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昀在医院住了几天，伽纳娜和莉莉斯来看了他几次，看到凌昀没什么问题放下了心来，阿托尼克倒是常来，他似乎对凌昀很感兴趣，时不时过来问问凌昀的情况。被阿托尼克的淡棕色眼睛注视着的时候，凌昀总有一种被看穿感，他不自觉扯了扯自己的衣角，担心后腰莹蓝色的图案被人看到。

　　休息期间伽纳娜把凌昀与机械兽人对战的数据发给了他，连着莉莉斯和阿托尼克一起坐在病床旁边分析数据。凌昀大概是很少被导师、一个S级战斗研究员、一个A级战斗研究员一起围着，终于忍不住开口问自己的导师：“老师，这次的数据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莉莉斯抬起头想说什么，却看见了阿托尼克的眼神，把话又吞了下去。

　　“AMO-008，或者说与你对战的这个机械体，是机械训练的最新一代成果，通过学习模型它能够应对各种复杂问题，原本是我们用来对付烈火之眼的。但是……在AMO-008和你对战的时候，我们发现之前对它进行的研究全都失效了，依托于POlab的数据全部断掉，你能够理解吗？”阿托尼克慢慢悠悠开了口。

　　POlab是基于瓦尔勒实验基地云端作为存储地的云主机，极大地减少了机械体内的存储空间，运行数据集会更加迅速，能够更快地对已有现象做出反应。而AMO-008在POlab断联的情况下依旧能够稳定发挥实力，甚至展现出了超越训练结果的表现，很难不让阿托尼克起疑心。

　　“我听到你在昏迷前一秒还在喊‘贝叶斯，不要胡来’，这个贝叶斯是我们理解里的那个中古统计的贝叶斯吗？”阿托尼克笑着望向凌昀，却让人感觉不到和蔼，“还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呢？”

　　青年的后腰在一瞬间仿佛针扎的疼，他坐直了身体，看着阿托尼克：“您是想说我和这次机器失控有关吗？”

　　“也并没有这种明确的意图，”阿托尼克慢慢悠悠地把凌昀那句“蓓叶丝，不要胡来”又放了一遍，“只是想知道是什么原因，方便之后我们调查。”

　　伽纳娜看着绷直身体的学生，伸手拍了拍他，似乎是想缓和一下气氛：“阿托尼克不是要来追究你的责任的，之前还是他救了你。”

　　“蓓叶丝是我的朋友，很喜欢捉弄我那种。所以在意识不太清醒的状况下，我的第一反应是会不会是蓓叶丝在捉弄我，所以喊了她的名字，”凌昀对上阿托尼克的视线，语气十分平静，“但我猜错了，这次不是她的恶作剧。”

　　“贝叶斯是个女孩？”莉莉斯听着他的话，插了一嘴。

　　凌昀“嗯”了一声，想起蓓叶丝的时候嘴角不自觉上扬了一下，语气也温和了不少：“是个很可爱的女孩。”

　　莉莉斯“哦”了一声，没再说话，阿托尼克把数据留给了凌昀一份，也起身离开了。

　　青年深吸一口气，还想趁着闲下来找塞莱斯聊聊，没想到塞莱斯却先发了通讯过来。蓝发蓝眼睛的青年在对面像是还忙着什么，垂着眼睛没注意到通讯已经接通了。他戴着厚厚的眼镜，圆眼睛圆脸，看着有些幼态，像是比凌昀还要小一点。但实际上塞莱斯比凌昀要大七岁，只不过一直保持在了十几岁的少年体型里。

　　“喂？”凌昀开了口，打破了这片沉默。

　　“哦，凌昀，”塞莱斯抬起头来，他的声音停留在了变声期之前，像是童声，“我有事要找你。”

　　“我刚好也有事要找你，”凌昀想着走之前蓓叶丝的话，开了口，“你先说吧。”

　　塞莱斯坐到了椅子上，调出一段日志来：“你还记得前不久圣西加图的停电事件吗，我查了一下，信号在你的设备这里有一瞬间过载，你当时有什么特殊的感受吗？”

　　果然是和这个有关……凌昀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我当时在舱里，停电的那一瞬间我反而有触电的感觉。”

　　“身体有受伤……”塞莱斯突然顿了一下，仔细打量了一圈凌昀周围的设施，眉头蹙起来，“你在医院里？星赞说你不是去基地了吗，怎么到了医院？”

　　“说来话长。”凌昀叹了一口气，把在训练场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塞莱斯垂着眼睛听着凌昀的话，偶尔点一两下头。直到整个时间轴被捋清楚，塞莱斯才开了口：“蓓叶丝……所以你相信她是人类吗？”

　　“我……我也说不清楚，”凌昀叹了一口气，他的皱眉在全息投影里看得真切，“我连她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可能你会累一点，我把数据发给你，烈火之眼他们试图侵入我，被蓓叶丝抓了。”

　　塞莱斯快速浏览了一遍记录，眉头也皱了起来。半晌他才推了推眼镜，看着凌昀：“这些数据节点都是蓓叶丝埋的？”

　　“应该也没有其他人帮助她。”凌昀思考了一下，开了口。他在蓓叶丝给自己展示日志的时候已经吃惊过一回了，现在看到塞莱斯的反应也很正常。

　　这次沉默的是塞莱斯了，凌昀看到他在那边噼啪在按着什么，过了一段时间塞莱斯才抬起头：“我刚算了一下这样的规模，凌昀，你对她的能力有个大体估算吗？”

　　“大约等于一个POlab？”这是凌昀对蓓叶丝能力的最低估算，她在那个空间里的能力凌昀也计算不出来。

　　塞莱斯笑了一声：“你的估算可以不用这么保守，如果按照你给我的数据推断，她要胜过整个圣西加图的数据中心。这还只是我的保守估计。”在屏幕另一头的少年又补充了一句。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得知蓓叶丝的能力时候他还是感到震惊，那头的塞莱斯继续开口：“不过真的很感谢你的这位朋友，她的数据给予了我们很大帮助。如果她需要……如果她看得上，有什么能帮忙的我也一定竭尽全力。我先去研究烈火之眼的东西了，谢了。”

　　他说完挥了挥手，关了通讯，留下凌昀一个人研究着对战报告。大概是困得很，青年迷迷糊糊要睡着时候还在努力记住异常数据。

　　他的身体猛地一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已经变得昏暗，空气中飘起的灰尘漫起丁达尔效应。青年已经不会对进入另一个世界这件事情感到诧异了，他只是想知道蓓叶丝在哪里。凌昀身上是一身黑底镶嵌蓝边的神学院制服，厚重的布料带来了一种肃穆感，周围是同样厚重的实木书架――在星际图书馆已经如此便利的情况下，基本没有人会再使用这种古老质朴的书架摆放纸质书。他随意翻开一本书，意象和文字如山泉般向他涌来，每一本书籍都藏着岁月流动的痕迹。凌昀一排排书目看过去，一本名为《古概率学》的书籍引起了他的注意。青年伸手抽出这本书籍，对面也刚好伸出了一只手来，抓住了那本书。

　　在书籍的缝隙间，丁达尔的光线柔和了对面的轮廓，他看到一个戴着眼镜的女孩。对方穿着与自己同款的制服，戴着金丝边眼镜，藏在镜片后的蓝眼睛显得透彻又漂亮。

　　凌昀浅浅叹了一口气――蓓叶丝学习性爱学得如何他的确不知道，但是在拿捏自己上，她应该是突飞猛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