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嬷嬷是您的乳娘,原本在府里可是最有体面的。两年前王嬷嬷的儿子郭小平看上了昌平的一间铺子,那铺子开价一百五十两,他却只给五十两,女东家找他理论,他对女东家动手动脚,后来还抬出姑娘来,说他是姑娘的奶哥哥,和姑娘是一家人”,史乙叹了口气,说道,“这事被长公主知道了,让大哥和小的去了昌平,我们废了郭小平的两条腿一条胳膊王嬷嬷找姑娘哭诉,怂恿姑娘去找长公主求情,长公主当着您的面没说什么,过后就让人拔了王嬷嬷的舌头,轰出府去。”
“啊?”华静瑶吃了一惊,难怪史乙说这事时不住地偷眼看她,原来那个王嬷嬷还曾经利用过姐姐,她咬牙切齿,“做得好,做得好!对付这种不要脸的,就应该这样做!”
史乙欣慰啊,姑娘是真的长大了,当年昭阳长公主不想让女儿知道这些腌臜事,只说王嬷嬷一家子回老家了,可就是这样,姑娘还是哭得眼睛红红,拿了一包银子让人去给王嬷嬷送去,可惜没有找到王嬷嬷一家人,只好做罢。
华静瑶道:“紫苏也是我身边的人,仇家一家子算是长公主府里的老人儿,外面的人不知道王嬷嬷家的事,他们一家肯定是知道的。因此,出事之后,他们不但怕报官,更怕这事儿传到长公主耳中。”
“对,就是这样,长公主治家严格,仇家自是不敢,后巷子里住的都是长公主府的下人,仇家更是不敢声张,生怕传进府里,只能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全都悄悄变卖了,可即使这样,也还是凑不够这五百两。仇大娘有个姐妹,姓孙。早年是和她在同一个人牙子手里卖出去的,两人自小就认识,后来那个姐妹跟了一个行商,孙娘子给行商生了儿子,虽然还是没能抬进府里,可也使奴唤婢,手里有不少银子。
仇大娘就求到孙娘子面前,也不知两人是怎么说的,没过两天,长公主去广济寺做法事,姑娘来别院小住,后来的事,姑娘就知道了。老三按照仇大娘说的地址,去找了那个孙娘子,可惜咱们晚了一步,孙娘子原先住的宅子已经空了,那宅子原本就是租的,房东压根儿不知道这家人是什么时候搬走的。”
华静瑶扬扬眉头,笑道:“你们还真去找那个孙娘子了?真是浪费时间,这会儿,你带上几个人,去查查那许家,看看许家和二皇子有没有关系,快点去,免得许家也走了。”
史乙怔了怔,答应了一声,转身就快步走了。
华静瑶叹了口气,原来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就连史乙办起事来也不行啊。
“姐姐吃糖,姐姐不生气。”一只手从身后伸出来,掌心里是颗姜糖。
华静瑶的注意力却在那只手上,修长纤细,骨格分明,这是一只保养得当,很好看的手。
她掂起姜糖含在嘴里,问道:“哪来的糖?”
小狸指指身后,甜甜地说道:“是杏子姐姐给我的。”
“什么杏子姐姐?”华静瑶不解。
小艾红着脸说道:“小厨房的刘妈妈给了奴婢几颗杏儿,奴婢还没吃,揣在袖子里,也不知道怎么的,让这傻……”
“我叫小狸,华小狸!”没等小艾把话说完,小狸已经瞪着眼珠子,凶巴巴地纠正了。
华静瑶问道:“你看到她拿了杏儿?”
“我闻到了,杏子姐姐身上有杏子味儿!”小狸得意地说道。
华静瑶笑了,她拍拍小狸的肩膀,说道:“那你跟走一趟,闻闻那人身上有些什么味儿,走吧。”
说完,她便向关押着紫苏的小院子走去,小狸兴高采烈地跟上她,小艾迟疑一下,连忙小跑着追上,把姑娘和小狸隔开。
第十章 蠢货啊就是蠢货
“姑娘,您要救救奴婢啊,奴婢是被逼的,真的是被逼的,姑娘啊,那年秦家小公子带了只鸟进宫,那鸟在姑娘头上飞,奴婢为了救姑娘,把鸟打死了,奴婢差点被活活打死,是姑娘求了太后和秦家老太君,才让奴婢捡回一条性命,奴婢的命都是姑娘的,又怎会害姑娘呢,奴婢对姑娘忠心耿耿,奴婢只是按阿娘说的,陪着姑娘到河边去玩,后面的事奴婢全都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
紫苏跪爬到华静瑶脚下,哭得梨花带雨。
“哦,你真的不知道?”华静瑶问道。
“不知道啊,奴婢奴婢只是陪着姑娘到河边玩,哪想到起风了,姑娘说什么也要去追那方被风吹走的帕子,奴婢拦也拦不住”
先是被尤顺才一顿冷嘲热讽,后来史乙又带了她老子娘的口供来逼着她招认,紫苏早就想好了一番说辞,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姑娘了,姑娘一定会救她!
可是现在,她忽然说不下去了,她惊讶地发现,姑娘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那笑容里带着嘲讽!
接着,华静瑶忽然提起了裙子,朝着紫苏的脸狠狠地踹了下去!
“啊!”紫苏一声惊呼,仰面倒下。
华静瑶上前一步,绣鞋踩在紫苏的脸上,十二岁的小姑娘,腿上脚上都没有多少力量,与其说紫苏的惊呼是被她踢的,还不如说是被吓的。
打死也没有想到,小绵羊也会尥蹶子。
别说是做了亏心事的紫苏,就连跟着一起过来的小艾和史丁也给吓傻了,反而是华小狸,这会儿高兴得直蹦哒。
“姐姐真厉害,踢她,她是坏人,该踢!”
华静瑶扭过脸,看着兴高采烈的小狸,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是坏人?”
“用醉仙桃的都是坏人,她用醉仙桃,她就是坏人!”小狸得意地说道。
醉花阴?
华静瑶飞快地看一眼站在小艾身边的史丁,却见史丁一脸的懵懂,华静瑶明白了,她怎么又忘了,现在这个时候的史丁,还是一棵小青葱,没有和她一起抓过诱拐女人孩子的恶贼。
醉仙桃是拐子们常用的,多是洒在帕子上,把沾了醉仙桃的帕子在女子鼻端抖几下,或者在小孩头上摸上把,就会让人有短暂的失神,时间很短,顶多就是半炷香的功夫就能清醒过来,或者用凉水浇下去,也能清醒,常说的拍花的,十之七八也是用的醉仙桃。
“小艾,给她搜身!”华静瑶说道。
小艾还在怔愣着,听到华静瑶的命令,她喃喃道:“搜怎么搜?”
华静瑶把脚从紫苏脸上挪开,看看紫苏那满是泪痕的脸蛋上多出的脚印,心情好了许多。
算了,还是她亲自动手吧。
一条帕子轻而易举被她找出来,她用两根手指捏着帕子,在紫苏脸上晃了晃,紫苏吓得连忙把头侧到一旁。
华静瑶冷笑:“做贼心虚了?别担心,这都两三个时辰了,帕子上的醉仙桃早就失效了,你藏在身上都不怕,这会儿倒是害怕了?你也真够蠢的,当时在河岸上顺手把这帕子埋了,不就没有证据了?唉,蠢货!”
“蠢货,就是蠢货!姐姐真厉害!”小狸得意洋洋,跟着附和。
史丁一脸的生不如死,这年头,连傻子都会拍马屁了?
他这会儿跟着一起喊姐姐真厉害,还来得及吗?
“史丁!”华静瑶喊道。
史丁一下子来了精神,大声说道:“史丁在此!”
“你不用这么大声”,华静瑶很无奈,“你带上尤顺才,到紫苏屋里找一找,看看还有没有醉仙桃,这种害人的东西,一定要找出来!”
史丁转身就走,华静瑶又把他叫住,指指华小狸,道:“你带他去。”
看着华小狸神气活现地跟着史丁走了,华静瑶这才低头去看面如死灰的紫苏:“这就是你对我的忠心耿耿?你用帕子迷晕了我,然后把我推到河里,等我在河水里清醒过来的时候,二皇子就来救我了,对不对?你可真是个好丫头啊,姑娘我喜欢得紧呢。”
“姑娘,不是的,真的不是,奴婢是被逼的,奴婢如果不听阿娘的,哥哥的命就没了!”紫苏从地上爬起来,不住磕头,“奴婢从小就侍候姑娘,为了姑娘差点被打死,奴婢”
“秦家小公子的那只鸟是训过的,根本不会伤到人,看到你拿东西打它,它甚至不知道飞走,这才被你打死。我之所以害怕,是因为看到了死鸟,所以从那以后,我就害怕一切有羽毛的东西,你不必总拿这件事来说,说得你像是我的救命恩人一样。”华静瑶冷冷地说道。
前世,姐姐连鸡鸭都不吃,看到鸡毛掸子都会害怕,以前她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明白了,十有八、九就是因为这件事。
紫苏果然不敢再说话了,整个人蜷缩着,簌簌发抖。
她是在做梦吗?姑娘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秦家小公子为了这件事恨上了姑娘,连带着秦家几个小姐也不理姑娘,可姑娘从来没有责怪过她
“找到了,找到了!”华小狸手里举着一只香粉盒子,大呼小叫地跑了进来,史丁和尤顺才跟在后面。
史丁难过得想要放弃自己了,拍马屁比不上傻子,就连跑得也不如这傻子快!
看到华小狸手里的香粉盒子,紫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尤顺才对华静瑶道:“多亏了这位傻狸小哥,若不是他,小的打死也想不到,那东西会藏在香粉盒子里。”
华静瑶哈哈大笑,这笑声让小艾再一次瞪大了眼睛。
姑娘这笑得,可真不像姑娘,反倒有点像长公主。
对啊,姑娘的确是有点变了,只是变得像长公主了。
姑娘是长公主生的,脾气性子随了长公主这是应该的,以前没随,那是因为姑娘年纪小。
小艾为自己这一认知而兴奋,可又有点害怕,长公主那么厉害,姑娘越来越像长公主,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混了
第十一章 送礼送到家门口
二皇子府,赵谦已经被抬回来了,这会儿正躺在病榻上,两位江太医从甘石桥跟过来,和府里的太医交待了几句,便去太医院报备了。
赵谦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头顶的承尘,已经过了五六个时辰,他还是无法相信,明明是天衣无缝的计划,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他断了两根肋骨,要在床上躺些日子。
最令他无法置信的,是华静瑶。
他不会看错,他看到华静瑶落水,他跳进河里时,也亲眼看到华静瑶在河面上浮浮沉沉,拼命挣扎,然后就沉进了水里
接着,有人扼住了他的脖子,再后来他就没有了知觉,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躺在河边。
长公主府的侍卫一口咬定华静瑶没有落水,后来他也问过江老太医,江老太医说华静瑶脉象平稳,并无异样!
他会泅水,尚且如此狼狈,弱质纤纤的华静瑶若是真的落水了,江老太医又岂会看不出来?
难道真是活见鬼了?
赵谦拿过一只耙镜,脖子上的指痕清晰可见。
“喜闻!”赵谦叫道。
喜闻连忙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道:“二殿下,您有何吩咐?”
“去,多叫几个人过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快去!”
片刻之后,喜闻带了几个人进来,这些都是二皇子府的下人
半个时辰后,赵谦已经可以肯定,他脖子上的指痕来自小孩子也有可能是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比如华静瑶!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
赵谦无论如何,也无法把华静瑶和掐他脖子的人联系起来。
“去请子惠先生。”赵谦说道。
喜闻忙道:“子鱼先生早就来了,这会儿在外头候着。”
“快请!”赵谦说着便想要坐起身来,可是身体刚刚挪动便是一阵钻心的疼,他只好躺下,小内侍给他垫了枕头,让他能够把脖子立起来。
朱子惠是赵谦的幕僚,原本是隆安郡王赵孟瑜府上的,半年前才被隆生郡王荐过来。
“子惠,许家那边安排妥当了吗?”赵谦问道。
“回二殿下,昨日许家已经去了保定府,学生派去的人,把他们送到了地方,今天早晨才回来的,他们家原先住的那个院子本就是赁的,没有留下把柄,二殿下大可放心。”朱子惠说道。
赵谦松了口气,道:“子惠,今天的事你想来也听说了,天不遂人愿啊,唉。”
“二殿下不必灰心,咱们也只是小试牛刀而已,刚刚学生在外面,把这件事的所有环节全都想了一遍,绝无差错。即使昭阳长公主起疑,也查不出什么。”朱子惠宽慰道。
“话虽如此,可我这肋骨,一时半刻也不能出府啊,太耽误事了!太后为了永国公世子的事伤心不已,让昭阳长公主代她到广济寺做法事,陛下也同样痛心,我那几个兄弟,少不了在这件事上大做章,可我却要被困在病榻之上,什么都不能做!”
说到这里,赵谦气得一拳砸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