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人拒绝的急切又尖锐,几乎半点余地也不留。
“我不要,现在南边可热了,我去干嘛,车马颠簸的,我受不了!”
白悦悦说着双手用力,就要把他推开,“别到时候,还没到那里,我就已经死在半路了!”
元茂脸上沉下来,握住她肩膀,让她整个人面向自己,“生生死死的这些话,以后不许随便说。”
白悦悦见他面色沉下来,嘴动了动,“那我还是不要去,一路上车马颠簸。我骨头都会被颠散的。”
“那你和朕在一起。”
白悦悦几乎能当着元茂的面嗷的一声哭出来了。
这人到底是什么毛病,想一出是一出,至于她愿意不愿意,都不在他考虑之内。
“不要不要。”她闹起来,“那路上我要怎么生活?现在洛阳都还没完全天凉下来,我洗浴怎么办?还有我每个月还会来癸水呢。这个要怎么办?”
“没人照顾我,就我一个人,周围都是臭男人。你是要逼死我!”
说着,她不管不顾的开始对他抡拳头,她这身体自小就不太好。到了如今虽然已经有了好的供养,但还是有几分虚弱。拳头落在元茂身上,那力道根本就不够看。
她说的这些,元茂倒是没有想到。
他才想说什么,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可别说还有那些中官,那些都是服侍你的,你要他们来碰过,我才不要。”
她用力捶了他几下,突然一下蹲在地上,抱住膝盖,整个脑袋都埋在里头哭的更加伤心。
元茂只好陪着她一同蹲下来,“是我没有想周到,”
军营里也有女子,不过那些都是营妓。不能让这种女子来服侍她。前生他时常亲自带兵出征,不过那时候他也不带上她,路途遥远奔波,实在不方便。
“太后要是知道了,会更加生我的气。”她哭的脸上通红,上气不接下气,话语里都带着哽咽。
“她不会把陛下怎么样,但是我呢?”
说着她又伤心的哭了起来。
元茂柔声哄她,却没有半点作用,她气的厉害了。伸手就在他胸口一推。
元茂被她那一推,竟然直接一下坐在了地上。连着白悦悦都看傻眼了,那一下她的确是用了力气,但也不至于这样吧!
她也顾不上哭了,“你没事吧?”
说着就要去拉他起来,看看他到底有没有伤到哪里。
元茂见到她伸来的手,还有她脸上带着泪的焦急。伸手去握住她伸来的手,然后瞬间用力。
白悦悦只来得及惊叫一声,就一头砸到了他的胸口。
元茂的衣襟上有雪松一样的淡淡熏香。他身上已经逐渐脱离少年人的清瘦单薄,有了男人的样子,隔着几层衣物,都能感觉到他躯体的刚强。
鼻子被撞的发酸,她眼泪汪汪的看着他。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见着她眼眸水雾朦胧,顺势将她困在手臂间,让她靠在他的怀里。
元茂露出个孩子气的笑容,他心里是说不出的喜悦和满足。在看到她那满脸的担忧,他或许了从那段养病日子来最大的欢喜。
“你笑什么呀?”白悦悦眼里含着两包泪,捂住鼻子看他。
他低头对她又笑起来,笑容比方才还要更发自真心。
她看到他唇里露出小小的虎牙。这个模样更像个十几岁的少年郎。
“自然是朕很高兴。”
他说完,低头下来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这一吻来的突然,她正忙着捂住被撞的发酸的鼻子,没料到他来了这么一下。
白悦悦只感觉到眼前光线一暗,紧接着额头上有软且滚烫的触感。
等她反应过来,元茂的唇已经从她额头上离开,脸颊贴在她的额头上。
“朕真想把你一块带走,不管到哪里,都把你带着。可是朕也知道行军打仗路途遥远艰辛。不仅路上如此,大营里更是艰苦。要朕看你吃苦,朕不忍心。”
她不管做了什么事,只有他才能裁决。其他不管什么人,都不能越过他,对她有任何的欺辱,也不能有半点的不敬。
同样的,他也舍不得对她有任何的薄待,也不忍心看她吃苦。
他这个人天性凉薄,长子东宫私藏盔甲兵器事发,被废黜之后。他也不过是让人保证基本的饱暖罢了,至于其他的,他不在意,也不会管。
但是她,他就是不舍。
“罢了。”过了好会,他终于道。
“这一路辛苦,你身体不好。还是留在洛阳好好休养。”
元茂把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她被施加在自己身体上的力量弄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完完全全属于男人的力道。
若说以前元茂还有一些少年的影子在,那么现在于她面前的,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年轻男人了。
他不避讳那些比丘尼,将她抱回了房内,让人打来热水。自己把巾帕放在热水里浸透拧干之后,给她把脸颊擦拭干净。
白悦悦见他这一套做的熟稔,“陛下以前照顾过人么?”
元茂笑道,“是啊,以前曾经照顾人照顾了好长一段日子,原本朕也不会。照顾她之后,自然而然的都学会了。”
他仔细的把她脸上都清理干净,落下来的长发在他指尖滑过。
“是那个人吗?”白悦悦想了想问。
元茂笑的颇有些高深,“是。”
白悦悦这下越发想要见那个女英雄一面了。
元茂把一切收拾妥当,“朕这次出去,少则几月,多则一年半载都是有的。你在这里好好呆着,等朕回来。朕回来的时候,你就可以出去了。”
“那太后那里也不用管了是吗?”白悦悦小心问。
元茂笑着看她点了点头。
“所以好好的等朕回来。”他道。
白悦悦脸上露出些没心没肺的笑,“我知道了。”
只是‘我知道了’,而不是‘好’。
看来是要抓紧机会了。
元茂仰起头,“朕要走了,你送送朕吧。”
“你站在哪个高的山头,朕一看就能看到你了。”他双眼迷蒙的看她,“送我一次。”
天子出征是大事,事先会排出羽林进行清场,就算道路两边有民人,也必须跪伏在道路两旁。
洛阳地势平坦,一眼望过去,都是一大片平坦。找个山头还真是不太容易。
白悦悦到了皇帝带兵出发的那日,自己去了一个山头上。
皇帝的仪仗浩浩荡荡,在御道上一眼都望不到尽头。
大道中间叠高的部分是皇帝和皇太后用的御道,两边才是其他人用的。所以她一眼就可以认出来。
她扶着树木看着那长长的队伍,想起她问元茂,隔着那么远,还有那么多的人,他真的能认出她吗?
元茂极其坚决道,“一定能,只要你站在那里,不管隔了多远,中间又有多少人,朕总能一眼看到你。”
这话说出来真的是连小孩子都骗不过。
但是她今日还是来了,别管元茂能不能真的看到,她还是要来。看不看得到是他的事,若是她不来,那就成她的责任了。
上下左右的仪仗都老长了,白悦悦越发觉得元茂就是在和她吹牛。这怎么可能看到她。
不过来都来了,看看皇帝出行的那个架势也是不错。过了好久,那轰轰烈烈的架势已经完全过去之后。白悦悦才从那个山包包上下来回家庙里。
过了两三日,宫里来人了。这次来的人还是长信宫的人,过来的宦官对她态度平平,带着点儿打量,“三娘子,太后让你入宫觐见。”
白悦悦嗯了一声,上了车。
太后要见她,在她意料之中。
元茂不来也就罢了,可是来了,而且还不是来那么一次,是几次。太后又不是死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过还好,至少看在是娘家侄女的面上,还没对她动手。
她到了长信宫,就见到上面太后坐着,身边的正是四娘虞宁。
白悦悦要行礼,太后一抬手,“免了,我听说陛下去了你那里好几次,是不是?”
白悦悦点头。
太后打量她的眼神里,多了些疑惑,她看了看身边的虞宁。眼里的疑惑更重,“你是狐狸变得吗?”
白悦悦不出声,这次元茂不在宫里,她也不好和上回那样,闹的鸡飞狗跳。
“我原本是不想再见到你,但是我听说,不仅仅是陛下经常去你那里,长乐王也经常去探望你。”
太后说着都乐了,“我在宫里这么多年,妖魔鬼怪的事见了不少。但是这种事,我还闻所未闻。”
“长乐王和你是什么关系?”
虞宁在一旁听着太后发问,看向白悦悦的目光里难免带上了几分鄙夷。
她当初在太后身边听说,这个三娘于天子和长乐王都有往来,几乎惊骇欲死。她知道三娘前生就是个不安寂寞的人,没想到她的胆子竟然这么大。
站着的人穿着素色的衣袍,身上没有半点装饰,和庙里带发修行的比丘尼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就是姑母认为的意思。”白悦悦道。
太后挑眉,“你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你怕真是不要命了。”
“我已经认定了四娘入宫,至于你,我既不会让你做皇后,也不会让你入后宫。若是你想要靠着天子的那点宠爱,起了什么心思,那么尽早把你的鬼心思收起来。”
面前的少女静静的听着,没有半点当日的不忿。
“是。”她答应的干脆,没有任何拖泥带水,更加没有那日呼天抢地的样子。
太后坐在上面看着她,她答的如此痛快,但是让她原本准备的那些训诫的话一时间没有了用武之地,“好了,你下去吧。”
白悦悦离开之后,太后道,“我原本是想着让她来辅佐你的。可是她那个性子,别闹出个大祸来就已经不错了。果然她如我所料,简直能把天都给捅个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