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女儿金俗被找到。皇太后早就收到风声,欢喜过后,是一阵阵叹息。
青鸾奉了茶来,又为皇太后抿了抿鬓边的须发,“殿下即将见到亲女,为何不高兴呢?说起来,按照殿下的高贵,金小姐必是公主的……”“莫要说这样的话!”皇太后未及青鸾说完便打断了她,“她的父亲金王孙不过一介书生,哪里来的尊贵血脉?而今哀家是皇太后不假,那是因为哀家当年又嫁皇帝。金俗虽是哀家可怜的女儿,但她有个卑微的父亲……”
“可是……”
“青鸾。”皇太后叹气,“当初哀家舍了那份情,就是为了这顶天的富贵荣华。抛夫弃子,不是什么好名声。世人哪里管你是不是不得已,只会在背后议论。这个韩嫣!偏生找来哀家的女儿!他同皇后走得那样近,是不是为了羞辱哀家也未可知。”
青鸾笑道:“殿下未免想多了。那韩大夫是陛下宠臣,大约是为了讨您的喜欢。您高兴了,陛下自然也就高兴了。”
皇太后没说话,只沉了脸。
外头舍人一叠声通禀‘陛下亲临长信殿’。皇太后这才回过神来。冷不丁入内的金俗已是泪如雨下,膝行着见礼,真是闻者伤心见之落泪。
皇太后见到亲女,管不了自己内心,哭着笑着抱住女儿。金俗已不再年轻,还像个小孩儿般滚到母亲怀里,寻找那曾经失落的母爱。韩嫣自陪侍站在一旁,看着皇太后、皇帝反应,没白忙活。皇后得了个能干的仆射,很多事也不大派他去做。他可不是个坐等失宠的人,总得四面八方的讨一讨好。
韩嫣此举大大讨了皇帝的喜欢,他下令赐金俗汤沐邑,封号修成君,又对韩嫣大加赏赐。皇太后为表示欣喜,也命人赏赐韩嫣。
如此,因找到金俗,韩嫣赚了个盆满钵满。
次日不安分,又去椒房殿面见阿娇,提起此节不免得意洋洋。
“谁说我惯会嘴皮子功夫,做不得实事?”韩嫣抱着一肚子委屈,有些挑衅的说。
阿娇倒是有几分担心道:“你这个人倒现在还嘴里不饶人么?不就是孤的几句话,记仇记到现在也不怕人笑话。”
韩嫣媚眼一挑,故作生了气,“殿下得了高人,再不管韩嫣,也别怪韩嫣攀其他高枝儿去!”
阿娇哭笑不得,又想起翟黎说过的话。‘我听说韩大夫正死命寻找太后与前夫之女金俗,想巴结巴结太后。可惜了我拦不住他自个往坑里跳。殿下的话,韩大夫还能听进去两句。到底同僚一场,殿下劝劝大夫,这些时日尽量不要往永巷随意走动,多去陛下跟前做做实打实的事情。或能保他一命。’
“你近日里不要到永巷里来了,多在陛下眼前做事是真。”阿娇初时疑惑,后想通关节也大大出了一身冷汗。韩嫣本就是撒撒娇,没想到阿娇顺坡下,不让他到永巷来,可不就是差点要直说断了联系?“殿下您既然不待见韩嫣,直说便是,何必绕许多的话?”
“孤不是这个意思!你知不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阿娇有些急。韩嫣却偏不买账,认死理道:“不过是殿下看我宠遇渐隆不高兴了。韩嫣本来也不想这样,还不是那仆射得殿下青眼?我这个可有可无的人,殿下还在意做什么呢?”
“你!”阿娇气的发昏,“你以为孤很愿意管你的事么?若不是翟黎好心提醒孤,想让孤劝一劝你回头,孤才懒得管你!”
韩嫣更是冷笑连连,“既然殿下那么信任那位仆射,还来管臣做什么呢?那仆射别是看着臣得了赏赐眼红吧!”
阿娇红了眼睛,火冒三丈,“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贪图富贵么?!”
韩嫣听罢一愣,更是委屈气愤,不禁仰天大笑几声,“对,臣是爱慕虚荣之辈,只有那仆射是好人,忠心殿下!殿下处处只说他好,是不是与那仆射不清不楚呢!”“韩嫣!你放肆!”阿娇气的手直抖。
大殿里闹得不像样子,百灵赶紧入内瞧一瞧,瞧着两人都急赤白脸不知道怎么了,忙道:“殿下,好好的怎得生了那样大的气?”又向韩嫣道:“韩大夫素来是能逗殿下欢笑的,今儿又是怎么了?”
韩嫣不依不饶,想起翟黎那闲庭漫步般的性子,满心妒火上涌,盯着阿娇哪里像在皇后面前,没有半分恭敬不说,全是责问和怨怪。“既然殿下无情,那么臣再也不会踏足椒房殿一步!至于臣的事,殿下也不必再烦心了!臣告退!”
“韩嫣!”阿娇气的再也说不出话。百灵惊恐的看着这一切,追随怒气冲冲的韩嫣而去,又勒令宫人舍人们闭紧嘴巴!这椒房殿不能再出阿沁那样的人。徽娘是林虑侯带来的,本本分分的待着,百灵看了她这些日子,打算送到阿娇跟前,近前伺候。
晚些时候翟黎轻巧溜进椒房殿的后菜园,趁着黄昏最后一抹阳光看他精心栽培的开花的苗圃,高兴的乐颠颠的。不知何时,阿娇踱步到他身后,翟黎感受到脚步声,但没说话。
“翟黎……”阿娇的声音轻轻的,好似微风一吹就散。
翟黎按了按心口,头也没回,“殿下是不是同韩大夫起了争执?”
阿娇苦笑着坐下,也不管泥土污了一裙子的泥。“孤的徽娘真是什么事也不瞒你。”
翟黎耸耸肩,“徽娘好无辜。是影卫,殿下。”
隐藏暗处的影卫们齐齐一颤,他们被出卖的没有一丝犹豫。
阿娇不由地一笑,“韩嫣性子傲,听不进旁人的话。孤也没有办法。”
翟黎低头思索,由于是背对,阿娇看不清他的表情。“殿下看到韩嫣,是不是很欢喜?”“什么?”阿娇不明白。
“如果殿下在意韩大夫,我必拼了命保他安好。”翟黎说。
阿娇久久不能回神,好半天才说:“为什么?你同韩嫣并无交情。”
翟黎看她,一双眼睛几乎将阿娇吸进骨髓中,“殿下是太皇太后、林虑侯最牵挂的人,只要是殿下所想所愿,我定为殿下赴汤蹈火。”
阿娇怔怔的看着他……
第67章 溜出宫去
一时间,两人俱是无话。
一道围墙外,卫青用手摸着青石墙。
殿下,当真是殿下害了姐姐吗?卫子夫哭泣的面容让卫青心头颤抖,熬了这么许久,发现皇帝并未因姐姐的事迁怒他,卫青再也忍不住,第一次仗着皇帝的手谕,擅自去看望姐姐。姐姐凄凉无助的哭泣刺痛了他,“青弟,你不要再来了!陛下厌弃我,但宠幸你啊!你再来看我,以免惹祸上身!”
可是,那是他亲姐姐,怎能不担心?
路过这椒房殿,他忽然很想见见皇后,想问一问她,姐姐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皇后构陷姐姐。只因为看不惯她独得陛下宠爱?
宠爱?卫青苦笑。其实更多时候,他宁愿看着皇后备受冷寂。不因为姐姐,不因为其他。只因为他还念着在长乐宫,他们短暂而珍贵的交集。
一墙之隔,隔断内外。
“哥哥的家书说,你要助他上战场?”阿娇低低道,重新开启一段话题。
翟黎朗声一笑,“是啊!没了我,侯爷哪里能成大器呢?”营中训练的陈蟜一阵喷嚏,打的拿剑手一抖,差点掉了。
阿娇对他的厚脸皮已是相当习惯了。“战场上刀剑无眼,孤只希望……”“放心吧!有我在,侯爷不会有任何事情!”翟黎拍拍胸脯,自信的说。
阿娇抬头看看他,迎着阳光落下的最后一丝光芒,他的笑像孩子一般纯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又沉默了。
“这一去,估计再不济也要好几个月,甚至半年有余。殿下一人在永巷,我……”翟黎顿了顿,不知怎么去形容那心情,想了又想,才说:“我不放心。”
阿娇倒是没往心里去,笑道:“这话说的。你未至永巷前,孤是怎么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