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一箭,她定也是要射她胸口的,只是十七公主的箭法不怎么样,才让她两次躲过。
云照盯看着她,疾步往后退,生怕一个走神,就被那箭刺中。
“咻――”
利箭穿破寒风,再次朝云照射去,可依旧是射偏了。
十七公主好不气恼,重重哼了一声。旁边宫女急忙拿了箭给她,再次上线,再次对准云照。
云照不由咬牙,一手已经捂在胸前,别人不知的以为她在护住心口,但唯有她知道,她捂住的是夜明珠,若今日非死不可,那她“下辈子”回来,定要想尽办法,在司玲珑面前揭穿这十七公主的真面目。
“咻――”
箭又一次离弦,方向总算是没有那么偏移,往云照的腰间飞去。但箭势不强,集中精神的云照闪身偏开,顺利躲开。
十七公主见状大怒,气道:“捉住她,不许她动!我要她做我的箭靶子。”
那些宫女侍卫得令,冲上前去抓云照。云照有再好的体力,也躲不过武功高强的侍卫,不过跑了七八步,就被抓住了。她顿时惊得浑身冷汗,只觉自己必死无疑。许是有夜明珠,所以眼里没有对死亡的畏惧,只有对十七公主的憎恨。
这眼神让十七公主看得十分不满:“你为何不怕?你求我,跪下求我,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云照是可惜事情已经查到这个地步,却要重来,但要她求她,倒不如重来百遍,宁可累死,也不要求她半句话。想到十七公主定不会放过她,她再忍不住,骂道:“求你?你算什么东西。你若让我骂你,我倒是骂得出口。”
十七公主没想到她竟然敢说这种话,更是气恼,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我撕烂你的嘴!”
这一巴掌简直像刮在云照的五脏六腑上,又气又疼,偏没办法还手。
十七公主退了三步,直接用箭抵在她的胸口上:“这样就不会射偏了。”
云照咬牙,狠狠盯着她:“之前你叫太监来杀我,这次又亲手杀我,真是费了好大的心思。”
“我何时让太监去杀你?”十七公主厌恶道,“别泼我脏水。”
这正是云照想知道的答案,她想着自己横竖都是一死,不如多问一句。她呸了她一口:“那太监分明就是你所派,还想抵赖,我是将死之人,你也要诓骗我,就不怕阎王勾你舌头。”
十七公主气得跳脚:“阎王勾你的舌头才对,污蔑我,谁知道你惹了哪个死太监。”
云照见她气急败坏,着实不像是在骗人。她之前就怀疑太监非她所派,如今看来,确实不是。
那到底会是谁,矛头不对着陆无声了,却对着她?
云照苦思之际,见箭在弦上,已准备向夜明珠祈求。陆无声就在这皇家猎场,应当没有问题。
“住手。”
十七公主一愣,听见喝声,还是要松手,可旁边宫人急忙压住她的手,急急朝她示意:“公主三思。”
十七公主眉头一拧,这才不甘愿地放下弓箭。云照不敢相信竟然能有人能喝住这刁蛮毒辣的公主,偏头看去,就见一个男子疾步过来,她一瞬间以为是赵焱,但再看明显不是,只是这人跟三皇子眉眼颇像,就连气质也相差无几。
“见过七皇兄。”
云照恍然,原来是七皇子赵州,难怪跟三皇子长得相似。
赵州年纪尚轻,比三皇子还要小几岁,不过二十出头,神态并不会比三皇子老成,但云照不知为何,十七公主好像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否则怎会立刻让宫人放开她,还恢复了无邪气的模样。笑脸相迎,唤声颇为甜美。
“皇妹在这里做什么?”赵州看了看云照,又看看地上的那几支箭,就没有再看。
云照知道他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又不是笨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没什么,刚瞧见了野兔,想捉来着,可老是射不中。”十七公主笑道,“惹得这些宫女太监都笑话我。”
赵州笑笑:“平日让你好好练箭,你偏不练。对了,怎么三哥的人也跑到这来了?”他对云照说道,“方才我看见三哥狩猎回来,你还不赶紧过去?想挨骂么?”
云照一听,提步就要走。十七公主脸色急变,偏头盯她。可云照哪里会惧怕,有七皇子这句话,恨不得拔腿就跑,她就不信这公主还敢当着她哥的面射她脑袋。
那十七公主果然没有追上去,直到她走了,才说道:“七哥哥,你为何要帮她,只是一个宫女罢了。”
“真的是宫女吗?明明是陆将军的未来儿媳,不是么,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赵州叹道,“皇妹,你不可总是这样任性,要有宽己待人的心,你再如此,我就要告诉意妃娘娘了。”
十七公主没吭声,等他走了,才恶狠狠道:“他日定要去父皇面前告你一状!”她恼得拿了宫女手中的箭筒就走,宫人要跟上,她大声道,“滚!别跟着我。”
深知她脾气的众人一时不敢跟上,怕她发怒,丢了自己的小命,只能眼睁睁见她进了树林。
云照不知七皇子是怎么拦十七公主的,她只顾着自己逃命,急匆匆走了一大段路,才想起来怎么七皇子会突然到这边来,他的身边没有护卫,自己也没有骑马,那肯定不是到那狩猎,而且狩猎的方向也不对,看起来是特意走到那边,或者是说,特地来救她的?
但她跟七皇子连面都没有见过,他怎么会认得自己?
“云儿。”
声音沉如洪钟,将云照从沉思中唤回神,她蓦地转身看去,果真没有听错:“陆伯伯。”
陆战稳步走到她前头,将她打量几眼,问道:“可有受伤?”
“没有……”云照瞬间明白过来,“是陆伯伯请七皇子过去搭救我的么?”
陆战点点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混在宫人中么?我早就发现你了,只是没有吱声。直到见你随人离去,心下不安,就跟了过去,谁想看见十七公主刁难你。”
捡回一条命的云照长长松了一口气:“谢谢陆伯伯,还好有您在。”
“是三皇子让你来这里的?”
云照抿唇没答话。陆战说道:“你穿着宫女的衣服,手腕又系着紫丝带,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
云照自知没办法掩饰,只能朝他讪笑:“您就当我贪玩吧。”
陆战并不责备她:“快回宫人那边去,没事别出来。”
云照还想着去找秦融的身影,可现在看起来不可能了,万一十七公主还在暗处对她虎视眈眈的,下一次就不知道谁能够搭救自己了。她心觉可惜,好不容易有一次能接近秦融调查他的机会,却被浪费了。
她应了声,末了又道:“陆伯伯,我想问您一件事,您能不能在任何时候,都相信陆哥哥所做的事,都是有原因的,对的。哪怕是……他被人泼了满身的墨,您也相信他是清白的,而尽全力救他?”
伫立风中的陆战面色沉冷,常年日久征战沙场的人,脸上总会多几分忧思和沉重。此时的他看起来,身体苍劲似松,面庞又十分苍老,像是永远不会倒下的人,但又像是随时会垮下。他没有答话,直接离开了。
云照也轻轻叹了一口气,如果哪天陆无声被人“真凭实据”地冤枉他背叛朝廷,陆伯伯可能真会杀了这亲儿子。可毕竟是亲儿子,又怎么下得去手。
所以他没有回答。
云照沉思片刻,也打算回去,才刚走几步,就听见方才离去的方向有人惊叫。她猛地回头看去,就见刚才那十七公主的宫女慌慌张张跑来。她顿生警惕,那宫女脸色惨白,边跑边颤声重复着一句话,听得云照再次寒毛竖起――
“公主、公主死了。”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十七公主死了。
她的脑袋朝向下坡,脚朝山上,脸上手上都是伤痕,脚腕上还绊着藤条。几个太医细细查看一番,颤巍巍地走到圣上面前,不敢开口。
赵康面色阴沉,盯着死去的女儿,久久不能平静。他紧握拳头,双眼微瞪:“说。”
话落,太医已经全部跪下,颤声:“公主是失足而死。”
“天成她身手了得,怎么可能会摔死!”赵康大怒,吼声震得堆积在树叶上的积雪滚落,飞鸟四散。
太医强忍惧怕,嗓子禁不住发抖:“公主脚上缠有藤条,以公主脸上手上的伤痕及姿势来看,有可能是在奔跑时绊倒藤蔓,尔后摔倒滚落下山坡,重伤而陨落……”
赵康怔了许久,不愿接受这事实。他愣愣看着那边,竟不知如何是好。
“父皇。”七皇子赵州上前一步说道,“可要让刑部大理寺的人来看看?”
旁边太监痛声道:“殿下,太医既然说了是不慎失足,里应无误。公主遭此不幸,还是让公主及早入土为安吧。”
赵州往那边看了一眼,看着皇妹如此凄惨,一时不忍,将话咽了下去。赵焱见状,也上前说道:“父皇,臣子们都在看着,苏公公说得对,还是让皇妹入土为安吧。”
赵康一个踉跄,似苍老了十年,方才狩猎的英姿勃发全然不见。他几欲落泪,最终还是忍下了。苏公公忙扶住他:“圣上,您要小心龙体啊。”
赵康黯然,又问御医:“我的天成,当真是摔死的?”
三名太医跪在泥泞山坡上,额头几乎贴地。
赵康悲鸣一声,差点晕厥。几位皇子急忙搀扶:“父皇。”
多劝无用,多说也什么都无法挽回,这边的悲鸣,站在远处去的云照也听不见,看不清。只是方才那宫女说十七公主死了,她随最先前去的众人一起去瞧了瞧,看清了十七公主死去的模样。
她想找陆无声,但人太多,怎么都看不见他。
忽然她瞧见那人群中,有一个人颇为眼熟,也站在了人潮前面。他的侧脸肃然,棱角分明的脸庞显得十分冷漠。那双目如鹰隼,冷冽地盯着十七公主的方向。
云照突然觉得有一口气堵在了胸口,只因那个人,就是在竹林中杀过陆无声,和死去的太监是一伙的秦融,任职御马监,此次她费尽心思来猎场所找的人!
她迅速收回视线,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脑子飞快转了一圈。
这一世的秦融不认得她,甚至两人从未打过交道,就算秦融因他的主子而知道自己,但他一定不会知道,她认识他。
云照想着,掂量了下两人的距离,不过离了两三丈远。
衡量好距离,云照就往右边一点一点地挪。所幸这时护卫几乎都在十七公主那边,所以宫人这边七八丈才站着一个护卫,宫人七嘴八舌低声说着什么,也无人约束呵斥。有轻微吵声掩护,云照慢慢挪着步子,还算顺利。
几乎用了半柱香,云照才站到秦融身边,她偏身听着后头宫女们低声谈论的话,毫不突兀地插话,和她们说了起来,像是一早就站在了这里。
秦融还是刚才那个姿势,没有半点变化。
直至十七公主被抬走,才陆续有护卫过来,将站在这边的宫人往猎场外面领。一年一度的狩猎,就此结束。
云照交了腰牌,去了三皇子宫人们集合的地方,她边等着回家,边想看来那白狐不是今年所猎,那应当是明年了。
想到白狐,她猛地一顿,“历年”的皇家猎场,从未有公主死去的消息,更何况是十七公主。
那就是说,十七公主不是意外死去,而是被人所杀!
云照的心顿时如擂鼓急跳,轰隆轰隆地响,十七公主得罪了谁,为什么会被人杀了?
难道又与她有关?想来生变的缘故只有她“今生”出现在这,还有陆无声的出现,不然其他人都是按部就班,并没有变化。
然而当时陆无声随圣上皇子狩猎去了,所以唯有她。
云照心神不宁,因为她觉得可怕――那个人,一直在背后盯着自己,甚至可能现在也在看着她。被人暗地跟着,随时可能被放一支冷箭,让她如何能安心。
一晃日落黄昏,云照从猎场出来已经有将近四个时辰。她坐在闺房中,时而往窗外看,并没有看见有谁在外面。她屡屡抬头,喜鹊禁不住说道:“姑娘,您的字都歪了。”
云照低头一看,宣纸上的哪里叫字,分明是鬼画符。她弃笔揉纸,揉成一团丢在桌上,想了想说道:“喜鹊,你去帮我带话给万捕快,让他跟上回一样过来。”
喜鹊一听,并不乐意,可又不得不照办,只好去找万晓生。
云照看着窗外,也不知陆无声何时能过来。她要尽快将这件事告诉陆无声,说不定他知道些什么。
敞开的窗户往里刮着冷冷寒风,吹得云照脑门疼。她站起身将窗户关上,还没回到房里,就见有人影出现在那,声音很清冽:“云云。”
“陆无声?”云照走回去要开窗,也不知道窗户是被什么卡住了,一时开不了,恼得她捶了两拳,“你怎么这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