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那些权贵们也是有权有势的人家,真的逼迫急了指不定能干出什么事来。对皇帝,他们不敢;对臣子,可未必有那么多顾忌。
大明文官与权贵相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了这样的局面。文官虽然很想灭了这些权贵,但也知道不可能;皇帝虽然知道这些权贵不重用,但也不能没有他们的支持。
张居正没想到当今陛下居然有如此魄力。
申时行听了张居正的话,深深地瞥了他一眼。
皇帝陛下果然是有魄力。他没想到张居正也有这样的魄力。
事实上,前面的那份奏疏就是一份试探,是张居正对皇帝的试探,想看看皇帝的真实态度。
可是张居正却没有说,任由自己两人把这件事办了。现在看来,他的试探已经出结果了。
申时行还想到了更深厚的一层,可能这就是皇帝和张居正的一种默契。
想了半天,申时行说道:“可太后那里……”
张居正转过头忧心忡忡的看了一眼皇宫,脸色颇为沉重,也实实在在的有些无奈。
那边太后他也是了解的,真的有什么事了也不奇怪。
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最关键的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摆得平太后,
西苑。
票拟的奏疏再一次递了上来,朱翊钧看了一眼,就伸手递给了身边的陈忠,直接说道:“你把这份奏疏给武清伯送去。”
“等他看过之后,你告诉他,太后身体已经好了一些了,很想念他,想让他进宫一趟,让他去见太后吧。”
在这方面,朱翊钧根本就没想过自己出手。问题从哪里出现的,就要从哪里解决。
自己才不会去见太后。武清伯搞出来的事,就要让武清伯自个儿解决。他解决好了最好,解决不好那就没得说了。
陈忠在一边躬身说道:“是,陛下。”
说完,便站起身子向外走了出去。
他的脚步非常快,心里面也很痛快,恨不得快点见到武清伯,把这件事快点告诉他。
这些日子,陈忠没少受武清伯的气。前些日子因为这件事,搞得他在陛下的面前都丢了脸,这一次一定要把面子找回来。
朱翊钧看着陈忠离开,面无表情的摇摇头,站起身子活动了一下筋骨说道:“准备好了吗?”
“回陛下,已经准备好了。”张诚有些迟疑的答应道:“陛下,要不就算了吧?”
“说什么话?”朱翊钧冷声道:“把俞大猷和刘显叫上,咱们走。”
说完,朱翊钧就向外走了出去。
皇宫大内这么无聊,不出去走一走怎么能行?
海瑞现在已经上任了顺天府尹,自己正好去看看热闹,听听外面的人都是怎么说的。何况自己也很好奇海瑞要怎么清查顺天府的土地。
很快,一群人就换好了衣服。
朱翊钧穿了一身富家公子的衣裳,手中持了一把题了字的纸扇,好一副公子世无双的气派。
刘显和俞大猷打扮成了健壮的老仆人,一看就是一拳能干倒一头牛的存在。
张诚则是一副精明的管家打扮。其他的人也有不少,但大部分都是护卫。
这次,六姑娘也跟着朱翊钧出去了。她打扮的是一个小丫鬟。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西苑,很快就消失在了京城的大路上。
与上次出来相比,这一次出来,朱翊钧发现京城更热闹了一些。
刚走出去不远,朱翊钧就发现了前面有热闹看。
一群顺天府的衙役似乎在追捕什么人,闹得鸡飞狗跳的。
那人跑得非常快,一边跑还一边回头挑衅,“一群乌龟,追不上小爷我!”
刚转过路口,就有一些人冲了出来。
那人也不跑了,和那些人一起站在路口,不服气的对着追上来的衙役们冷笑。
看到这一幕,朱翊钧就笑了。
真是太好了,没想到刚出宫就碰到了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打起来?
朱翊钧说道:“赶紧找个地方。”
六姑娘看了一眼朱翊钧,没想到陛下还有这一面。
张诚倒是不意外,连忙找了一个茶摊。
一行人直接在桌子旁边就坐了下来。张诚还安排人把瓜果端了上来。
朱翊钧抓了一把瓜子,一边津津有味的嗑着,一边看热闹不嫌事大。
陆姑娘倒是没有忙着吃,而是开始伺候朱翊钧。
她拿起一块瓜,把所有的籽全都挑了出去,这才满意的放到朱翊钧的面前。
朱翊钧对她笑了笑,拿起瓜咬了一口,安安静静的当一个吃瓜群众。
衙役们冲上来之后,为首的捕头指着刚才的人说道:“你们知不知道在干什么?顺天府拘传居然也敢逃跑?不要命了是不是?”
“顺天府?”那人冷笑着啐了一口,说道:“呸!什么东西!”
这人三十多岁的年纪,极为桀骜不驯。
他和身后的人穿的差不多,应该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从他们身上的布料来看,应该是某一个大人物家里面的豪奴。
顺天府的捕头咬了咬牙,伸手把铁尺举了起来,怒声道:“我劝你赶快跟我回去,不然的话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那人顿时就笑了起来。
他身后的那些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就你们?”那人冷笑了一声说道:“穿着这身衣服的时候,你们是顺天府的衙役。不穿的时候,你们算什么?抓我回去?你们也配?”
“我告诉你,你不过就是个衙役,能把我怎么样?你家里有老娘,也有孩子吧?”
“抓我,你要是敢抓我的话,我身后这些人就去弄死你老娘!弄死你孩子!把你媳妇卖到青楼里!赶快闪开,不然的话,没你的好果子吃!”
捕头咬了咬牙,脸色很是狰狞,似乎在做着什么决定。
朱翊钧看到这一幕,脸色有些古怪,对着张诚招了招手问道:“在京城的地面上,居然还有这么牛逼的人物吗?”
第三零八章 收拾暴徒
听了皇帝的问题,张诚脸上也露出了尴尬的神情。
他没想到这次出来居然会遇到这样的事,京城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
这其实算不上什么太大的事,无非就是权贵之家的豪奴,威胁一些顺天府的衙役而已。
在张诚看来,这种事实在是太正常了,京城经常有人这么干。只不过这一次被皇帝碰到了而已。
张诚虽然不知道皇帝想干什么,但是知道皇帝的脾气,他跟着皇帝的时间也不短了,知道皇帝一向嫉恶如仇。或者说,皇帝对自身的权力看得非常重。
国家机关的权力就代表着皇帝的权力,这些人敢威胁顺天府的衙役,其实就是在威胁皇帝的权力。这些人不要命了。
你们不要命可以,你们身后的主子怕是也要完了。
张诚没有丝毫的迟疑说道:“启禀陛下,京城的豪奴比较多也比较乱,这样的事倒也有一些。”
闻言,朱翊钧的眉头一皱,“没人管得了吗?”
张诚听了这话,就有些迟疑了,没想到皇帝居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这是管得了管不了的问题吗?
这是敢不敢管的问题。官员为什么不管,陛下你还不明白吗?
不过张诚也知道,有的时候,一些问题就是明知故问,陛下问了,自己就需要回答,而且还必须要严肃认真的回答,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张诚说道:“回陛下,无非就是一些权贵的权力比较大,地方的官员得罪不起,所以不敢管罢了。”
“这种事在京城居然也有?”朱翊钧皱着眉头沉声说道。
“回陛下,在哪里都一样。”张诚连忙说道:“要不奴婢把这些人抓过来问一问,看看他们是谁家的人?”
在张诚看来,反正这些人都完蛋了,自己也不怕得罪人。只要这些人落到东厂的手里面,那就没有什么是查不出来的。
只要查得出来,就把这些人全都干掉,把他们身后的人也都揪出来,这就是自己的功劳。
朱翊钧看了张诚一眼,摇了摇头,又看向面前的衙役。
他想看看这些衙役是怎么选择的,虽然这有些为难这些衙役了。
当一个衙门没有办法为自己的手下人撑腰的时候,那这些人自然也没有办法为了自个儿的衙门拼命。从现在到后世都是这样的道理。
这种情况真的出现了的话,就会导致下面的人不做事。我做事得罪了人,还一点好处都没有,还要面对人家的报复,那我为什么要做?上面的人都不做,我为什么要做?
现在的情况也一样,眼前的这些衙役就已经被僵到这里了,所以他们这些豪奴才如此的豪横,这些衙役才如此的难堪。
领头的捕头盯着对面的人,脸色阴沉的可怕。
这边的豪奴抱着肩膀,桀骜不驯的说道:“怎么样,想好了没有?带着你的人快滚!还想抓大爷?你小子识相一点,现在离开什么事都没有。”
为首的捕头眼睛里满是悲愤,略微想了想之后,他咬了咬牙,伸手握住了手中的铁尺,对着身后的人说道:“上去,抓人!”
他身后的衙役们顿时一愣,看向捕头的表情也有些迟疑。
显然,这些衙役没想到捕头会是这样的选择。而且他们似乎也有一些畏惧,面对上头的责难时捕头可以顶一下,他们还不如捕头。
这位捕头也是个狠人,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就冲了上去。
他第一个杀上去,其他的人互相看了一眼也就跟了上去,随后传出一阵噼里啪啦的打架声。
那些豪奴的胆子也不小,居然还敢反抗,双方顿时打成了一团。他们手里面都有棍棒,这一开打,战斗就很是激烈。
朱翊钧看到这一幕,脸色更阴沉了。
这些人居然敢拒捕?还敢和衙役打在一起!
在大明朝,这种罪名就是死罪。
朱翊钧看了一眼张诚,说道:“让你的人把他们全都抓起来,送到顺天府衙门去。顺便再去看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