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原定恩科,偏生萨日要进京来,两件事儿撞在一处,父皇之意是并驾齐驱同时进行。”裴珏冷笑,“裴璋却以为未免边疆战事再起,应全心招待萨日。今日乃是萨日主动议和,岂能因为他们来访,则将去岁便定下的恩科截了?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然则我大楚来年的官员,都是由此而来。国之根本,岂可为游牧民族而废?”
他话中隐隐有几分动气之嫌,季瑶颔首,表示对他的赞同:“政见不同乃是常事,你也不必动气。”
政见不同当然是常事,裴珏却挤出一个阴冷暴虐的笑容来:“裴璋此人,我非让他死在我手里。”
季瑶浑身一哆嗦,想到历史上对于他的评价,也是扶额,这小王八蛋还真是向着暴君的方向一去不复返了。
坑(二)
实则裴璋的想法很是简单,只因先帝在时,被萨日给打怕了。先帝昏庸无能且疑心病颇重,边疆大臣但凡得力者皆被怀疑,导致朝中无人可用,这才在萨日屡屡犯边之中失利。此次萨日主动议和,对两国边疆百姓有巨大好处,对大楚也好,而恩科期间,京中鱼龙混杂,会出现什么状况谁也说不清,若有反贼混在其中,伤了来使,或来使受了怠慢,只怕战火重燃。他这才认为需要截了恩科来全心招待萨日,殊不知顾此失彼的道理。
然而现在的场面是,朝中不少元老也是这般念头。
裴珏本对这些元老有几分敬意,但没成想,因为萨日的可怕,竟将其变成了这般鼠目寸光之人,他很是挫败。憋着火回到王府,见季瑶正贼兮兮的夹了一筷子菜送到嘴里。
“既然饿了,怎也不先行吃?”立在身后瞧着她的动作,裴珏只觉得她可爱到了极点,扶着她的肩柔声道,“我若同别人吃酒去了。你那么也这样等?”
不料他立在身后,季瑶尴尬得小耳垂都红了:“谁等你了?”又给他布菜夹菜。
裴珏虽有郁闷之心,但面对季瑶的殷勤,浑然一扫而空。待吃了午饭,季瑶睡意来了,惬意的躺在床上。如今天渐渐热了,方吃了饭,额上也有些汗津津的,裴珏一面让人取了冰盆进来,一面给她扇风纳凉:“才吃了就睡,仔细克化不动。”
“我不睡,躺一会儿。”季瑶撅着小嘴,“好生恼人,你这个时候不都在书房么?”
见她话里有撵自己的意思,裴珏好气又好笑,弹她额头:“我偏生要待在你身边,你待如何?”又顺势躺下将她搂在怀里,修长的手指抚着她的唇,软软的问,“当真这样不待见我?巴不得我去书房歇。你若是点头,我往后再不进你院子了。”
他说得出做得到,季瑶对此深信不疑,瞅着他半晌,见他眼中炙热非常,微微窘迫:“你这人,成日都欺负我……”
“我疼你。”裴珏俯身啄了啄她,“瑶瑶心悦我?”
仙人一样的皮相和低音炮双重攻击,季瑶被他撩得浑身都快软了:“我心悦你……”
裴珏眼里立时浮上促狭的笑意:“证明给我看,告诉我,你有多喜欢我。”
这小王八蛋是愈发的缠人了,季瑶无奈之下,轻轻吻他,又背过身去:“别闹了。”
裴珏从身后拥着她:“不闹,只是你证明过了,我也要证明我疼你的。”说着,大掌在腰间流连,将她挑逗得浑身起栗,这才笑盈盈的解了她腰带。
这人看起来是个禁欲系,实际上压根就是个随心所欲的。只要兴致来了,岂管你白天黑夜,季瑶若是推脱,总被撩拨得软了身子,最后和他一起胡闹。
将自己送入她体内,裴珏小心翼翼的亲吻她,就如同珍宝一般。这是他费尽心机才娶到的宝贝,一辈子都舍不得丢开手的。望着季瑶脸红耳赤又隐忍不发的样子,他笑道:“若是舒畅了,就叫出来吧,我想听……”
季瑶哼哼唧唧,努力剜了他一眼,旋即轻轻道:“关于恩科……怎样了?”
没想到欢好的时候她还有精力去管照别的事,裴珏很是挫败,望着她媚眼如丝,还是回答:“不太好,朝中不少元老都赞同裴璋。”
“你小心……”季瑶还未说完,到底叫了出来,这人力道愈发的大了。当下一口咬在他肩头:“轻点……”
见她总算有了自己想要的反应,裴珏一笑,旋即埋头亲吻她的脖子:“往后不许在这样的时候提别的事。”
季瑶轻轻的“嗯”了一声,全身都轻轻颤抖起来,软在了他怀里。
等到裴珏也去了,两人相拥躺在床上。知书等人早就淡定了,对于两人白日宣淫的事完全视而不见,等里面羞人的声音停了,这才将热水注满了净房中的浴池,飞快的走了。
季瑶正累得厉害,听凭裴珏抱自己踏入浴池,轻柔的为自己清洗身子。见她小脸被水汽蒸腾得发红,裴珏浅啄她的脸庞:“瑶瑶,咱们生个孩子吧?”
季瑶昏昏欲睡,只是“嗯”。又强打精神,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待我睡醒了,再料理他……”
“睡吧。”裴珏吻她,想到两人大婚虽已有三月,但季瑶是女孩子,经不起自己日日纵欲,将她浑身清洗了,抱她钻进被窝,任她靠在怀里安眠。
季瑶几乎睡到了申时,醒来见依在裴珏怀中,他一手抱着自己,另一只手拿着一本折子正看。季瑶忙坐起身子:“我睡着了你也不知放我下来么?手压疼了?”
裴珏好笑的看着她:“枕一枕又怎了?我岂有这样娇弱?”又搁了折子,将她整个抱在怀中,“瑶瑶方才睡得好香。”
这小王八蛋孩子一样的语气真是让人好想欺负……季瑶恶趣味顿起,挣扎不得只好安分的待着:“放开我罢?我还要好好儿整整裴璋呢。”
听她这样说,裴珏扬起一个笑容来:“自有我呢,岂用瑶瑶出手?”
想到裴璋看自己那赤/裸裸的眼神,季瑶就觉得一阵膈应。季珊的事在前,他还敢对自己抱着这样轻佻的心思,实在是恶心到了极点。这样龌蹉的人,最好一辈子别再出现了,否则能让人恶心坏。
季瑶还是挣来裴珏的怀抱,命人拿了纸笔来,就着夕阳余光写写画画,过了约莫一炷香时间,一蹴而就。
裴珏好奇之下,上前看着她写下的东西。“三皇开世,五帝分伦。古之圣王,赖以贤臣为辅;现而民生,倚之忠良以佐。故忠良贤臣者,国之根本,民之仰仗也……”她书法极有风骨,这□□骈句又酣畅淋漓,通篇读下来,以辛辣笔触道出为官举贤,以及科举和民生君权的利害关系,不可谓不老辣。
裴珏细细看完,眸子微微颤抖,畅快笑道:“好好好!我竟不知,我的瑶瑶竟有这般文采见地,若为男儿,前途不可限量。”
从未见他笑得如此畅快,季瑶也是欢喜,笑着将笺纸取回来,说:“如何?比之你们这些臭男人如何?我若是个男人,我必然要立一番大事业,好让世人都知道,我季家个个都是好的。” 又低声道,“如今恩科正在讨论,这物件若是在京中流传开来,你猜裴璋会如何?”
知道她是铁了心要去整治裴璋,瞅着她如花笑靥,裴珏越看越爱,将她揽入怀中:“你愿意的话,什么都可以,万事有我顶在前面。”
季瑶舒畅一笑,眸子里隐隐闪过狡诈来。
*
不过三日,京中立时传开了《景泰策》,其中详谈了科举利弊,几乎句句戳中人心。不论是为官者或是学子都对此深有感悟,一时之间引得全城追捧,只是众人并不知作者是谁,很多文豪被拽出来猜测。
而引起的最大争议,也是裴璋一党政见被批驳,不少学子纷纷效仿成文,直指裴璋一党鼠目寸光。
京中沸反盈天的同时,宫中则是另一番光景。御书房内,皇帝端坐,跟前摆着刚被呈上来的《景泰策》,读了一遍之后,皇帝也为其辛辣笔触所折服。其中以九品中正制和科举进行对比,从而阐明科举可兴国的事实,并在最后道明不可流于形式而僵化学子思维,使其变为死读书的道理,无疑是给皇帝敲响了警钟――科举虽好,却是极易禁锢学子思维的,使其对当权者的决定变为应声虫。
见皇帝似乎没能回过神来,身边的黄门内侍出声唤他。他这才恢复了理智,望着立在下面的臣子:“能有如此见地,实属人才,我大楚若有此贤臣,岂愁大事不成?”堪堪望向裴璋,“读了这《景泰策》,你还要坚持应为了萨日来使而截了此次恩科?年岁越长越不清醒了!还有一众老臣附合你,是尔等结党营私,还是这些老臣怕恩科选出进士来威胁他们?”
裴璋给他最后一句话震得一惊:“父皇,儿臣绝无此意,只因萨日往日来势汹汹,如有怠慢,只怕边关战事再起――”
“荒谬!” 裴珏立马开炮了,“以三哥之意,因萨日来使,我大楚可以截了恩科。是否还要百姓不必过活,夹道欢迎才不算怠慢?萨日肯主动议和乃是难得,我大楚自不能怠慢。但为了来使而劳民伤财,截了恩科而行迎接之事,岂非弃民生于不顾?为君者切不可行劳民伤财之举,如此本末倒置,白白惹萨日耻笑。何况如此奴颜卑恭,萨日视我泱泱大国于何物?”
皇帝对这番话很是满意,俗话说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这样一看,更觉得裴璋是个傻帽。又联想到季珊的事,更觉得这丰神俊朗的儿子实在粗鄙不堪:“行了,老□□下吧。”
裴璋心凉了半截,咬着牙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