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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两人回到县衙时,才发现这里已经大变样了,不过短短半天时间,房子里面被粉刷一新,包铮带着铁蛋和那叫元宝的小厮将院子里面打扫的干干净净,柳枝带着那姓庞的仆妇在贴窗纸。
陆徵来青溪县上任,按理说住宿和家具都要当地来解决,可是他到现在都没见到县令,这就只能暂时自己先垫着了,好在陆徵也不怎么挑剔,买了床和桌子,其他的柜子什么的再让木工慢慢打。
下午大家一起动手,好不容易将房子收拾出来,晚上就自己买了米和菜来做饭,庞嫂也拿出浑身解数,唯恐被主家不满意,没想到倒是很合众人口味,尤其是陆徵,经历了一中午辣椒的恐惧后,他看到清汤白肉感动得简直要流下泪来。
众人也不分主仆,热热闹闹地坐在一起吃饭。
陆徵先举杯:“大家对我的情谊我就不多说了,我先干为敬!”
包铮抢先叫了一声:“好!”
陆徵一口喝掉,然后被辣的五官都皱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众人吃吃笑笑的,刚开始还拘谨的庞嫂和元宝也慢慢地放松下来。
陆徵酒量很差,但他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舒心,先前在燕京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是占了别人的位置,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基于原主。而如今他仅仅是自己而已,和包铮他们在一起他不必要掩饰自己的真性情,哪怕身在如此简陋的县衙,也依然觉得开心。
吃过了饭,庞嫂去收拾洗碗,元宝也跟着去帮忙。
陆徵这才道:“如今也算是安顿好了,这青溪县的情况大家也知道了,不知大家有何打算。”
包铮看了看众人,先说道:“大人既当了县尉,我就忝然自荐,当个捕头吧!”
石斛紧跟着说道:“我……我可以做仵作。”
柳枝接着道:“小女子没别的能力,就打理家中,绝不会让大家费心。”
游小五喝了一口酒才道:“我就做回我老本行吧,这青溪县的任何消息都不会逃过我的手掌心。”
铁蛋见他们都说完了,皱眉想了半天自己能做什么,最后自暴自弃:“我也想不到自己能做什么,反正谁需要就喊我,绝不二话。”
柳枝捂着嘴笑道:“我找你帮忙绣花,你也来?”
铁蛋挠了挠头:“只要柳枝姐姐不嫌弃我绣的难看就行。”
“哈哈哈哈!”
众人都大笑起来,铁蛋也跟着嘿嘿嘿地傻笑起来。
月上中天,银白的月光落下来,微凉的春风裹挟着花香吹过,仿佛都为这不是一家人胜似一家人而驻留。
第七十三章 下马威
第二天, 陆徵刚到县衙, 就看到县衙中坐着一个中年男人, 他身材高瘦,眉心有两道深深的褶皱,眉毛粗浓, 双目炯炯有神,只是表情严肃,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人。
他一看到陆徵, 便直接站起来道:“可是新来的陆县尉?在下晋汉轩。”
陆徵连忙走过去:“晋县丞好, 在下陆徵……”
他还想说两句久仰之类的客套话,晋汉轩已经直接道:“县衙之中捕快共有一百一十二人, 还有水火衙役八人,狱卒十六人, 不知陆县尉可有空,在下好将案卷交给您。”
陆徵愣了一下, 没想到晋汉轩这么爽快就叫交接,看他的行事风格倒是干脆利落,陆徵也没有多说什么, 直言现在就可以。
晋汉轩也不啰嗦, 看了陆徵的就任文书,又对了他的私印,才将案卷都交给他,还说道:“先前的案子马大人已经审理完了,如今尚有一桩案子还未解决, 狱中所关押的犯人除了两名要秋后问斩的,其余皆是小偷小摸的,具体的牢头都清楚,您可以问他。”
陆徵只是稍微翻了一下案卷,就能确定这位晋县丞的做事风格,条理分明,不拖泥带水。听见晋汉轩这么问,他点点头:“多谢晋大人。”
晋汉轩的表情似乎缓和了一些,接着道:“这是在下分内之事,不知陆县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暂时没有了,只是小弟初来乍到,少不了要向晋大哥请教,还望晋大哥不吝赐教。”
晋汉轩也没有满口答应,反倒是谨慎地回答:“说不上指教,陆大人年少有为,在下自愧不如。”
陆徵与他客气了两句,又恭敬地将人送走,做足了谦虚后辈的样子。
直到晋汉轩离开后,包铮才走过来道:“案卷中没什么问题。”
陆徵摇摇头:“他既然这么爽快地交接了,就说明他不会在案卷中做手脚,或者说至少不会做的这么明显。”
“大人还是怀疑他?”包铮问。
“我昨日说那些话的确是有警告的意思,若今日在县衙的是马县令,那就说明这县令只是个花架子,不足为惧,若是他们俩继续晾着我,就说明这两人有勇无谋,也不足为惧。可是今天,马县令没来,晋县丞却来了,这就有些意思了。”
包铮仍旧有些迷惑:“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陆徵又解释道:“这有两种可能,一是晋县丞与马县令并不是一派,甚至还互相牵制,他昨日不来是为了试探我,二是这是马县令的意思,他知道我不是什么软包子,想要与我和解,又拉不下面子,这才派了晋县丞来。”
“那大人觉得是哪一种?”
“我还不确定。”陆徵虽然这么说,但神情却轻松了许多,“不过不管是哪一种,就目前来看都算是个好消息,我就怕这两人都是愣的,要是一心给我难堪,这才麻烦。”
包铮还是不解:“大人与他们又没有仇怨,他们为何会对大人有如此敌意?”
“算不上为难吧。”陆徵说道,“县尉虽说负责当地治安,可一旦当地在治安上出了什么问题,县令也是要负责任的,他们想要试探一下我的能力,也不是难以理解。”
包铮挠了挠头:“哦。”
陆徵虽然这么说,可他心中却还是不敢抱太乐观的想法,不管是出于试探还是别的原因,至少这马县令这不友好的态度是表明了。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陆徵倒也不怕。
然而刚吃过中饭,符师爷就来了,依然是笑眯眯的样子,他拱了拱手道:“马大人回来后心中十分过意不去,特在家中设宴请陆大人赴宴。”
陆徵接过请柬,也回礼道:“烦请回复马大人,陆徵必准时到场。”
“甚好甚好,在下告退。”
等符治仪走了以后,陆徵才将请柬给丢到了一边,接着翻看案卷。包铮奇怪地问道:“大人,这马大人请你吃饭,是不是说明他服软了?”
陆徵还没说话,游小五已经在一旁开口道:“这叫鸿门宴,懂不懂啊?”
“鸿门宴?”包铮皱眉,“老油条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啧啧啧,所以说你们年轻人没阅历。”游小五不知从哪里又摸出来一个酒壶,美滋滋地抿了一口才道,“若那县令果真服软,怎么早不来请晚不来请,偏偏要等那位晋县丞交接了之后才来请呢?”
陆徵点点头:“我本来还拿不准这两位的关系,但这符师爷来送了请帖,我就明白了,这马县令只怕和晋县丞不和,而且他恐怕还隐隐被晋县丞给压制住了。”
“这怎么可能呢?”包铮也有些疑惑。的确,按照常理县令才是名正言顺的一县之长,可仓库与文书都归县丞所管,刑狱又归县尉管,所以县令的地位的确有些尴尬,被架空的可能性不是没有的。如今看来,青溪县的情况就是如此,这位晋县丞实在不可小觑。
包铮被游小五教育了一遍才明白,他平日里并不算木讷,可惜这官场中的弯弯道道实在太多了,实在让他难以理解。
游小五虽然不曾混过官场,但他天生就是个人精,又加上陆徵让他打听消息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培养他这方面的能力,现在分析起问题也算是头头是道,至少能把包铮给唬住了。
陆徵哭笑不得地打断他:“行了,哪有这么危险?”让他再说下去,他这趟可不是赴宴而是去龙潭虎穴了。
包铮虽然不太明白这里面的门道,可也不是傻的,一脸狐疑地看着游小五。
游小五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打了个哈哈:“反正万事多留个心眼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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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傍晚,陆徵依约到了马县令的宅子。
这宅子倒并没有修的多么富丽堂皇,反而雅意十足,墙上还挂着几幅字。陆徵虽然现在字还是写的不是很好,但经过这段时间的补课,至少已经能够看得懂好坏了。墙上这字已经可见风骨,只是过于追求字体,反而显得有些匠气。
陆徵并没有等太久,这位马县令很快就出来了,和他想象中的大腹便便不同,这位马县令反而是个美中年,一头乌发梳的整整齐齐,轩眉长须,一身书卷气,穿着宽大的便服,倒显得仙风道骨。
“陆大人果真美玉良才,在下马岩柏,失敬失敬。”
马县令十分热情,陆徵也礼尚往来,气氛顿时变得十分热络。
待到上桌吃饭,每一道菜都有讲究,马县令虽说不是出自世家,可他这做派跟世家穷讲究的习气简直一模一样,陆徵本人虽然不懂这些,但原主从小就是浸淫在这些之中,因此陆徵只是附和了几句,这位马县令简直就要拿他当知己看待。
陆徵表面上虽然和他说说笑笑,但心中始终没有放松警惕,果然,酒过三巡后,马县令便开口道:“陆大人的名声,本官在青溪也是有所耳闻,能有你这样一位能人到我们青溪来,本官心中实在是欣喜难掩。”
“马大人谬赞了。”
“你呀,不要太谦虚。我们青溪县自从白县尉丁忧后,这刑狱一事一直是晋县丞在打理,他是个能人,身兼数职也游刃有余,虽说是能者多劳,可终归名不正言不顺啊,好在如今陆大人来了,也算是各行其职不是?”
听明白了这位马大人的话中之意,陆徵也有些无语,敢情这位马大人还怕自己手太长捞过界了?如今看起来,这位晋大人手段很厉害啊,都把这位马大人压得草木皆兵了。
陆徵不想打这种机锋,就装作没听懂一般:“大人说的是。”
马岩柏一噎,但马上又笑着道:“这倒是本官多嘴了。听说晋县丞一早就将案卷等东西移交了,这以后就要陆大人多费心了。”
“这是在下分内之事,必然尽心。”
马岩柏见陆徵油盐不进,也就不耐烦再说这些客套话,便道:“可巧了,最近这县里刚发生一起案子,本官与晋县丞都束手无策,看来也只有陆大人有本事破案了。”
陆徵精神一振,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这位马大人的正题,他不由得问道:“不知是个什么案子?”
“是桩谋杀案。”
“谋杀案?”
马岩柏慢慢道:“确切来说,是桩无头公案。”
“无头公案?”陆徵一怔。
“两天以前,一个渔夫在河边发现一具无头男尸,那尸体没有穿衣服,根本就不知道是谁,所以也就搁置下来了。”
陆徵也为难地皱起眉,这种无头案最麻烦,因为尸体的身份不明,所以根本就无从查起。若是现代,还能够依靠dna等方式来查找尸体身份,可在古代,根本就没办法。
马岩柏看到他的样子,嘴角轻轻勾了勾:“这桩案子,就有劳陆大人了。”
第七十四章 无头案
第二天, 陆徵就带着包铮等人来到义庄, 义庄中果然摆着一具无头尸体。先前的仵作已经验过尸了, 只能确定死者是窒息而亡,死后被人砍下了头。他的身体有些许膨胀,是死后被人扔下了河, 然后尸体被水冲上了岸,这才被人发现。
仵作的检验很简陋,受限于这时候的解剖水平,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好在陆徵在路上的时候已经把自己所知道的解剖知识告诉了石斛, 石斛倒也没问他是怎么知道的,而是极其认真向他学习, 而现在就是检验他学习成果的时候了。
石斛点燃了姜片和苍术,念了一段往生咒后, 才掀开遮盖尸体的白布,而众人在看到尸体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变了脸色。
陆徵在读书的时候也曾听法医系的学长们说过巨人观这种尸体现象, 当时学长那种一言难尽的表情他现在还记得,可想不到自己有生之年也能见到如此恐怖的景象。
尸体整体呈青灰色,胸腹隆起, 四肢胀大, 甚至部分地方还有皮肤脱落的现象,而在脖颈处的断面上则爬满了白色的蛆,整具尸体散发着浓重的臭味。
陆徵看了第一眼就跑到一旁去吐了,而包铮也没比他好太多,只是忍住没有吐, 但表情也是铁青的,在场唯一还保持平静的就只有石斛了。
石斛先确定了死亡时间是三天前,这与渔夫的供词吻合,也与先前仵作的看法相同。然后石斛按照陆徵所教的打开腹腔,勉强分辨出了胃残留物,大约有肉和花生米。
最后,石斛总结道:“死者的身材高胖,大约有五尺半(约为1.9米),他应该是在饭后一到两个时之内死亡的,且从饭食中有肉来看,他家境应当不错,至少不贫困,而从他手指上的老茧来看,他左手的虎口和关节处都有不少老茧,右手却好很多。”
陆徵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才道:“凶手之所以要砍下他的头,应该就是为了隐藏他的身份,而此人的身材在南夏郡应该也是十分少见的。而且我并不认为他的家境不错,他腹中有肉和花生米,这很有可能是一边喝酒一边吃下酒菜,若是家境不错,下酒菜绝不会如此单一,而且我还怀疑这人是单身。”
包铮疑惑道:“这也能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