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是我一个好朋友的师父,在法国当地也很有名。他喜欢中国,打算退休后到中国来生活一段时间,所以我们才有机会聘请他。但同时也有其他人在找他,我不能让他被抢走,所以亲自去拜访他一趟会更有把握。”
“那我跟你一起去。”
他握着她的手道:“以后还有机会,我们约好的,还要再去巴黎的,记得吗?但你现在身体刚好,长途旅行能免就免,再说店里也需要你。”
“嗯。”她乖乖的,但还是舍不得他,一天也不想跟他分开。
她说不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样的话,但这样的依恋,即使以前对骆敬之,也不曾有过。
…
二楼装饰好之后,新的咖啡店就真的像模像样了。店的规模扩大之后就需要人手,不等长安找人,阿元和米娅就找上门来:“长安!”
“阿元?米娅?”好久不见,长安又惊又喜,“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还说呢,开了新店都不通知我们,说好了要来帮你的嘛!”
“是的,可是……米娅你学校离这里很远的。”总觉得很麻烦他们。
“嗐,早毕业了啊,我跟男朋友现在搬出来住了。我觉得办公室的工作不太适合我,做专业咖啡师也不错,所以我一听说你的新店开起来就赶紧跑来了。”
“薪水也不错。”阿元戳穿她道,“是左时让我们来的,开得条件非常优渥。长安,他很关心你,怕你一个人太辛苦。”
其实就算没有左时,只要长安需要他也一定会来帮她。不过那个男人眼里的关切和虔诚让他感动——左时是真对长安好的,她想到想不到的都为她安排好了。
米娅和阿元回来帮忙,店里生机勃勃的,长安有时也有错觉,仿佛又回到当初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时候,她还是守着她的小店,日子平静无波地继续。
但左时不在,还是少了点什么似的,她只有更努力地研究甜点蛋糕,不让自己停下来去想他。
左时临走之前,她做了提拉米苏给他吃,他很喜欢里面咖啡酒的味道,一口气吃了两个。她问他知不知道提拉米苏是什么意思,他故意说不知道,让她把小小的典故说给他听,最后才揭开谜底:“是带我走的意思,对吗?”
长安点头。
他俯身吻她,舌尖又苦又甜的滋味传递给她,压低声音说:“我很快就回来了……”
回忆那个亲吻,仍然令她脸红心跳。
齐妍逗她:“这样可怎么得了?他的工作性质是要满世界到处跑的,客户在哪里他就在哪里,这才几天你就这么想他,他怕是要考虑换一份工作了。”
“我也没有很想他……”
“还说没有?只差额头上写‘我想左时’这四个字了。”
有这么明显吗?长安垮下嘴角:“妍姐,这是不是就叫黏人?他会不会嫌我烦?”
“小娇妻嘛,怎么会嫌烦?你不粘他,他的大男人心态反而得不到满足了。大不了,就像我说的,换一份安稳的工作陪着你就好。”
她一直很好奇左时能为长安做到哪一步,之前长安手术时他点头让骆敬之陪她上手术台,确实挺让她刮目相看,也让她相信,除了父母之外,也许这世上还是会有人真心无限对你好的。这回听说他要申请更长久的工作签证,想来也是有这样的打算,想给长安更安稳的生活。
然而长安却说:“我不想让他换工作。”
“为什么?”
“他说过的,他喜欢他的工作。而且……”
“什么?”
“他工作的时候,真的好帅的……”
齐妍笑起来:“小长安,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不是,真的很帅!”她急忙辩白。
齐妍笑够了,才不逗她了,认真说:“你能这样想也很好,别让他为你牺牲太多,这样你们在这段关系里才能站在对等的位置上,感情才会一直像现在这么好。”
长安似懂非懂地点头。
大概是怕她寂寞,齐妍一有空就到她的小店来喝咖啡,陪她聊天。这爿新的小店比以前那个离齐妍的工作室更近,她疲累的时候终于能有一杯口味醇厚的好咖啡解乏了。
她在长安面前也尽量避免提起跟骆敬之有关的话题,两个女孩子如今的关系倒比她跟这位老同学更加亲厚。
骆敬之也不太到长安的新店来,最近他多少有些消沉,去得多的反而是酒吧这种可以买醉消愁的地方。
有的事,发生得很突然。齐妍本来也只是来买杯咖啡就要回去继续工作的,长安忙着帮她准备咖啡的时候,她倚在吧台边刷微博,本地新闻突然跳出一条“突发”,内容是刚刚发生的伤医案,地点就在骆敬之工作的南城一院。
齐妍心里咯噔一下,脸色都变了,长安问她:“怎么了,妍姐?”
“敬之他们医院今天有医生和家属被袭击,有人受了重伤。”
长安一听也愣了:“有医生受伤了吗?”
“不清楚,刚发生的事,新闻报道也不是很确定,有的说是医生受伤,有的说是医生的家属。”齐妍眉头深锁,“我还是打个电话问问敬之吧,但愿他没事。”
她就着手机拨通骆敬之的电话,长安也不安地停下手里的工作,焦急地等消息。
“不接电话……”打了几次都无人接听,齐妍有点着急,“算了,我去医院跑一趟吧,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我跟你一起去。”长安摘下黑色围裙,跟阿元说了一声,就匆匆忙忙跟齐妍一起赶往医院去了。
☆、62.第六十二章
事发的住院大楼下午才解封, 但凶案发生的那层楼依旧被警方封锁,不能随便进出。
齐妍跟长安远远看了一眼,走廊的地板和墙壁上都还可见清晰的血迹, 触目惊心。
事情发生在胸外科的住院部, 齐妍打听了一下,被暴徒砍伤的人是胸外科程东医生的前妻莫澜,其他人都只是受了点轻微伤。
虽说是前妻,但程东是她们都认识的朋友, 也很清楚莫澜对他来说就是最最重要的人——是他最难承受失去的爱人。
长安惊骇地捂住嘴:“怎么会这样的, 受伤的人怎么会是莫律师……”
莫澜也喜欢光顾她的小店,尤其喜欢她做的甜点。莫澜总是很精神,有点泼辣, 也跟齐妍和闵婕一样爱跟她开玩笑……前两天出现的时候明明都还好好的啊,她怎么都无法想象那些血是莫澜留下的。
“长安,你别太担心, 听说人已经送上手术台了, 这会儿说不定也快结束了,我们去看看。”
她们赶到手术室门外时,莫澜的手术刚刚结束, 做手术的医生陆陆续续从里面走出来, 其中就有骆敬之。
他摘了口罩,拍了拍等在门外的程东的肩膀, 说了几句什么, 才往她们这边走过来。
“敬之!”
长安跑过去, 有点急切地拉住他:“你……你没事吧?”
骆敬之看到她,有片刻的错愕,神色却瞬间柔软下来:“长安,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医院里有医生被砍伤了,担心你……但是受伤的人好像是莫律师?”
“嗯,七刀,伤得很重。”他回头又看了程东一眼,语气凝重地说,“手术是做完了,但还在危险期,这几天程东要难熬了。”
“你呢,你有没有受伤?”
长安的追问让他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他在她胳膊上轻轻一握:“我没事。”
也不能说完全没事,发生这样的惨剧,对所有医护人员的精神都造成很大的冲击。
他们治病救人,不为人理解也就算了,屠刀怎么能砍在他们最珍视最亲近的人身上?
莫澜手术后没有马上苏醒,程东休假陪在她身边,有时骆敬之下班后会跟他一起到长安的咖啡馆来坐坐,吃点东西,喝杯咖啡,稍稍放松一下。
太压抑,他怕程东会受不了。
长安以前见过他们一起喝酒,知道他们是惺惺相惜的好朋友,所以特地准备了不错的葡萄酒给他们。但程东非常自律,这种时候反而滴酒不沾。他不能让自己倒下去,他要莫澜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他。
他每次来,长安都让他带一个店里的水果派回去,理由是:“莫澜喜欢吃,万一她醒了,可以给她。”
她听说了的,出事的那一天,莫澜本来还打算跟程东到她店里来。店里的水果派是莫澜最喜欢的,但总是早早就卖光,长安怕她醒了想吃吃不上,每天都给她留。
程东由一开始悲伤憔悴得连东西都拿不稳,到后来渐渐恢复冷静理智,大概也是抱定莫澜一定会好起来的信念,每次都默默接受长安这番好意,沉声对她说谢谢。
这一切,骆敬之都看在眼里。
其实程东什么都没做错,偏执极端的凶徒却把愤怒都发泄在他和爱人的身上,然而当年董小雨的事,他的确是犯了错的,左时如果像这个凶手一样,那类似的悲剧里长安可能已经成了主角。
长安见他愈发沉默了,关切地问他:“敬之,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他看着她,“我只是在想,幸亏受伤昏迷的人不是你。”
第一次,他竟然觉得庆幸,这种庆幸有点荒谬,还夹杂着愧疚——对董小雨和她家人的愧疚。
可惜,他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弥补才好了。
这天他独坐到咖啡店打烊才走,外面下起小雨,他撑伞在巷口等长安出来,说:“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不用,旁边就有公交车,可以直接坐到家。”多亏左时,她现在一个人坐公交车回家完全没问题了。
他笑了笑:“就让我送送你吧,今天下雨。”
以后,可能也不太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长安点头,跟他一起慢慢走到马路对面去取车。他像是想起什么来,问她:“你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嗯,下个周末。”原本她也记不了那么清楚的,但左时说了会在那之前赶回来陪她过生日,所以她几乎是掰着手指在数日子。
这跟小时候盼望着生日时吃一块奶油蛋糕、收一堆生日礼物是截然不同的期待。
只要那个人能在身边,那个怀抱能拥着她,那个声音低沉而磁性地咬着她的耳朵说生日快乐,就算没有蛋糕和礼物她也觉得满足。
骆敬之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她:“那么这个,作为生日礼物吧,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外科医生的手指,干净纤长,展开来,手心里躺着一只紫色的纸鹤。
长安呀的一声,捏在指尖端详着:“这是哪来的?真好看!”
“刚才坐在你店里,用桌上的便签纸折的。你喜欢就收着,当作礼物。”
“我喜欢,敬之,谢谢你。”
他摸了摸她的头:“这么多年了,还是喜欢这个。”
“嗯。”长安有点不好意思,从遇到他至今,生日过了好几个,她好像还是没有长大,仍旧喜欢涂涂画画和折纸鹤,像他们初见时那样。
其实骆敬之感到欣慰。她没变,真好,至少他还能送她这样一个礼物,而不会被当成负担给退回来。
他开车送她到她妈妈家楼下,她还在摆弄那只纸鹤。他提醒她到了,她才把纸鹤小心地放进口袋里,跟他挥挥手说再见。
她下了车,没走几步又折回来,趴在窗口问他:“那个,下周末我生日,你到店里来吃饭吧,妈妈也来,还有妍姐、米娅、阿元他们……大家小聚一下。”
骆敬之道:“不了,我还有些事要忙,就不去了,代我问你妈妈好。”
要彻底离开南城,这个他将近生活了十年的地方,的确有很多东西要准备和处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