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乔揽着姐姐的肩,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周璃淡淡一笑,拍了拍她的手,意为不必担心。
看着周璃回了屋子,周乔也同战兰泽回了主屋。见她闷闷不乐,坐在桌边若有所思,战兰泽拿起她的手,看见方才盏子碎裂飞溅划出的痕迹。
伤口不深,也没流血,周乔甚至都没感觉到。
看见男人拿了药膏给她涂,她才恍然发现手上有伤。
“战兰泽,你觉不觉得有点奇怪?”她任由他涂着药,问道。
“何处?”他吹了吹。
周乔摇摇头,“我也不知是何处。但顾霆尉说过,北晋新帝继位之后不再重文轻武,反倒重视军政起来。黎岳此人我早在锦州练兵的时候就与他打过交道,他这人身手并不是顶好的,比顾霆尉更是差远了。如果重用他是因为他曾听命于我大哥,那么周顾两家结亲就是一家人,他怎么会这般暗中给顾霆尉使绊子?”
周乔抬眸,对上男人的视线,“以你对北晋那位的了解,他真的会轻信黎岳的话,而对顾家起了怀疑和舍弃之心吗?”
“不会。”
战兰泽将药放到桌上,“皇室中人,尤其是坐上帝位之人,或多或少都会猜忌多疑。但朝中势力孰轻孰重,能否动得,他们心里清楚得很。即便真要扶持新将替代旧将,少不得也要缴械再杀,不可能这般大张旗鼓地彻查重臣,寒了一干旧将的心。”
“若是就此将人逼入绝境,旧将奋起反抗,而新将又不敌,必然两败俱伤朝局大乱。临舟不会做这样的事。”
“所以……”周乔蹙眉,低着头想了想,忽而抬头:“那我明日就回军营!”
战兰泽对她此举并不惊讶,颔首道,“剩下的你不必操心,我会查清。”
第148章 先机
次日清晨,周乔已身着盔甲,佩刀而出。今日她起得早些,本想去看眼姐姐和昭儿就去军营,却没想她还未敲门,门就已先一步打开,周乔惊讶:“姐姐不卧床歇息要去何处?”周璃一笑,“今晨听闻你要回军营,正巧也有事想同你说。”“什么事?”周乔走进来,自顾自地倒了盏茶喝下去润嗓子。“若可以,我想带着昭儿去大哥那里住上几日。”周璃边说着,边像往常那般替周乔理了理碎发,“一则,是大哥还未见过昭儿。二则,若是霆尉很快回来,我们启程返回北晋,恐是又有一段日子见不到大哥了。三则……”周乔本是认真听着,前两则的确说得有理,自姐姐生产后,她一心扑在姐姐和昭儿身上,连藏竹苑都没怎么去过。大哥一个人在那里,定然觉得孤寂。“三则什么?”周乔好奇地问。“三则,你姐夫不在,白日里你又都在军营,而兰泽公子近日多在府上,我住在后宅,恐是乱了礼数。”
次日清晨,周乔已身着盔甲,佩刀而出。
今日她起得早些,本想去看眼姐姐和昭儿就去军营,却没想她还未敲门,门就已先一步打开,周乔惊讶:“姐姐不卧床歇息要去何处?”
周璃一笑,“今晨听闻你要回军营,正巧也有事想同你说。”
“什么事?”周乔走进来,自顾自地倒了盏茶喝下去润嗓子。
“若可以,我想带着昭儿去大哥那里住上几日。”周璃边说着,边像往常那般替周乔理了理碎发,“一则,是大哥还未见过昭儿。二则,若是霆尉很快回来,我们启程返回北晋,恐是又有一段日子见不到大哥了。三则……”
周乔本是认真听着,前两则的确说得有理,自姐姐生产后,她一心扑在姐姐和昭儿身上,连藏竹苑都没怎么去过。大哥一个人在那里,定然觉得孤寂。
“三则什么?”周乔好奇地问。
“三则,你姐夫不在,白日里你又都在军营,而兰泽公子近日多在府上,我住在后宅,恐是乱了礼数。”
周璃自然知道周乔不在意这些,但府上人多眼杂,后宅里不讲规矩,旁人多会觉是周乔这王妃的过错。
“怎么,是不是有人说什么了?”周乔面色不悦,“翻闲话怎么不到我面前来翻?是谁又搬出一堆规矩来说嘴,姐姐只管告诉我。”
周璃摇头,哄她道:“没有,只是我也的确想念大哥了。”
若是这样,那周乔没什么可说,答应得利索:“那姐姐带着昭儿搬过去住几日吧,我这几日也会忙些,待我一空就立刻去找你们!”
周璃见她答应得这般干脆,掩唇笑问:“你就这般答应了,也不问问兰泽公子?这到底不完全是家事。”
“不必问他,他都说了,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都答应。”周乔毫不犹豫。
在府上住了这些日子,周璃自然看得出战兰泽待周乔着实宠爱有加,有时甚至都觉得,那不像是在宠妻子,更像是在……宠女儿。他的目光总是追随着周乔,像是怕她磕着碰着,那眼神跟顾霆尉看昭儿的眼神如出一辙。
只是有时……那眼神也有些怪异。
周乔若是多看了府上新来的小厮一眼,兰泽公子的眼神立刻暗了下来。过几日,那小厮就没在府中出现过了。
但这算不算吃醋,周璃有些拿不准。因为,兰泽公子也曾这般看过她,甚至,还这般看过刚出生的昭儿。
按理说,喜欢一个人也会爱屋及乌。可周璃瞧着,凡周乔爱不释手的人和物,兰泽公子的态度都极为冷淡。唯有周乔笑着同他说话,与他一齐回房之时,才能从他眸中看出千思百转的温柔。
总而言之,周乔眼里只有他时,兰泽公子周身那股子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才会尽数褪去。
想到这里,周璃仿佛明白了什么,轻笑了下。
“姐姐笑什么?”周乔不明所以,但看见周璃笑了,她也跟着笑。
“笑你如今在南楚王府,比在北晋的时候还要霸道威风呢。”周璃逗她。
“这就叫威风?”周乔不以为然,“姐姐是没看到我在军营练兵,在街上巡街时候那才叫威风!”
姐妹俩又多聊了几句,最后到了时辰周乔才离开。
她前脚去了军营,周璃便乘了马车,带着昭儿去了藏竹苑。寻常马车女使,偏门进出,无人多瞧上一眼。
白日的藏竹苑与黑夜里其实无异,一样清幽僻静。
比起外面的嘈杂炎热,许是因着这里的竹林花草和溪水,阵阵微风吹来,令人身心舒爽。她只带了两个女使一个乳母,都是周乔亲自挑选的,她们话少手巧,进了藏竹苑也不乱看乱问,径直入了空厢房安置去了。
周璃便抱着昭儿,顺着小路向里走去。
远远地,她看见了那道清瘦挺拔的身影,然后,她脚步顿住。男人面前,是一座小小的坟冢,前面的墓碑上却什么也没有。
他安静地站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周璃停在原地,没有去打搅。但或许是周慕白天性警惕,又或是兄妹间的心有灵犀,即便她站得尚远没有弄出任何声响,他却在此时转身,对上她的目光。
微风吹动她衣襟微微摆动,发梢轻扬,美如画景。
曾几何时,那个名为雪映的婢女也这般站在那处,那时他微微恍神,才发现看错了人。
见周慕白看过来,周璃微微一笑,走过去,在离他尚有几步之处停住,声音轻柔地喊了声“大哥”。
周慕白的视线落在了周璃怀中。
“这是昭儿。”周璃低头,尽管孩子熟睡着,她却仍对她道:“昭儿,这是舅舅。”
此时,男人已走了过来。
他低头看着那张小脸,她闭着眼,贴在周璃胸前睡得安稳。莫名地,他伸出手。
周璃微怔,随即将孩子轻轻放在了他怀中。许是从柔软的怀抱到了一个灼热又坚硬的怀抱,周慕白刚抱过来,孩子就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周慕白立时看向周璃,似乎以为孩子会哭,想要还回去。
谁知昭儿竟笑了,短短一瞬,又闭上了眼睛,继续睡。
“孩子像是早就认识一般,乔儿抱她不哭,大哥抱她也不哭。”周璃走近,摸了摸女儿的脸蛋,“大抵就是血缘的妙处。”
闻言,周慕白眸色微沉,然不过须臾,周璃没有发觉。
“像你。”他看了眼孩子,又看了眼周璃。
周璃已很久没有这般同周慕白说话,以往,她总是怕他的。而周慕白也不会去与她说些闲话。不知是不是此番分别改变了什么,纵然周慕白什么都没说,周璃却有种回到很久很久以前的感觉。
“霆尉也这么说,他还说幸得是个女儿,若是生个男儿又长得像我,日后若犯了错要责罚他都下不去手。”
说话间,女使前来禀报:“公子,夫人,午膳已置好了。”
“好。”周璃应了声,欲将孩子抱过来。
却未想周慕白先一步抱着昭儿,朝着用膳厅走去。周璃便只得跟在他身旁,一同过去。
***
午后周乔收到了消息,迅速驭马回了王府。
书斋内已备好了凉茶,她一进来就闻到清冽的香气。她端起来一饮而尽,战兰泽则起身,将密函递到了周乔的手上。
周乔越看越皱眉,最后抬头看着战兰泽:“北晋与胡族欲起战事?消息可靠吗?”
“疾风为顾将军引路之后,亲自带回的消息。”
如此,周乔当知消息不会有错。但想了想,她还是摇头,“不对,肯定有哪里不对。”
战兰泽明白她的感觉。
“胡族新王表面凶残,实则手段却不如旧王狠厉,多年来夹在南北中间,虽有多番挑衅,但实则却没有闹出大乱子,怕的就是一旦生了战事就会腹背受敌。”战兰泽说,“无论是要与北晋还是南楚打仗,首要做的事,就是确保另一方不会在其背后偷袭。”
“若是要跟北晋打仗,至少要保证南楚不会趁机进攻,但胡族可没有同我们打过半分招呼。”周乔迟疑着,“除非……”
“除非胡族不在意南楚是否会趁机进攻。”战兰泽看着她,语气平静。
周乔的视线,立刻落在了书斋中那副疆域图上。她两步上前,盯着胡族疆域。
“胡族城池的确在北晋和南楚之间,表面上,胡族与南楚之间有山地和关隘阻隔,与北晋之间反倒只有一条夏季会干涸的赤努河阻隔。但实则,即便跨过了赤努河,北晋胡疆地界还有三道防线。这是当年我爹和后来的顾伯父先后操练出来的,战力顽强,胡族想要突破三道防线进入北晋腹地,比登天还难。”
“但是,”周乔又看向南楚与胡族交壤之处,“这里只有一道关隘,纵然有山地阻隔,但这山并未高到不可攀越。如果不翻山绕道而行,虽多费几日脚程,但一旦关破,兵马就能长驱直入,一路杀到建安。”
她侧眸,看向身旁沉默不语的男人,“若是我,我会选择攻打南楚。若是他,会如何?”
答案不言而喻。
若有胡族打头阵,在南楚边境撕开一道口子,那么北晋大军不费吹灰之力便能随之攻入南楚。这些年两国之间有胡族相阻隔,想要攻楚必要先跨过胡族疆域,胡族自是不肯。但若是……两方结盟,那么僵局就有了转圜的可能。
“假意起战,声东击西。”周乔冷笑,“好手段。”
“若是如此,也就说得通了。”战兰泽淡道,“彻查顾家与南楚关系是假,制造北晋朝中内斗的假象,不打草惊蛇,召顾将军回北晋领兵才是真。”
想到此,周乔后背一凉,幸而姐姐和昭儿没有回去。她们如今才是顾霆尉最大的软肋。突袭南楚一事,顾霆尉若是有半分犹豫,只怕姐姐和昭儿就会身陷险境。
“虽不知真假,但须得未雨绸缪,我们要先一步布防。”周乔说着就要往外走去,甚至没有丝毫犹豫。
忽而手腕一紧,她回过头。
“此事——”战兰泽话未说完,就见周乔面色一沉,“怎么,你不相信我?”
眼瞧着她要生气,男人心中波澜骤起,对于她的领兵打仗的实力,他从未怀疑过。只是当战场上面对的是昔日同袍,她的刀是否还举得起落得下?
但无论如何,她心里都会难受。
而他不愿她难受。
“我是想说,此事只需破了胡族与北晋的联盟,令其关系恶化便是,我自有办法。一旦动了兵马北晋有所察觉,南楚会更被动。你可明白?”
闻言,周乔神色稍缓。
“那你有几成把握?即便要设计挑拨,也不得不加强兵防,胡族人最爱狡诈耍赖,很可能游说之人磨破了舌头,最后我们还被打个措手不及。”
“再烈的马,再毒的蛇,只要捏住命门,也终是驯得服的。”战兰泽摸摸她的头,“若可以,我定竭尽全力,不生战事。”
周乔心头一颤,眸中瞬时有了光亮。
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她要亲自领兵,无非就是怕南楚其他军将赶尽杀绝。她曾想过会有这样一日,南北对峙,甚至战火燃起,届时她该如何抉择?
她想过的。若可阻止,那么她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若阻止不了,那么她愿赔上性命,保护所想保护之人。
只是她不曾想过,战兰泽也会选择这么做,即便此时南楚军力正强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