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乔没想到唐烈云平日里就会吹嘘损人的破嘴居然真的派上了用场,这倒是省去不少麻烦,周乔一扬下巴:“答应!”
那边周乔和唐烈云聊铺子聊得热闹,但此时的书斋却静得骇人。
战兰泽看完关外传回的密报,将之放在了案上。疾风上前一步,这才看见上面写了什么。
“草原戎族?他们与咱们多年相安无事,如今竟也生了异心。”疾风看向战兰泽,“殿下打算如何?”
“骊州靠近建安,与草原相距甚远。旱灾一事不应这么快就传到草原。”
疾风当即反应过来,“殿下是怀疑……”
战兰泽抬眸看他,疾风立刻噤声,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是。”疾风拱手,“属下这就暗中加派人手盯着那边。”
他正要出去,却被战兰泽叫住:“等等。”
疾风回过身来:“殿下还有何吩咐?”
“她那边也盯着些,铺子买在何处,何时何地施粥都立刻来报我。”
“是!属下遵命。”
***
施粥的摊子支在了建安最繁华的大街上,蜂拥而来的难民把唐烈云都惊得退到了铺子里面。
不过半日,预备的干粮就被一扫而空,但闻声而来的难民却只增不减。
周乔不仅命人开了王府的粮仓,为了更快的拿到粮食,还高价买了方圆五里内所有粮油米铺的粮食,然后就地施给灾民。
唐烈云身边放着盏上好的茶水,手里摇着把扇子,看着眼前之景是直摇头:“赔死了赔死了。”
正巧拂冬端着一大摞洗好的空碗出来,唐烈云侧身就挡在她面前,“牛丫头,你再不回去告知你家殿下,回头王府垮了你指不定被卖到哪户人家扫茅厕去了,还在这儿傻里傻气地洗什么碗啊。”
自从那晚战兰泽的一句“外男不得入后院”的命令,唐烈云算是被拂冬给盯上了,被她连拖带拽地赶走过几次后,药王大人就给她起了这么个称号。
力大如牛的牛丫头。
拂冬忙得满头大汗,看见唐烈云歪在一边又是喝茶又是扇扇子,不帮忙也就罢了,竟还使唤她回去告王妃的状,奈何这又是王府的客人,拂冬嘴巴一噘哼了一声,理都不理他就走了。
“哎,叫你牛丫头你还不乐意,你这不就是牛脾气吗?简直跟你主子一模一样。”
说她可以,若说周乔不好,那拂冬可就忍不住了。她利索地把一大摞碗往大锅旁边一放,蹭地回过身来走到唐烈云面前。
后者警惕地瞪着她,“干什么,又想拖拽本公子?我可告诉你牛丫头,我堂堂烈云药王可不是好欺负的,再动手动脚当心我一副毒药毒瘫了你,叫你小小年纪只能躺在床上数房梁!”
拂冬到底是个才及笄的小姑娘,纵然胆子再大,一听这话还是被唬住了。她瘪了瘪嘴,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
“你、你怎么还哭了啊。我可不吃你这一套,”唐烈云扇子也不扇了,“不过只要你以后对本公子客气些,我就不对你用毒药了。我那些药可贵了,用在你个牛丫头身上我还嫌不值当呢。”
“那药王大人,”拂冬声音哽咽,“你也不许说我家王妃。她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你看这些灾民,还有那些小孩子,他们都饿成什么样了?你一定没挨过饿吧,饿极了的时候,就是树皮都是能嚼嚼咽下去的,这一碗粥一点干粮是比命还重要的东西。”
她用袖子擦了把快要流进眼睛里的汗,“连我都知道我们正赔银子呢,难道王妃不知道吗?可她说了,只需撑个三五日,最长也不过七日,待城里的灾民都填饱了肚子,是去是留自然就分明了。能回故土,谁又愿意流落他乡呢?”
“倒、倒也是这么个理。”唐烈云看着拂冬那双乌黑又坦然的大眼睛,不自然道:“那……你继续洗你的碗去呗。”
周围人来人往,她要真哭起来可说不清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一个大男人欺负小孩呢。
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口干舌燥,随手端起那盏已经不烫的茶正准备喝一口,就见眼前的人正眼巴巴地望着他,准确地说,是望着他手里的茶。
唐烈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茶,最后不耐烦地往前一递:“这茶放这么久都进灰了,你去给本公子倒了。”
“不用倒,我能喝!”拂冬接过那杯茶一饮而尽。
唐烈云本想来凑个热闹,结果是茶也没了,还被一个小丫头给训了顿话,偏他没说上两句她又要哭,真是落了灰的豆腐拍不得打不得,他摆摆手:“你这地方甚是无聊,我走了!”
“大人你等等!”拂冬一盏茶下肚舒服不少,还胆大包天地扯住了他的衣袖,指了指某处。
唐烈云看过去,看见了不远处的墙角下的一对母子。幼童蜷缩在母亲的怀里,闭着眼睛,脸蛋通红,不用问都知道在发高热。
“刚才她们来领粥时,那个小孩子就病恹恹的,好像是在来的路上就病了。大人,你精通医术,能不能帮着瞧瞧啊?”
还瞧瞧?
正所谓蹬鼻子上脸也不过如此了!他是懒得与这小丫头费口舌才退了一步,这下可好,还真以为他唐烈云好欺负了。
“你知不知道我看诊得多少银子?她付得起吗!”
“我来付。”拂冬答得脆生生的,甚至当着唐烈云的面从身上各处拿出了银子,并在一起双手捧给他,“我上个月的月钱有二十两,都在这里了,你看够吗?”
“……”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人能傻到这个份上也是不容易。
唐烈云看她那副傻样就来气,不客气地一把薅下拂冬手里所有的银子,“你就等着上街要饭去吧!”
说罢就走,拂冬看他气冲冲地走向了那对母子,这才松了口气,又转身进了铺子,去搬洗好的粥碗。
午膳时,整个王府出奇地安静,来侍奉午膳的也只有一位庖厨。
院里连个洒扫的小厮也没瞧见,疾风不由问道:“府上人都去哪里了?”
“禀殿下,禀疾风大人,府上的人都被王妃身边的拂冬叫走了,说是人手不够,又来不及寻些得力的,就干脆叫了咱们府上的人,就连那位药王大人也去了呢。”
战兰泽面上平静,毫不意外。
“殿下,王妃的铺子就在承元大街,还是药王大人帮着挑的,是绝佳的地方。施粥和发放干粮的摊子也支在那里,您可要去看看?”
“不必。”战兰泽说,“去将书斋里那副明宫赋神图送到国相府,就说是国相新得了浮山居士的墨宝,邀文陈两位国公爷到府同赏。”
疾风应是,刚退到门口就看见了匆匆前来的虞靖。
“见过虞帅。”
“我找你家殿下!”虞帅风风火火地过来,看见战兰泽还在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就急得挠头,好在没有外人,他也顾不得什么尊卑,开口就问:“兰泽,赵崇手底下那十五万兵马你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怎么,舅舅顶不住了?”
“你还说呢!”虞靖拿过酒壶就往嘴里倒,愣是灌了个干净才啪地把酒壶放到桌上,“他们明争暗斗也就算了,最后都把火烧到我这里来了!说是那十五万大军若是落在我的手里,我虞靖就在南楚无可匹敌。那起子都是带过兵的人,难道不知新旧军队磨合最是麻烦,我手头八百件糟烂事还没完呢,哪有闲工夫操心这些!”
“再说如果只是牵连到我也就罢了,如今军心不稳,虽然有赵崇之死的震慑,但那十五万兵马实在诱人,若是不能尽快落定,只怕会掀起一番大乱。兰泽,咱们可要早做打算,不能被打个措手不及啊。”
战兰泽淡然一笑,“舅舅放心,此事不急。”
第126章 相助
施粥的第二日,铺子里便不像第一日那般手忙脚乱。有拂冬和王府管家带着人操持着,周乔得了空便在街上闲逛,从北市逛到南市,凡玄武军所巡之地皆是秩序井然,没有商贩争抢地盘,反倒是各自说说笑笑地做着生意,有那胆大的还敢叫声武英将军,周乔还惊讶于自己没穿盔甲,没跟巡街的军队走在一路居然也能被人认出来。到了南市巷尾她就准备打道回府了,却没想刚要走就听见有女子的哭喊声。周乔脚步顿住,望向巷口,只见一名女子头发散乱衣衫不整地哭喊着跑过来。身后还跟着一男子,面目狰狞,嘴里似乎骂着什么。女子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巷子,那男子三两步便追上来,眼看着要粗鲁地扯住她的头发,忽然一只白皙的手攥住了他的手腕,紧接往旁边一搡,那男子就被推得连连后退几步。
施粥的第二日,铺子里便不像第一日那般手忙脚乱。
有拂冬和王府管家带着人操持着,周乔得了空便在街上闲逛,从北市逛到南市,凡玄武军所巡之地皆是秩序井然,没有商贩争抢地盘,反倒是各自说说笑笑地做着生意,有那胆大的还敢叫声武英将军,周乔还惊讶于自己没穿盔甲,没跟巡街的军队走在一路居然也能被人认出来。
到了南市巷尾她就准备打道回府了,却没想刚要走就听见有女子的哭喊声。
周乔脚步顿住,望向巷口,只见一名女子头发散乱衣衫不整地哭喊着跑过来。身后还跟着一男子,面目狰狞,嘴里似乎骂着什么。
女子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巷子,那男子三两步便追上来,眼看着要粗鲁地扯住她的头发,忽然一只白皙的手攥住了他的手腕,紧接往旁边一搡,那男子就被推得连连后退几步。
他显然是没有预料会有人多管闲事,再一看竟是个身段纤瘦,瞧着不过十六七岁的女子,他啐了一口恶狠狠道:“滚开!少管闲事!”
那狼狈的女子见他又要冲上来,赶紧躲在了周乔的身后,浑身发抖。
周乔侧头,看见她脸上清晰的巴掌印、唇角的血迹,还有脖子上被掐过的红痕。
周乔回过头来:“你打的?”
“你管呢?我管教自己的女人干你什么事!”
周乔反而走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一个大男人,如此殴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还好意思挂在嘴上说啊?”
“你管——啊!”他话还没说完,周乔就一脚踹在了他肚子上,那男子惨叫一声后背撞在墙上又跌落到地上,脸先着地吃了满嘴的灰土。
然他还未反应过来,周乔已走过去一把薅住他的头发,单手将人拖了过来,摔在了那被吓到的女子脚边,“喏,打回来吧。”
趁着这间隙,那男子爬起来就想跑,周乔见那女子迟迟不敢出手,啧了一声,上前拧住男子的胳膊直接掰折到背后,又是一脚踹在他膝弯迫使他重重地跪在了地上,膝骨碎裂声分外清晰,那人疼得大喊大叫,引来了不少围观百姓。
“怎么,碰到打得过的就追着打,碰到打不过的就跑啊?”周乔切了声,又看向那女子,“他是你什么人,情郎还是夫君?”
“是、是我……”那女子见周围围了不少人,声音愈来愈小,“是我夫君。”
“将军。”此时常在街上卖蒸糕的妇人正欲开口,就被她丈夫瞪了一眼,意为少管闲事。
那妇人先是被唬住,但见周乔听到这声将军就看过来,又见她只身一人轻轻松松便制住那人,她上前道:“这人名叫黄三,是我们这边有名的赌徒,这是他妻子秋娘,还给他生了一儿一女。
“可这黄三是一没钱就打人!今日秋娘来我这里买了蒸糕正被黄三看见,当时就将她拖了回去,想来回去就是一顿毒打,幸得被将军撞见!”
“你这婆娘怕是不想做你那狗屁生意了!她藏着钱不给我,如此欺瞒一家之主就该好好收拾!”
他不说话还好,这一开口脑袋上又挨了一脚,鼻子撞在石头上,立时流了一脸的血。这模样吓坏了周围的百姓,周乔不理,索性还把人踹翻过来,踩在了他嘴上强行让他闭了嘴。
一听卖蒸糕的贩妇竟叫周乔将军,那名叫秋娘的女子怔了下,她看周乔如此年轻又四肢纤细,偏能不费吹灰之力制住黄三,还叫他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她当即跪了下来朝着周乔重重地磕了个头:“求将军做主!求将军救秋娘一命!”
她跪在地上声泪俱下:“民妇名为何秋意,因着何黄两家父辈的交情,自幼与黄家幼子定下娃娃亲。刚嫁过来时还好,可自从黄家两个姑娘嫁出去,接着公婆仙逝,黄三继承家业,他便开始没日没夜地喝酒赌钱!他败光了家财和我的嫁妆还要去赌,我藏得那点钱是变卖了仅剩的镯子钗环才换来的!我家晟儿和姝儿还年幼,民妇如何能不为他们着想啊!”
“将军。”那卖蒸糕的贩妇又道,“民妇同夫君做着小本买卖,本不该如此多话,可这黄三打秋娘是不一次两次了,每每报了官,官府都拿着清官难断家务事当由头将人打发回来,若是哪日秋娘被打死了,她那一对儿女又该如何?民妇亦为人母,只是想想都觉得心痛难耐!”
有人先开了口,人群中也有人跟着点头,对着黄三指指点点。
“怎么回事!”此时传来马蹄声,行人纷纷让开路,周乔抬眸,来者正是萧逸,他身后还跟着巡街的玄武军将士。
看见周乔脚底下踩着一个男子,萧逸还有些诧异,上一回见周乔大街上收拾人,还是在北晋的时候,那时候街上打架,十回里面八回都能瞧见周乔,动不动手且先不论,这种热闹一般少不了她。
他翻身下马,持刀走了过来,“将军,发生了何事?”
“没什么大事,闲逛时碰见了一个畜生。”周乔抬了脚,对萧逸道:“断他一手一脚,扔牢里去。”
“啊?”萧逸看了眼黄三,又看了周遭百姓,压低了声音说:“将军,咱们不能收押犯人,这是府衙的事。”
周乔耸耸肩,“听说是府衙不管的,他们不管我管,断了手脚也不必请医者了,饭食更是不用,每日给口水吊着命就是了。”
“是!”萧逸回头,“来人,把人拖回去。”
“不不!”黄三一见这是要动真格,立刻求饶:“将军饶命,求将军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周乔被他那叫声烦得不行,“吵死了,嘴堵上。”
一听周乔油盐不进,周围人都冷眼旁观,黄三赶忙看向秋娘:“娘子你可不能见死不救!我若是死了晟儿和姝儿就没了亲爹,定要糟人耻笑!若是传出是你做亲娘的将他们亲爹送到牢里,他们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提及两个孩子,秋娘脸色苍白,浑身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