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昭阳长公主搬进梧桐胡同,内监把枣树胡同的公主府一分为三,隆安王府搬过去,总算是有了一处体面的王府。
隆安郡王搬走了,却苦了二皇子赵谦,他和大皇子一起出宫开府,两人均未封王,他们的府第暂时只能按郡王制,皇帝把当年的庆郡王府赐给了大皇子。
庆郡王原是亲王,仁宗年间自请降爵,庆王府的人口是皇室里最多的,因此,虽然从亲王府降为郡王府,可也只是改了门楼和内里的构造,王府占地没有变。到了德宗年间,庆王重又晋为亲王,皇帝另赐了新宅子,原有的这座宅子便空出来了。
大皇子搬进去时,这座宅子虽然古旧,府中更加各种名贵花木,稍作粉刷修缮便华丽精致。
而与之相反的是二皇子府,赵谦搬进来首先看到的就是那一片连青砖都没有砌的空地,连同空地旁边那一堆长满青苔的砖石。
得知这片空地原是银安殿,赵谦便想在这里盖间敞厅,工部和内宫监的人看过之后便没有了下,直到现在,那片空地还是空地。
更让赵谦堵心的,还是他这座皇子府的位置。
当年,安亲王身份特殊,那自是恨不得躲到皇帝看不到的地方,最后是让皇帝忘记有他的存在,加之德宗皇帝也觉得他碍眼,便将赐给他的宅子选在距离皇宫很远的东华胡同。
可想而知,二皇子赵谦搬到这里时,京城里的人在背后少不得闲言碎语。
昨天赵谦从顺天府衙门回来,走到半路上发现了一件事。
他身上的玉佩、喜闻和乐见的荷包,统统不见了。
喜闻和乐见顶多就是丢了几两碎银子,可他丢的那块玉佩却是皇帝赏的。
如果是普通玉佩还能让顺天府或者五城兵马司查一查,可是他丢的是御赐的玉佩,借他一个胆子也不敢声张,只能是哑巴吃黄连。
发生这种事,也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偷偷摸摸找人仿造一块,反正这御佩戴在他身上,除了小偷也没人敢摘。
“二殿下,一定是在衙门外头听审的时候,让小偷摸走的,小的当时看到有几个家伙挤来挤去,却不曾想那是小偷。”喜闻苦着一张脸,谁能想到小偷敢到衙门外头偷东西呢。
赵谦冷笑:“顺天府有皇子观政,可是小偷却如此猖獗,一群蠢货!华静瑶不是会破案吗?怎么连顺天府衙门外的小偷也抓不到。”
正在城外寻人的华静瑶无端端连打几个喷嚏,嗯,要么是小狸想姐姐了,要么就是赵谦那个渣渣骂她了。
想到赵谦,华静瑶想起一件事来。
她问史丙:“那几个偷儿得手了吗?”
没错,顺天府的小偷虽然艺高人胆大,可还没作死到边看审案边做生意的地步,那几个小偷是华大小姐让史丙找来的。
“得手了,不过那主仆三人也真穷,总共就拿到一块玉佩和几两银子,好在玉佩是御赐的,小的花了十两银子买过来了,倒也不亏本。”史丙说道。
“亏本,当然亏本!御赐的玉佩,哪家当铺敢收?算了,我给你十两银子,那块玉佩先留着吧。”
赵谦那么谨慎,发现玉佩丢了,一定会找人做块假的,嗯,就等着他最得意的时候,姐拿真的砸他脸上。
这次出城,直到三天之后,华静瑶才两手空空地回来。
她把所有的残疾和不残疾的叫花子一一看过,有的看不清楚,还用清水洗了脸,可是她却没有找到小狸,甚至也没有小狸的任何线索。
“姑娘莫急,还有朱禄那条线索,既然是海捕,那终归能抓到。”史甲安慰道。
华静瑶歪着头想了想,问道:“海捕的犯人,都是用多长时间抓到的?”
史甲道:“少则一两个月,多则几年十几年。”
“几年?十几年?等到抓到朱禄的时候,小狸都变成老大叔了,到时胡子一大把,姑娘我还能认出他吗?”华静瑶吸吸鼻子,何止是小狸变成老大叔,十几年后,她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小狸该不会看着她叫大姑吧。
想想就糟心。
更糟心的是她回到长公主府,才知道她那个便宜娘竟然给她买了四个花骨朵似的小厮!
可怜天下父母心!
功夫不负有心人!
有钱能使磨推鬼!
千金散去美人来!
昭阳长公主一脸得意:“我的儿,娘知道小狸丢了,你不开心,你快看看,这几个是娘精挑细选的,个个不比小狸差,我儿不用谢,这是为娘应该做的。”
华静瑶无力吐糟,这是你为我出嫁准备的内侍生力军吗?
便宜娘一早就说过,待到她出嫁时,就把小狸给阉了,现在小狸丢了,你担心到时无人可阉,索性找来四个!
“你们几岁了,有名字吗?”华静瑶挨个打量。
弱柳扶风的少年:“奴叫月夜,十四岁了,学过吹箫,姑娘若是想听,奴现在就吹上一曲。”
“月夜?月夜惊魂那个月夜?这名字太惊悚了,改了,叫”华大小姐上上下下打量着面前的秀美少年,“就叫闭月吧。”
艳若桃李的少年:“奴叫花雨,十五岁,会蹴鞠,擅投壶,奴”
“花雨?血红血红的花,血雨腥风那个雨?这名字太血腥,改了,叫”有了前面的那位,华大小姐没有犹豫,“就叫羞花吧。”
眼波流转的少年:“奴叫鱼郎,十五岁,会”
“鱼肉百姓的鱼?郎心似铁的郎?呸,改了,以后你叫沉鱼!”
冰肌玉骨的少年:“奴叫”
“不管你叫啥,改了,以后就叫落雁!”华大小姐已经没有耐心了,便宜娘是给她找事做吧,一群太监而已,搞得像是要上青那个楼一样。
第一二一章 我有筷子插满头
“你们知道以后会净身吗?”面对四具上好皮肉,华大小姐决定日行一善,只要四美哭哭啼啼寻死觅活,她就趁机把他们轰出府去自生自灭。
“奴生是姑娘的人,死是姑娘的鬼,姑娘让奴净身,奴就净身。”四美异口同声。
昭阳长公主哈哈大笑,对宝贝闺女说道:“你看,比你那个小狸还要听话吧?”
华静瑶:
一盏茶后,四美被她交给史丁扎马步举石锁去了。
“你这孩子,这四个哪里不好?”昭阳长公主不解。
“哪里都好,可他们不是小狸,全都不是!所以我才让他们跟着史丁练武功去了,甲乙丙丁当中,武力最强的就是史丁了。”
华大小姐心情不好,说话也冲,小脸一拉,六亲不认。
昭阳长公主养了女儿十二年,还是头回见到女儿发脾气,她非但不生气,反而觉得新奇有趣,想要再逗逗女儿,又怕把女儿逗哭了,想要把三天不见的女儿抱在怀里揉揉捏捏,又怕女儿不高兴,万般不舍中,眼巴巴看着宝贝闺女一脸惆怅地回了绣园。
回到绣园,紫萱告诉她,金玉坊把前些日子打的首饰送过来了。
一大堆珠光宝气中,华静瑶找到了她定做的十二支锥子!
“咦,姑娘,您看这些簪子,和您画的一模一样呢。”小艾说道。
“簪子?”华静瑶一想,小艾说的也没错,除了细了点尖了点,这些锥子其实和簪子也差不多。
只不过,比起她给出的图样子,这些锥子,不,簪子,要漂亮多了。
每一根簪子都分成两部分,插在头上,露在外面的是簪头,或用金,或用银,或是金镶玉,或是红木镶金,或是乌木镶红宝石,还有的雕着吉祥流云,总之,十二支簪子露在外面的材质各不相同,但是藏在头发里面的却是一样的,用磨制、渗碳、淬火的方法,打制出来的上粗下尖的钢针!
华大小姐对这十二支簪子非常满意,这才是她心目之中,集美丽与杀气于一身的好东西。
转眼便到了隆安王府饮宴的日子,专事梳头的童娘子给华静瑶在头上梳了两个小花苞,两个小花苞上各插了四根簪子,童娘子有些无奈,姑娘让她多插几根簪子,可姑娘的头发又短又少,好在她之前做了几个适合小姑娘的假髻备用,今天正好用上。
可即便如此,小姑娘不戴珠花,反而插上八根簪子,还是感觉怪怪的。
“没关系,我娘若是问起,我就说是我逼你梳的。”华静瑶说道。
果然,昭阳长公主看到插了八根簪子的华静瑶,还是怔了怔,问道:“闺女,你是插了一脑袋筷子吗?”
什么眼神啊,没看到筷子头上还有花有宝石吗?
当然,昭阳长公主和华大小姐谁也没有想到,没过多久,京城里的大姑娘小姑娘便流兴起插筷子,不,这玩意儿有了个新名字,叫做筷子簪,就连花楼里也纷纷效仿,据说倚红楼的莺莺姑娘如云的青丝上,插了足足二十四支筷子簪。
不过,这些筷子簪都是照猫画虎,因为她们当中没有人能让华大小姐为她拔簪,所以也就不知道华大小姐头上戴的那其实不是筷子,也不是簪子,而是锥子。
当然,此时此刻,华大小姐站在隆安王府待客的大厅里时,她的娘、她的人、她头上那八支明晃晃的大筷子,还是亮瞎了所有人的眼。
“这位就是瑶姑娘吧,哎呀,没想到长得这么高了,看看,这明眸皓齿,和长公主小时候一个样,天生的美人坯子。”
华静瑶在心里暗笑,又一个眼瞎的。
她怎么会长得像昭阳长公主呢,说她像华三老爷那还差不多。
昭阳长公主倒是听得很受用,只要是夸她那宝贝闺女的话,她全都爱听。
“瑶瑶,来,见过郡主。”昭阳长公主唤过女儿。
原来这位嘴上抹蜜的,就是今天的主角咏恩郡主。
华静瑶给咏恩郡主行了晚辈礼,一旁的丫鬟捧上一只花开富贵的霁红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对羊脂玉手镯。
“姨母知道你不缺这些,这就是姨母的一片心意,你拿去玩吧。”咏恩郡主笑眯眯地说道。
“瑶瑶谢过郡主。”华静瑶再次施礼,你是谁的姨母啊,太后可只生了昭阳长公主一个女儿,她又哪里来的姨母。
咏恩郡主既然是郑婉的娘,就别想让华大小姐产生好感了。
果然,华大小姐的这句话一出口,方才还大吉大利的大厅里便静了下来,几乎所有人都看向咏恩郡主,这时,原本站在不远处的一个少女快步走过来,拉起华静瑶的手。
第一二二章 美得就像一根葱
少女只有十二三岁,严格说来还未到少女的年龄,眉目如画,身量尚未长成,一袭清新脱俗白绫衫绿罗裙,美得如同一棵茁茁初茂的葱。
郑婉!
郑婉轻轻拉住华静瑶的手,话却是对咏恩郡主说的:“母亲,这位天仙似的妹妹就是您时常提起的三姑娘啊。”
咏恩郡主脸上的尴尬终于褪下去,换上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这就是你那心心念念的三妹妹,瑶瑶,这位是你姐姐,单名一个婉字。”
郑婉唇边的笑容更加甜美,她看着华静瑶,就像看着哪咤出生时坐着的那朵大荷花,太惊喜了。
被拉着手强制入戏上演姐妹情深的华静瑶,此时只恨自己没有话本子里的那种神功,若她神功在身,此时深吸一口气,把今早连同昨晚吃的饭全部一股脑吐到郑婉脸上。
前世,一个是妻,一个是妾,你丫的在谁面前充姐姐,十有八、九,前世这个时候,咏恩郡主和郑婉也回到了京城,今天这场久别重逢的戏码,前世也曾经上演,前世,你丫的就是这样姐姐妹妹臭不要脸的吧。
郑婉正要再次开口,甜甜地唤一声“妹妹”,被她抓在手里的那只小手忽然抽了出去,她怔了一下,就见面前的小姑娘冲她露出一个虚假却不失礼貌的笑容:“郑姑娘,幸会幸会。”
闻言,刘四姑娘冲吴二姑娘眨眨眼,吴二姑娘拍拍刘四姑娘的手,相互露出你懂我也懂的会心笑容,这位郑大姑娘初到京城,想来没有人告诉她,华大小姐那些英雌事迹吧,还敢拉华大小姐的手,你也不怕那手是刚刚摸过死人的。
范大太太用帕子拭拭干干净净的嘴角,掩住嘴角浮起的嘲笑,自家老太君说得真对,至于以后对咏恩郡主的态度,今天过来只需看着昭阳长公主母女的表现就行了。
永国公府二房的续弦太太吴氏眼珠转得飞快,大姑奶奶沈娇不是说昭阳长公主和咏恩郡主是闺蜜吗?闺蜜?就这?纸糊的一样,大姑奶奶是欺负她娘家不在京城,故意糊弄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