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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妖 第31节

朕的妖 灰谷 8879 2024-06-30 10:36

  萧偃想了想道:“好。”确实该给巫妖一个身份了,否则他在这个世界,只能和自己交流,会多么寂寞。

  祝如风道:“打完猎,我们可以在山谷安排烤肉,皇上可喜欢?”

  萧偃不由神往:“在山谷里烤肉啊,好。”

  他嘴角露出一个微笑,祝如风看他笑,心下讶异,只觉得这位小皇帝平日里大多是端重沉稳的,最近几次见他却仿佛笑容多了些。

  祝如风问道:“皇上还有什么示下?这弓有没有惯用的,还有猎装,我给您准备?”

  巫妖道:“弓我给你准备,有精灵常用的弓,容易拉开。”

  萧偃道:“你先安排到时候再说,你把凡君、甘汝林都叫上,咱们一起试猎去。”

  祝如风道:“好。”又问萧偃:“御街上的胭脂铺子如今差不多了,皇上要去看看吗?”

  萧偃摇头:“我又不是女子,去胭脂铺子干嘛?就让他们开着玩好了。”他挥手命祝如风道:“朕歇一下,你也下去休息吧,不必伺候了。”

  祝如风应了下去了。

  萧偃却吃饱了困意上涨,却仍还惦记着功课:“我写几个大字吧,明天要交功课,不然明天太傅要问。”

  巫妖道:“去我屋里吧,我陪你。”

  萧偃还记着他那满架的魔法书,忽然精神一振:“嗳,可惜没时间看你的书,那字还没写完。”

  巫妖道:“我让魔法笔替你写。”

  萧偃讶异:“那能行吗?”说话间已进了巫妖的房间。

  宽阔的工作台上,巫妖早已站在台前,金色头发在魔法水晶灯下熠熠生辉,他挥动骨手铺开了宣纸:“当然可以——懒惰是一切发明的原动力,哪怕是魔法的发明。”

  羽毛笔头在空气中颤抖着,变出了一支柔软的毛笔头,然后落笔如风,写出的字竟然看着很像萧偃自己写的字。

  萧偃吃惊赞叹,巫妖却问他:“你想看那些书呢?”

  萧偃却盯着巫妖的身体,尝试从宽阔的法袍露出的些微线条回想巫妖的各处尺寸:“我觉得,得给您做一身猎装。”

  巫妖:“不必,我这是魂体,想穿什么衣服就穿什么衣服。”

  萧偃有些依依不舍收回目光,在书架上翻了下,忽然看到一本封面绘制着很奇怪的器械的书拿了下来:“这是什么?”圆滚滚的巨大的器械,器械上却有着无数如同帆一般的叶片。

  巫妖看了眼:“嗯,魔法工匠学,这是矮人工匠的写的书,封面这是个魔法风车。”

  萧偃立刻被吸引了:“风车?这和水车有些像,但是风车做什么的?”

  巫妖点头道:“这用魔法风元素驱使,在中间镌刻入风元素魔法阵,就能驱动风车翻动,矮人用这个来方便锻造。”

  萧偃好奇翻了下:“这个有点意思,我们在山谷造一个行不行?虽然说没有魔法阵,但是风很大啊那里。”

  巫妖翻了下里头,找到魔法风车那一页,页面上魔法风车急速旋转着,拉动着一个巨大的锤子不停往下落下起来。

  巫妖道:“你可以试试让何常安做一个看看。”

  萧偃又翻了下,忽然眼睛一亮:“这些是器械武器?”

  巫妖低头看了下,看到里头是一台魔法投石器:“算是吧,很低级的器械,我没留心过,任何一位魔法师都能造成比这更强的伤害。”

  萧偃却如获至宝,翻了一会儿,发现这里头拆解很详细,图纸画得十分详实:“这些图,能让人试着造一个吗?”

  巫妖道:“可以的,但是没有魔法的话,可能效果也很一般。”

  萧偃眼睛发亮又翻了翻:“你这本书可真是宝贝啊,这个好像是运送东西的,仿佛木车流马,这竟然还有马车,有船。”

  巫妖没有再次强调那些启动都需要魔法符文,真的造出来不一定能够适用,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你喜欢就好。”

  萧偃道:“以前有个内侍很善于做这些木工活,他说是家里是做木匠的,太后发现他做小船给我玩耍,就把他给打了四十杖罚去做劳役了,那小船我才玩了一天,就被太后收走了。”

  巫妖摸了摸,从戒指里头摸了只小水晶骷髅出来:“嗯,我只有这个。”骨手转了下,那水晶骷髅便在地面上咔咔咔地跳起舞来,水晶骨头摆动着忽然散落在四下,然后又咔嚓立起来,骨头手捡起了自己的骷髅头,放回了空虚的肩膀上,肋骨透着风,咔咔地又继续跳舞。

  萧偃又笑了:“这就是你第一次见我弄出个骷髅头出来的想法来源吗?”

  巫妖叹了口气:“不记得是哪位领主送的了,似乎是白骨君主某次宴会的伴手礼,他尤其喜欢骷髅,这个小骷髅有个小用途,所以我留着它,它能够寄存容纳魂体。”

  萧偃听不明白,但还是伸出手去摸了摸那透明的骷髅头颅:“挺可爱的。”

  巫妖又忽然想起一事:“说到太后,还有一件事。”

  萧偃正在捏起那小骷髅:“什么事?”

  巫妖道:“今天看到她,身上有胎灵,她应该怀孕了。”

  萧偃一惊,骷髅落了下去,散落在工作台上无数片,又自己咔咔咔地聚集起来。

  萧偃却震惊看向了巫妖,缓缓反应过来:“所以,江老太医告老,其实是发现了,赶紧跑了?”

  巫妖道:“可能是,很小一点,应该月份不大,一个多月吧,以你们这个世界的医术,可能也很难把脉把出来,但是应该接下来很快太后自己就能觉察。”

  萧偃呆滞道:“谁的?”

  巫妖如实道:“不知道,不过你如果想知道,”他试探着道:“我可以在慈福宫放一个真知之眼。”

  萧偃连忙道:“不……不,我不想知道。”而且,巫妖分明出身高贵,行事优雅,决不会喜欢做这种窥视他人阴私之事。

  萧偃转过头,几乎能听到自己脖子咔咔声,他低声道:“这事我就当不知道,我们别管。她……她到底抚育我一场,她应该自己会处理掉的。”

  巫妖道:“你决定就行。”巫妖深思着看着他:“你本来可以利用这种隐私来摆脱她的控制。”

  萧偃低声道:“她青年守寡,先帝也不在了,历朝历代这样的事也多……其实也动不了她什么的,养面首的太后、公主,数不胜数,我……就当不知道。”

  又过了一会儿,萧偃捡起那只终于又聚集成型的水晶骷髅,看他在掌心继续跳舞,低声道:“女子清名不易……算了……非王者之道。”

  第47章 死皇后

  因为这桩事, 萧偃原本期盼游猎的心消了许多,思绪万千,完全控制不住地去想会是谁, 一个月, 国师似乎没有进宫过, 端王也去江南了,总不能是季相……

  萧偃一边谴责自己胡乱揣测非君子之道, 偏偏控制不住自己那胡乱猜测的心,只能一边唾弃一边告诉自己就当没发生,绝不能胡乱猜测他人。

  原本以为要睡不着, 但躺入巫妖那施展了精灵祝福魔法的床上, 他瞬间还是感觉到了困倦, 眼皮都抬不起来的时候, 他想,巫妖是故意等自己吃饱了才说的吧,若是吃饭前就说了, 他大概连吃饭都不能好好吃了。

  睡在云团一般拥着的软床上,他原本是可以安睡到天明,然后会在自己那寝殿里醒过来。

  但这一晚上他被巫妖给唤醒了, 他睁开眼睛看到巫妖垂头看着他,长长垂顺的金发发稍落在他耳边, 浅金色的眼眸似有蜂蜜流动,他露出了一个笑容,巫妖觉得他这懵懂之间的笑容有些可爱, 嘴角忍不住也翘了翘, 骨指点了下他额头,一股清凉之气在额前散发开来, 萧偃彻底清醒了:“九曜?天亮了?”

  巫妖道:“有事。”

  他兜头给萧偃套上了一件魔法兜帽长袍,然后揽着他消失了。

  一阵眩晕后,萧偃感觉到双足落地,巫妖仍然抱着他,他依靠在巫妖的怀里,感觉到冰雪凛冽的冷香满满笼罩着他,头脑清明,但却随之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他抬眼看到似乎自己在一间华丽的房间内,足下是暗红色的绣花地毯,四处妆台绣架宛然,应是一间女子闺房。

  窗外仍然乌沉沉的,似是黑夜。

  但站定后转身,他赫然而地毯的不远处,数个女子倒在地板上,两人都一动不动睁着眼睛,面目狰狞,七窍流血,显然已死去,偏偏这两个女子,萧偃都认识,一位是承恩侯夫人,另外一位赫然却正是本来将要成为皇后的孙雪霄!乌云朵正蹲在她身侧,凝视着她,看到他们到来,才依依不舍地跃了过来,喵的叫了一声。

  而另外角落,倒着两个仆妇模样的人倒卧在地上,她们却仿佛挣扎过,满地的血,似是受了刀伤,有一个仆妇微微侧着身手还捂着脖子处,满手凝结的血污,应是脖子要害伤,那浓重的血腥味,是从她们身上发出来的。细看穿戴,那两位仆妇穿着的却是宫里的女官服色。

  萧偃才从安恬的梦里醒来,陡然被带到这里看到这般修罗景象,几乎以为自己还在梦中,有些胆怯,握紧了巫妖的手:“那是雪霄表姐,还有承恩侯夫人……她们怎么了?还能救么?”

  巫妖握紧了他微微发抖的手心,道:“被毒杀的,我知道的时候已死绝了,只是被乌云朵召唤来的,你看孙雪霄怀里抱的刀。”

  萧偃定了定神,大胆看去,果然看到孙雪霄怀里紧紧抱着一把刀,那刀已出了鞘,满是血迹,孙雪霄手臂也被那刀割伤,但却仍然紧紧抱着,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疯狂的笑容。

  萧偃微微发抖:“发生什么事了?”

  巫妖道:“你看不见,那把刀,是甘汝林用过的刽子手的刀,斩杀过无数犯人头颅,因此充满了煞气,孙雪霄临死前用那把刀杀了那两个仆妇,你看穿戴,应是宫里的教养姑姑。孙雪霄临死前的怨怒太盛,与这把刽子手的刀应和在一起,怨气冲天,吸引了乌云朵过来,发现了她们。”

  萧偃震惊莫名:“宫里的姑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表姐,还有救吗?”

  巫妖法袍一挥,整间屋子陡然寒气升起,地上开始出现一片片的白骨交错,冰霜凝结,整个屋子内浓重的漆黑的黑雾升腾纠结着,那几个死尸身上都浮起了黑色的冤魂人形,只是影影绰绰看不出,只有孙雪霄身上的黑气更浓稠如有实质,从刀里滔滔涌出来,黑气翻滚交错,隐隐看到一个人形模样的黑色幽魂,双眸鲜红看向了这边。

  巫妖道:“死灵领域,但这里的魔法元素含量太低,那几个已死的魂无法凝结,但却能给这领域献祭死亡之力,只有孙雪霄怨气太重,又有刽子手的刀的加成,凝结不散,不过过个几天,也就散尽了。如果没遇上我的话。”

  对面幽魂的面容越来越清晰,眼睛里流出了血泪来,她看向了萧偃,似乎认出了他来:“皇上……皇上……”她声音如哭泣似诉,幽冷哀绝。

  整个房间都已变成地狱冥界一般的模样,她手里的那把刀也仿佛无数幽魂在嘶吼着,缠绕着。萧偃深吸了一口气,却不由自主握紧了巫妖的骨手,巫妖揽着他没动,乌云朵却已犹如一团黑雾一般又跃了过去,绕着幽魂转了几圈,张嘴吐出一股黑雾,幽魂终于慢慢凝实,变成了孙雪霄生前的样子,但脸色仍然青白如尸。

  孙雪霄看向萧偃,缓缓跪下:“皇上,请和甘汝林说,从此忘了我吧。他为皇上效劳,定能有远大前程。”

  她抬起脸,血泪又流了下来。

  萧偃问她:“表姐,您和侯夫人这是怎么了?”他看了眼那边倒卧着的两个女官:“是太后?”

  孙雪霄含泪道:“我自那日从绿杨庄回来,父亲大怒,命我禁足,让我好好学规矩。两位女官因为受了责罚,待我也分外严苛,但到底看在我是未来皇后面上,只是教规矩的时候分外琐碎,这也罢了原本也是我自作孽,我心甘情愿受罚。但今夜两位女官送了一碗汤过来,说是宫里秘法,调养身子来日便于生养,我服下后腹痛如绞,口吐鲜血。”

  “母亲今日正好过来偷偷看我,因着两位女官不许人探望,她一贯懦弱,不敢违抗父亲,因此她只在内间说是替我绣几针嫁衣,听到我喊叫跑了出来,看到怒叱两位女官,女官却含笑道此为皇太后懿旨,我失德失节,不堪为后,要赐死我。母亲看我痛苦七窍流血,一时大恸,便将桌案上的甜汤一饮而尽,要与我同死。”

  “我看母亲服下毒药,大怒,将案上供着的刀拔下,两位女官因看到母亲也服药,微微有些慌乱,又没想到我服毒后还能拔刀,一时不备,被我割喉杀死。”

  “我只是不解,不服,不甘,太后看不上我,我可以出家,为什么非要杀了我?”

  “我还连累了母亲,太后一贯看不惯母亲,母亲每次进宫经常受到太后的无端刁难,我不明白,我不服,她凭什么就能如此轻描淡写,就要了我们母女的命?”

  萧偃看着她手里仍然还一直抱着那把刀,低声道:“你其实,也还舍不得甘汝林吧?”

  孙雪霄血泪流得更盛,只是拜服了下去:“求皇上今后庇佑于他,我与他有缘无分,来世再见。”语虽决绝,但她身上那股怨气凝成的黑气仍然大盛,与那把刀应和着咆哮着犹如黑色的火光,爆涨起来直冲出屋顶。

  萧偃往后退了一步,被巫妖扶住了他,淡道:“倒是天赋异禀,天机巧合,她居然很有修习死灵魔法的天赋,虽然在这样暗元素淡薄的地方。想来她平日被压抑得太厉害,这怨恨和复仇的意志力量竟然让她也能号令领域了。”

  萧偃抬头看他,有些茫然,巫妖却问孙雪霄:“孙雪霄,你愿放弃死亡的长眠,奉吾为君,与吾签订契约,以你之怨气供奉于吾吗?吾将赐予你复仇之力量,你将成为不死之灵,仇恨与怨念使你强大,但你也将在这人世间徜徉,为吾效劳尽忠。”

  孙雪霄抬起头,面容冰白,充满死气:“签订契约?那么我将获得什么?”

  巫妖转头,却对萧偃微微一笑:“你愿意把刚才那水晶骷髅,赐予她吗?没有那个其实也行,但是有那个的话,能够保全她生前的性情和品行,不至于完全泯灭人性,成为厉鬼。”

  萧偃一怔,从袖袋里摸了出来那一把冰凉的水晶骷髅,在这死灵领域中,之前那晶莹剔透只觉得可爱的骨头,已变成了冷硬的冰霜骨节,诡谲阴森地蠕动着:“给她吧,如果对她有用。”他此刻对孙雪霄和侯夫人充满了同情和悲悯。

  孙雪霄看着那冰霜凝成的骷髅落到了她的跟前,骨节散开重新拼成了一顶晶莹剔透的冰霜白骨冠冕。

  巫妖低沉而充满了诱惑的声音徐徐响起:“你的魂体将能存入此冠,你从此将为吾之不死臣仆,吾赐你白骨冠冕,你有清美的歌喉,能唱出白骨之歌,潜入梦境,令你的敌人拥有噩梦;你敏感多情的性情使你善于洞察人心,可拥有巧言魅惑的天赋,能够暂时迷惑人服从你的命令;你虽然身体孱弱,却渴望力量和强大所带来的自主权,刽子手之刃是你的武器,它将暗影诅咒带给被伤害的人,日日夜夜损耗对方魂灵。”

  “汝为……白骨领主。”

  孙雪霄看到眼前那巨大的巫妖虚影,金色的长发飘散在漆黑的空中,俊美无匹如神祗的面容高不可攀,洁白的骨链与镶嵌着无数死灵宝石的袍边在空中猎猎飞扬,那犹如太阳之子的死灵君王低下头,向她徐徐伸出纤长骨手,骨指上佩着光华灿烂的戒指。

  她无师自通地低下头,那枚华美的白骨宝冠自动飞上了她的头上,漆黑厚软的长发垂落蜿蜒地面,她单膝跪下,微微抬脸,面容上血泪已去,变成了莹润冷白的骨质光泽,她双手捧起了巫妖的骨手,虔诚在他的手指戒指上轻吻:“吾王,吾效忠于您,请赐予我复仇之力,赐予我永生之死魂,吾愿放弃长眠,拥有力量。”

  巫妖抽回骨手,居高临下,金瞳中空无一人:“去吧,汝将带回恐惧、痛苦、怨恨,供奉于吾。”

  孙雪霄微微抬起脸,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原来充满力量的感觉,是这么美好,吾主,吾将效忠于你,以及……”她看了眼一直被巫妖以翼护之姿拢在身前的萧偃:“善良仁爱的皇帝表弟,今后,请多多指教了。”

  巫妖微一点头,揽住萧偃,倏然从这黑沉幽冷的死灵领域中消失了。

  新晋升的白骨女领主,身上穿着华美的白袍,白骨宝冠在她头上闪着剔透光芒,幽冷漆黑的夜色里,她漂浮在承恩侯府上空,一只手抱着母亲的尸体,另外一只手里提着漆黑的刽子手之刃,慢悠悠唱起了一首挽歌,清歌笼罩着承恩侯府,人们陷入了更深切的睡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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