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楚服来时, 两位公主已是气息奄奄。这是唯一的指望了, 卫子夫给楚服跪下, 求她救救自己的女儿。楚服忙拦住了, 疾步走到公主们的床榻查看一番。
许久方道:“公主们的病来的凶猛,本是风寒, 却有邪气入体,这才严重起来。”“可有法子医治?”卫子夫也不管什么尊卑了, 忙问。
楚服道:“待我请来神祗为公主祈福,再服下我的丸药,便可望大好了。”
一席话说的卫子夫感激涕零,皇太后也甚是欣慰,“若你当真救活两位公主, 哀家必赐你万金为谢。”
楚服福福身表示感谢,并未多言, 只对碧云耳语。碧云会意, 命人设坛祈福。
合欢殿诸人大气不敢出,生怕唐突了神祗。一通祈福完毕,果见两人急促呼吸略缓, 呼吸声也重起来, 再不是飘飘忽忽几乎没有的状态。众人皆惊,为楚服巫术折服。卫子夫紧张的看着,楚服上前给公主服下丸药。过稍许时辰,公主们两腮潮红退去,呼吸也慢慢变得悠长而缓慢。
阿娇命岳明上前看视, 只见他细细把了脉后惊异的看了楚服一眼,“殿下,两位公主已无大碍,只发热耗费元气,睡一觉,用上固本汤药即可恢复如初。”
“太好了。哀家自此可以放心了。”皇太后高兴道,“青鸾,传哀家懿旨,巫女楚服救治公主有功,赐万金豪宅作赏赐。”
楚服谢了恩。卫子夫那里另有谢礼自不必提。皇太后又转头看了一干御医们,“御医无用,白拿朝廷俸禄。”
众御医纷纷跪下,“臣等无能,太后息怒。”
不能每个御医都责难,皇太后便将目光锁在岳明身上。“身为御医正,医术不精不实,险误了公主性命。着降为御医,俸禄减半。”
岳明冷汗涔涔,好歹保了性命,欣然领罚。
公主们睡的安稳,一场虚惊过去,卫子夫终于也能放下心来。她看着女儿们酣睡的脸,不禁刺心的疼。“那岳明身为御医正,医术不精,太后年纪大了,当真面慈心软。”
蕊心也道:“是的,奴婢认为,公主们遭这般罪,完全是御医无用,理应重罚才是。”卫青已经成婚,蕊心心里不是滋味,要说原来还做着当其妾侍的梦,卫子夫的那些话让她心如死灰。
要说卫子夫本性有怯懦在,但搁不住世事变迁,身边的人耳边风吹一吹。荣华、富贵、权势,尝过个中滋味,很容易变了心底最深处的良善本性。这为了孩子,她竟也觉得至少应该处死岳明。“岳明本是皇后的人,现效忠太后和陛下。太后怕是舍不得这枚棋子,只可惜,人心难测。他能背叛皇后,焉知会不会背弃我们。”
“太后年老,耳根子软。陛下胸怀天下,哪里管这些事。夫人若不为公主们强势起来,怕是……”蕊心没有说下去,她留了话尾让卫子夫自己去想。
卫子夫会意,取了一串绚烂夺目的珠串,幽幽道:“唐妹妹入宫这样久,我都没太与她走动。如今看到这串珠链,颇觉岁月无情,还是唐妹妹小上几岁戴着好看,你明日便请了她来吧。”
蕊心应了。
“还有,我不便与楚服明着来往,你找机会问一问,说好了对刘据下手,为何这病转到了恬儿和石邑身上。她若起了异心害我女儿,我定叫她不得好死!”卫子夫指甲入肉,目露凶光。
阿娇坐在两个孩子边上,芙公主已睡熟,她正轻轻拍据儿,哄他睡。卫公主的病惹了她心疼。其实想想也多余,她有亲生母亲的疼爱,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嫡母操哪门子心呢?可是看到卫子夫那样关心石邑,忽视卫公主,她还是心疼了。
百灵轻手轻脚走来,给阿娇披上一件外衫,“两位公主已经没事了,殿下还在担心吗?”
阿娇拍拍她放在肩头的手,微微一笑,“推己及人,孤多怕芙儿和据儿出事。昨日看见恬儿那样痛苦,想起她在椒房殿的时,孤……对不住她。”
百灵默然无声。
“抚养她一场,私心想来,孤还是更疼爱芙儿。”阿娇摸摸芙公主的鬓发,“恬儿的性子安静,可她心中未必不明白。孤如今后悔,已然来不及了。”
百灵道:“殿下,卫公主是卫八子的亲生女儿,她不会对亲女儿不好的,您不要多虑了。”
阿娇淡淡一笑,“是了。”
一夜再无话。
两位公主病愈,楚服愈发神乎其神。终于,她可以频频出入椒房殿。阿娇有两个孩子,就算她不指望巫女祈福,也得为两个孩子考虑。托她的福,芙公主和刘据身子很健壮。如此,阖宫上下都知道皇后信任巫女楚服,几乎达到同食同寝的地步。
皇太后放下心来,和卫子夫笑道:“楚服这颗棋子,可以发挥作用了。”卫子夫也很宽心,蕊心已经让人调查过,之所以病重之人变成卫公主和石邑,是因为石邑淘气,在长信殿中偷偷潜进楚服的房内碰翻了她正养得蛊虫。幸亏只是正养的还未养成,不然楚服可能会解蛊失败。
卫子夫打消顾虑,心头庆幸。为了对付皇后,差点折了她两个女儿。好在结局是好的。楚服成功获得皇后的信任。
而对于阿娇来说,四月里才为百灵和小詹事的婚事定了好日子,知会了皇帝后,皇帝却告诉她一个消息。匈奴在边境滋扰愈深,已不欲再忍。言下之意,是告知阿娇,不日又要有战事起。
本这等朝堂之事不该告知妇孺,但皇帝深知阿娇担心陈蟜,而这次作战必然要点将陈蟜,先和阿娇说,有个准备也好。阿娇沉默不语,良久才道:“陛下可否允准妾回府探望?”
皇帝想了很久,才点头应允。阿娇从宣室殿退后,他才和长白道:“你说,朕是不是太惯着皇后了?”
长白不明所以,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干笑,“陛下疼惜皇后,是皇后的福气。”
“你惯会耍滑头。”皇帝笑道。只有他心里清楚,阿娇一而再再而三回府,不合规矩,可他不忍拒绝,那是他放在心里的人,不想看见心上的人愁容满面。心头一动,头剧烈疼痛起来,狂躁的摔了杯盅,依然痛楚难当。
长白吓得惨无人色,“陛下,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啊!!”皇帝隐忍痛楚,却怎么也止不住那如撕裂头骨的痛。他根本没法回答长白。长白惊恐交加,赶紧命人去请新上任的御医正王华,王华一听皇帝不好,哪里敢怠慢,紧赶慢赶到了宣室殿。只见宣室殿中一地的竹简散落,水迹、玉器陶器碎了一地。就这,皇帝疼得还在打砸眼前之物。
王华让长白找来舍人帮忙,好容易压制住皇帝把了脉,脉象无异常,根本无法知晓源头在何处。他没有办法,只开了止痛汤药和膏药,内服外敷,终于解了皇帝的头痛之症。
此时的皇帝已被折腾的虚弱至极,宫人舍人们七手八脚把皇帝抬到龙榻上休息,长白亲喂皇帝喝下安神汤,皇帝沉沉睡去,他舒了一口气,让心腹舍人看着,有任何事立刻派人到椒房殿寻他。
椒房殿中,阿娇斜倚着看书,思索战事,翟黎腿疾,此次战役定然不会再去,只哥哥陈蟜一人前往,她不能不担心。芙公主去书房和卫公主一起读书去了,曹襄还和往常一样,带着两位公主捣蛋淘气,卫公主依旧安静的站在一旁看两人玩的开心。
刘据一岁半了,牙牙学语的喊‘母亲’,在乳娘的看护下,可以歪歪斜斜、摇摇晃晃的走几步。他最喜欢缠着阿娇,久不见阿娇就会哭成个泪人儿,百灵见状总是笑,殿下将来怕是一步也离不得据皇子了。
长白满头汗跑来椒房殿求见阿娇,阿娇很奇怪:“许久不见长白来此,今日是怎么回事?”狐疑归狐疑,还是让百灵带了他进殿。
进入殿中,长白给阿娇行礼问安,一眼看见阿娇怀中的刘据,赔笑道:“据皇子真是活泼可爱。”
阿娇不置可否,将刘据交给乳娘带下去,道:“长侍郎有何事见孤?”
长白正色,将皇帝头痛发作的情景,详详细细的告知阿娇。
“头痛之症?”皇帝从未有过这种症状的。阿娇也是不得其所,“只有暴戾的症状?”
长白点头,“目前是这样的,还未发现其他。御医正也说不出什么,老奴不得法,只好来问一问殿下,该如何是好。”
阿娇沉吟许久,“连御医正也没有办法,孤又能如何?”
长白也觉得是这个理,可是……“陛下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