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涵从讲台上走下去, 瞥了眼他手边的试卷,摆在外面那一页上勾选的所有答案都是正确的。
林涵又回了讲台。
考试结束时,另一个监考老师接到家中电话说临时有事,林涵就揽下了收卷子的活, 让对方先走。
英语是最后一堂考试,暑假在即,学生收东西的动作都飞快,考场里很快就空了一半。
第一列第一座的那位还睡得正香。
林涵从后往前缓缓收试卷。
收到最后一列第一排的时候,坐在这位置的学生抬头问她:“林老师, 要不要我帮您一起收啊?”
林涵抬头, 看见是二班的班长廖延波, 她摇摇头:“不用。”
收走他的卷子, 林涵想起什么似的, 又看了眼第一列。
陈洛白还在睡。
林涵不由有些奇怪。
第一考场二班的学生不少, 陈洛白平时人缘也挺好, 居然没一个人去叫他。
这帮孩子就这么着急回家吗?
林涵抬手指了指第一列:“你去把陈洛白叫醒吧。”
廖延波往那边看了眼,语气迟疑着,一边说一边撤退:“那什么……洛哥有起床气,我不敢叫,林老师您自己叫他吧,我就先走了,林老师拜拜。”
林涵:“……?”
陈洛白有起床气,你不敢叫,就让她这个老师去叫?
尊师重道四个字是全忘了是吧?
廖延波已经飞快跑走了。
林涵被气得笑了声。
等到试卷她收到陈洛白位置上的时候,考场已经全空了。
林涵抽走他的卷子,又抬手往他桌上敲了两下。
没反应。
林涵加重动作又多敲了几声。
趴在桌上的男生抬起头,眉眼间满是被吵醒后不耐烦的躁意,睁眼看到她愣了愣,躁意稍敛。
“林老师。”
林涵:“……”
行,起码这位还知道尊师重道,有脾气也没冲她这个老师发。
“我这英语卷子就这么简单?”林涵抱着一沓试卷,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别的科目不见你睡觉,就考英语你睡了大半个小时?”
陈洛白揉了揉眼睛,语气平淡:“不是卷子简单,是我厉害。”
林涵又被气笑了:“你就狂吧,这卷子要是除了作文之外,你还有别的题扣了哪怕一分,下学期我再一起跟你算账。”
“那林老师您没这个机会了。”陈洛白站起身,“林老师拜拜。”
陈洛白去后面拎起书包,从后门出去,径直走向第三考场去找祝燃,经过第二考场第二扇窗户时,他目光不经意往里瞥了一眼,脚步稍顿。
教室已经空了,只有靠着这扇窗户的位置上还坐了个人。
女生慢吞吞拉开书包拉链,抬手拿起桌上的笔袋,齐肩的短发夹在耳后,露出半张雪白的侧脸。
和那天满脸是泪的模样全然不同,她唇角微微扬起,颊边有个浅浅的小梨涡。
原来她真心笑起来的时候并不难看。
还挺甜的。
“考得还行?”
周安然考完这场的时候,不小心把很喜欢的那只笔的笔帽弄掉了,找笔帽耽搁了点时间,就留到了现在。
旁边窗户多出来一片阴影的时候,她就有察觉到,来不及侧头去看,就突然听见了他的声音。
周安然心跳倏然快了两拍。
他在第一考场,是会经过她这边的。
是在跟谁说话?她记得祝燃应该在第三考场,汤建锐他们可能还在更后面的考场,是班上其他同学吗?
周安然一边继续拿着笔袋往书包里塞,一边忍不住悄悄抬头看过去。
下一秒,她目光直直撞进男生略带着点笑意的眼中。
下午的阳光略过扶手照进走廊,有一束刚好停留在男生校服的肩线上。
但好像都没有他脸上的笑容来得耀眼。
他旁边没有其他人。
那他是……
在和她说话?
周安然完全愣住,手上动作却忘了停。
但因为她目光移开了,笔袋没能准确落进书包里,反而擦着书包滑落到了地上。
周安然又蓦然回过神。
陈洛白看着她表情先是呆了下,而后又像是多出一丝紧张,像是想去捡笔袋,动作不知怎么又忽然停住。
他也没想到自己随口跟她搭句话,她反应会这么大,他不由笑了声:“吓到了?”
周安然:“……”
怎么每次单独碰见他,她都表现得这么糟糕啊。
好在刚才想弯腰去捡笔袋的时候,拨到耳后的头发又掉了下来,刚好挡住了略有些发烫的耳朵。
她攥着笔袋,强忍紧张,但仍有点不敢看他带着笑的眼,只摇摇头,小声回他:“…没有。”
陈洛白目光在她颊边落了一秒。
方才那个浅浅的小梨涡已经不见了。
有什么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快得他没抓住。
祝燃的声音这时忽然响起:“陈洛白,你站那做什么?”
陈洛白转过头,看见祝燃拎着书包站在第三考场门口。
他没再多想,朝窗户里的女生随意摆了下手:“走了啊,下学期见。”
周安然再抬头看过去的时候,男生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窗户外。
教室的空调早已关上,夏季燥热的风从窗户缝隙里钻进来。
走廊上树影摇曳,太阳光线在窗边跳跃,空气里有细细的尘埃在浮动。
周安然愣愣坐在椅子上,只觉心跳像是比蝉鸣声还要喧嚣。
陈洛白走到祝燃边上:“走吧。”
祝燃一边走,一边把书包往肩膀上一挂,又回头看了眼他刚才站的地方:“你刚在和谁说话啊?”
“班上一个女生。”陈洛白回他。
“你?和班上一个女生搭话?”祝燃脚步倏然停住,“谁啊,我去看看?”
“看什么看。”陈洛白勾住他脖子把人继续往前面带,“还赶不赶车了。”
祝燃还是好奇:“到底是哪个女生啊?”
“就是跟那个严什么――”陈洛白停了下,没想起对方的名字,“就是跟上次在球赛帮我们那姑娘同桌的那个女生。”
“跟严星茜同桌?”祝燃也想了下,“好像是叫周安然。”
陈洛白终于把人和名字对上:“是她。”
“不是。”祝燃这下更好奇了,“你连人名字都记不住,你找她搭什么话?”
“考前刚好撞上她因为学习压力大偷偷在天台哭,刚刚路过看到她――”陈洛白脑中回闪过那个浅浅的小梨涡,“笑得挺开心,就顺口问了句是不是考得还行,没想到――”
祝燃顺口接道:“没想到人家根本不理你。”
陈洛白松了勒在他脖子上的手,笑骂:“滚吧你。”
祝燃理直气壮地反驳:“但严星茜那群女生是不怎么搭理你吧,上次帮忙后,我叫她吃饭她就没去,当时周安然好像就在她边上,平时见到咱们也从不打招呼。”
陈洛白眉梢一扬:“你天天跟我屁股后面,为什么不是她们不愿意搭理你,顺便连累到我了?”
“行。”祝燃点头,“那就是她们不愿意搭理我们俩行吧,所以你到底没想到什么?”
陈洛白想起刚才那姑娘那一系列的小表情,顿了一秒:“胆子也太小了。”
*
周安然从考场出来后,才又重新想起他们离校前,是还要回班上再开个班会的。
那他为什么要跟她说下学期见?
明明等下回教室应该就能见上面的。
下了楼,严星茜几个都躲在一楼的阴凉处等她。
一见她下来,严星茜就咋咋呼呼问:“然然你怎么这么慢啊?”
“是啊。”盛晓雯也说,“我从第二考场路过的时候都没看见你,还以为你先走了,茜茜说你肯定不会不跟我们说一声就先走的。”
周安然走到她们边上,抿抿唇,最后还是没好意思提陈洛白,只说:“掉了个笔帽,找了了一会儿,可能你经过的时候,我刚蹲下了。”
盛晓雯:“难怪了。”
严星茜拉住她:“那快回教室吧,好热啊。”
考试结束,离放假只差一个班会。
班上比平常任何时候都要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