淡的笑:“若你事事如此周到,我也不必困扰。”
南宫萧闻言,眉头紧蹙,脸色渐渐冷沉,目光冰冷如寒潭。
“你喜欢他?”
南宫萧目光阴冷,搁在桌子上的手紧握成拳。
“你休想!除了这一事,其他,本王都依你!”南宫萧打断她欲出口的话,“他能给你的,本王都能给,他不能给的,我也能给!”
“你……”
“本王允诺你,今生只此你一人!”
谢桥心中一震,如鲠在喉。她何德何能,竟让他执念如此之深,甘愿做到这一步。
诚然,他的这一提议,许多女子梦寐以求,亦是她心中之向往。
可,到底并非她心中的良人。
“王爷,一个不是你想要的女子,嫁你不可,你会娶么?”谢桥语气十分平静,清如冷泉的眸子,盯着他的眼睛,并没有错过他细微的神情转变。方才,他犹豫了。
显然是明白她话中之意,只是不知该骗自己,或者顺着心意说话,掉入她的话语陷阱中。
就在谢桥以为他会是前者时,南宫萧沉吟道:“不会。”
“王爷当知我也是如此。”谢桥指着放了香菜的菜,缓缓说道:“好比这道菜,我不喜欢香菜,甚至厌恶至极。被强迫吃下一口,如食砒霜。若是天天被逼着吃这道菜,我倒宁愿饿死……”清澈明亮的眸子里一片认真的说道:“也不愿将就。”
有些东西,尝试接受,慢慢习惯。
可有些东西,从一开始,便无从去接受。
南宫萧面色骤变,撑着桌子站起来,倾身凑到她面前,冷冷的逼视着她道:“你最初厌恶秦蓦,最后都能够接受他,为何我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