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公主摆了摆手道:“这事儿你就别管了,你现在只管好好养伤,娘绝对不会放过任何想伤害你的人。”
晋阳公主是个爆烈性子,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肠子,做事儿更是图个快意恩仇。查出古意斋也卷在其中的第二天,古意斋的铺子就着了火,全烧掉了。奇的是,那条街上就烧了他一家,前后左右都没受灾。
京城人传得活灵活现的,都说肯定是天罚古意斋。
但烧掉一个书画铺子却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大家伙儿议论半日也就撂下了,然接下来的另一桩事儿,却叫京城人足足议论了一个来月,甚至更长的时间,那就是安国公府的大姑娘居然被采花贼给欺负了。
而且还不止一个采花贼。啧啧!
说是长孙丹出门做客,半道上被采花贼给掳走了,被找到的时候,啧啧,那白花花的大腿,好多人都看到了。
当时安国公府上下就乱了,还是晋阳公主出面请京兆尹和靖云台一起破案,不过第二日就把那五个采花贼给抓住了,细节交代得清清楚楚,详详细细的,靖云台里有人把审案的细节都泄露了出来,那叫一个啧啧啊,够那些个无聊男子议论三、五年了。
安国公府的大姑娘那是谁啊?那可是京城鼎鼎有名的双姝,出了名的美人和才女,那就是天上的月亮,可望而不可即的,谁曾想竟然会遇到这种事儿。
这事一出没多久就传出长孙丹自缢的消息来,幸亏被她傅母及时发现了,才没死成。只是她活着怕比死了还难受。
最心疼女儿的肯定是母亲。龙氏搂着长孙丹哭道:“我可怜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
长孙丹的眼泪早已流尽,现在满心都只剩下了仇恨,也唯有仇恨能支撑着她继续活下去。
“娘,这件事一定是晋阳和长孙吉做的。”长孙丹沙哑着嗓子道。
龙氏愣了愣,缓缓松开长孙丹,盯着她的眼睛道:“你怎么知道?”
“一定是她们,一定是她们!“长孙丹抱着头开始嘶喊。
“好,好,娘这就去帮你质问她们,若真是她们做的,我就是死也要把她们弄死。”龙氏信誓旦旦地道。
龙氏离开长孙丹的屋子后,并没直接去晋阳公主府,而是转身去了安国公世子长孙澹的屋子。“相公,阿丹的事情查出来是谁做的了么?”
长孙澹没说话,他也是刚刚才得到消息,有些不敢相信。这些年长孙家和晋阳公主还算相安无事,当初曾母虐待长孙吉的事情虽然闹得沸沸扬扬,但最终晋阳公主还是没做什么太离谱的事儿,毕竟长孙家是她丈夫长孙濡的家。
没道理时隔这许多年,晋阳公主会突然对一个晚辈下手,除非是他女儿做了什么事情,惹怒了晋阳公主。
长孙澹与龙氏情淡,家中女儿向来是归龙氏在教养,他并没怎么过问。却不料会发生这种事情,他作为父亲,一时竟然有些不愿意探究真相的想法。
但龙氏和长孙澹这么多年夫妻,一眼就看出他在隐瞒,所以强硬地道:“是不是晋阳干的?”
长孙澹有些迟疑,他是怕龙氏跟晋阳公主对上,最后伤的会是龙氏,如此更不划算。
做父亲的理智,做娘亲的却没法儿冷静,龙氏已经从长孙澹的神情里得知了答案,转身就跑出了长孙澹的书房。
“公主,龙氏带了十几个人要闯进来。”如雪禀报晋阳公主道。
晋阳公主笑了起来,“她也太不瞧不上咱们府上了吧,才带十几个人,放她进来,然后把大门给我都关严实了。需得叫她知道,咱们府上可不是那么好闯的。”笑容虽美,眼神却很阴冷。
龙氏带着人一路顺利地“杀”到了晋阳公主的院子,只不过到了这儿,她身后的人立即被公主府的带刀侍卫全部给拿下了,唯余下龙氏。
龙氏这才反应过来,她激怒之下都忘记了,本朝公主是能有三十人的侍卫建制的,她带十几个健妇和家丁完全就没用。
但龙氏也不怵,她现在一心只想为自己女儿讨回一个公道,站在院子里就开始骂:“晋阳,你给我出来,你做了那等恶毒之事,不敢出来见我么?”
晋阳公主朝婉姑使了个眼色,婉姑走到门外对守门的健妇也做了个眼色,两名壮实得有两个龙氏大小的妇人便将龙氏拖进了主屋,一人朝龙氏踢了一脚,直接让她跪在了地上。
婉姑道:“见了公主不跪,还大吵大嚷,是何道理?”
龙氏挣扎着要起身,却被健妇死死地按在地上。她拼命地抬起脖子,“呸。我家阿丹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晋阳?你还是个人吗?就是告到皇帝那儿,我也要讨个说法,你别以为你是公主就能只手遮天,这天下还是有王法的。阿丹是二叔的侄女儿,你居然丧心病狂到了如此地步,我要叫天下人都知道你恶毒的嘴脸。”
婉姑上前就给了龙氏一巴掌,“对公主不敬,按律当吃十杖,现在先给你十个巴掌。”说罢又要动手。
第79章
“先等会儿。”晋阳公主轻轻抬了抬手, 轻蔑地看向龙氏道:“怎么,只许你女儿对她表妹做出灭绝人性的事情,就不许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这件事你就是告到皇兄那儿,告到天下随便哪个衙门那儿,没理儿的都是你和你歹毒的女儿。”
龙氏死死地瞪着晋阳公主, 但心里却多少是明白的。那日长孙丹怂恿着她到晋阳公主府来问长孙愉愉的下落, 当时她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了。连韩夫人也是长孙丹在福隆寺里邀请着一起过来的。只后来长孙愉愉没事, 她心里才松了一口气,却没想到, 即便长孙愉愉没事,晋阳公主居然还报复得如此狠毒。
“可是华宁毕竟没有事。”龙氏叫嚣道。
“呵呵。”晋阳公主笑道,“你果然知道是不是?华宁没事, 那是她吉人自有天相, 有菩萨保佑她,所以得救了。而长孙丹,坏事做绝,连菩萨都希望她能得到惩罚,所以她是活该, 咎由自取。”
晋阳公主说完这番话,就对婉姑道:“把她给我拖下去, 治了对我的不敬之罪, 然后把长孙澹给我叫来, 让他把他家这毒妇给我拖回去。”
可怜龙氏这番上门质问什么没得着, 没能为她女儿讨回公道, 反而还被狠狠羞辱了一顿。
其实晋阳公主这些年还是惦记她那死鬼老公的情分的, 对长孙家的人还算客气, 甚至忍让,以至于龙氏和长孙丹都忘记晋阳公主还有厉害的一面了。卧虎被当做猫了。
至于被叫上门的长孙澹,晋阳公主对他还算客气。明明白白地把长孙丹都做了什么事情告诉了他。“你的女儿你自己管教好,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我没杀她。你应该庆幸的是,华宁没事儿,否则我就让你整个长孙家给她陪葬。”
长孙澹什么也没说,就将龙氏带了回去。他虽然心痛长孙丹,也痛恨晋阳的不近人情,不过他也晓得女人疯起来是什么样子,这会儿的晋阳可没那么好说话。
长孙澹很快便将长孙丹送出了京城,去向谁也不知。而龙氏则是“被疯了”,关在了安国公府的后院里,府中的事情暂时由长孙詹这位安国公世子的宠妾林氏出面打理。
如此,晋阳公主以极其简单粗暴的手段就解决了长孙丹和龙氏两人,曾母想闹,却被长孙澹劝住了,因为他知道,晋阳公主现在也是疯了,谁她都不会放过,见到曾母,新仇旧恨加一块儿,还不知道她要怎么报复呢。
长孙丹和龙氏的挣扎没有泛起任何浪花。她们不明白的是,以前她们的种种挑衅,那是晋阳公主不跟她们一般见识罢了,但那并不意味着她们可以肆无忌惮地挑战晋阳公主的底限。
做人,本就应该给自己划一条线的,雷池不能越半步。
至于陆行这边,晋阳公主借着进宫的机会,偶遇了他一次,当面表示了谢意,以及大恩必有后报的承诺。
此外,他还得着了一幅画。
那幅画是冬柚送到东阳坊的。那日冬柚与长孙愉愉一同被掳,被贼人分成两路送出城来混淆视线,亏得泉石一路寻找蛛丝马迹,总算将她从贼人手里救了出来,她却比长孙愉愉还幸运些,并没受到什么侮辱。
冬柚到东阳坊将画交给陆行,“陆少卿,这幅《松鹤图》是公主让我交给你的,说是能修复就修复,修复不了就算了,这画却也不必还给公主了。”
陆行看着那幅被墨汁毁掉的《松鹤图》,无奈地刮了刮眉毛,他已经知道晋阳公主为了掩饰长孙愉愉行踪而扯的幌子了。只能感叹晋阳公主就是财大气粗,这样的古画说毁就毁了。其实他手里本有其他借口可以提供给晋阳公主的,奈何晋阳公主嘴巴太快了,直接毁了一幅名画。
“陆少卿,不知道泉石小哥的伤势可恢复了?上次他为了救我受了伤,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这次给他带了些药材来,不知可否去看看他?”冬柚有些歉然地道。
陆行点了点头,“他还在床上躺着,傅婆,你带冬柚姑娘去泉石的屋里看看。”
傅婆把冬柚带到泉石屋子里,就很自觉地退了出去,拉了青老在院子里的角落里唠嗑。“看到没有,果然是老姜没有公子辣。”
”什么意思?“青老不解。
傅婆道:“我现在算是知道公子为何不让人提醒小县主了,你瞅瞅眼下这情况,要不是如此,哪儿来的公子英雄救美?要不是如此,冬柚能对泉石伤心?这傻小子说不定真是傻人有傻福,抱得美人归也说不定。”
“不能吧?你的意思是当时公子就料得到害人的人还会出手?”青老问,“料到小县主会被歹人绑架?”
傅婆白了青老一眼,“那倒未必,只不过总是有更多机会帮小县主不是?连着上回盗画的事儿,小县主现在可欠下了咱们公子不小的恩情了。这种恩情不以身相许怎么说得过去?”
青老叹息道:“你呀,就少想些有的没的,公子可没你想的这般会算计。当时江汪洋虽然说了些话,可咱们也没有真凭实据能联系到安国公大姑娘身上,公子不说那是谨慎,万万没有去挑拨离间人亲戚的道理。再说了,公子都已经和韦姑娘定亲了,要小县主的恩情做什么?那置韦家女君于何地?那是韦相公的女儿。”
傅婆不再说话了,因为她也不知道,是自己对,还是青老对,但是人太正经了多无聊啊,她倒宁愿相信是陆行在算计,这样她才有嗑瓜子儿时的谈资。
待冬柚离开后,傅婆和青老都很好奇地进了泉石的屋子,满以为会看到红光满面,心想事成的泉石,谁知看到的却是一脸灰败的泉石。
傅婆慌不迭地请了陆行过来,“公子,泉石这是怎么了?上回抓江汪洋伤刚好,这回为了救冬柚,该不会是伤上加伤,伤了根本吧?”
陆行坐下替泉石把了把脉,“看脉象没什么问题,这次都是皮毛伤。”
傅婆恍然地看向泉石,“该不会是冬柚说什么了吧?可是不至于啊,你才刚刚救了她。”
泉石闻言往旁边侧了侧身子,伸手抹了抹眼睛,好像是在擦眼泪。
傅婆和青老对视一眼,这问题可大了哈。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
“泉石,来跟婆婆说说,冬柚那小蹄子都跟你说什么了?“傅婆心疼地道,“这天下何处无芳草,她没眼光那是她没福气,咱可不搭理那种不懂知恩图报的人哈。”
傅婆这话可是意有所指的,小县主身上也背着“恩”呢。
泉石可舍不得任何人说冬柚的坏话,他声音沙哑地道:“她不是那种人。她就是怕耽误我,才跟我说清楚的,怕我白白跟她耗。”
傅婆扬扬眉,显然是不信。
泉石转过身无比哀怨地看了一眼自家公子,然后重新把头埋到被子里道:“她说她这辈子都得在华宁县主身边伺候,她是孤女,是晋阳公主把她养大的,县主待她情同姐妹,所以她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她,将来县主嫁了人,她也是要跟去的。”
说到这儿,泉石这男儿泪可就又弹出来了,看来的确是他的伤心处。
傅婆听了也是心酸,转头看向陆行,眼神里也满是哀怨。
陆行无动于衷地站起身,“好好儿养伤吧,伤好了跟我去清凉寺找大和尚给你开解开解。“说罢,陆行就出了门。
傅婆无语地看着陆行的背影,直到看不到他人影儿,确定他听不到了,这才道:“这还算是个人么?”找大和尚给泉石开解?
傅婆转身爱怜地摸了摸泉石的脸,“可怜的孩子,公子这是要把你往绝路上引啊,直接劝你当和尚。”
泉石可没被傅婆挑唆,反而破罐子破摔地道:“和尚啊,和尚好啊。”
傅婆和青老频频摇头。
谁知泉石却道:“你俩也别劝我了,想劝我倒不如劝劝你们自个儿。”一家子从老到小全都是光棍。
傅婆和青老果然不说话了。
这边全是光棍,但京城的五月却是扎堆儿地成亲,因为这个季节气候最好。
五月里孔重阳出了嫁,杜丽棠也成了亲,方子仪的亲事定在了九月里,钟雪凝和许嘉乐的亲事在年底也会办完,便是方子月的亲事也有了着落。
这事儿却还跟长孙愉愉有关。
五皇子旧年已经同顾静婉成了亲,六皇子的亲事自然得忙乎上了。当初五皇子的母妃就打过长孙愉愉的主意,如今六皇子的母妃也有一番盘算。
不过六皇子对长孙愉愉是无可无不可,觉得能娶那样的大美人却也不亏。皇帝以前是没有让长孙愉愉嫁给他儿子的打算的,但如今渐渐觉得身体有恙,又心疼他早早守寡的唯一的胞妹,便想着能让长孙愉愉嫁给六皇子,将来她们母女也算有个依靠。
然而晋阳公主却绝对没有这种打算,但皇帝提了,她却不好反对。好在皇帝并没有说就定下来,而是让她考虑考虑。
就在考虑这当口,长孙愉愉却出了事儿。动用了靖云台的云骑,皇帝当然不可能不知道。甚至连长孙愉愉舌头受伤不能说话的事儿,靖云台都查了出来。
女子只有咬舌自尽时才会伤到舌头以至于不能说话,这个道理大家都懂。
当即六皇子的母妃就不愿意了,她儿子乃是龙子,怎么能娶失贞之人?哪怕长孙愉愉并没有真的失贞,可经历了那样的事儿就让人膈应不是?
于是乎这桩亲事就没了。晋阳公主只觉得正合心意,但表面上却要显得对柳妃不满,可这种不满的分寸又得拿捏得恰到好处,要让柳妃心存愧疚,却又不至于反过来对她不满。
既然不能娶长孙愉愉,皇帝自然得为六皇子另外挑选一个皇子妃,他私下问了问晋阳公主的意见,晋阳公主秉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思,提及了方子月。
第80章
皇家选媳, 说白了其实跟挑大白菜没什么区别,不需要彼此有感情,晋阳公主提了, 皇帝点头觉得这白菜还算鲜嫩,那就能下锅了。
方子月很顺利地成了六皇子妃。她的身世虽然不算太显赫,却也是大族世家女, 上头四皇子和五皇子都很满意他们父皇指的这么亲事, 总之让六皇子没什么太大的外戚助力就行。
如此这般, 长孙愉愉的闺中密友几乎所有人在今、明年都会成亲,唯有长孙愉愉连亲事都还没定下来。她本以为自己娘亲又要开始念叨的, 谁知晋阳公主却十分沉得住气,一句话没在她耳边叨念,这让长孙愉愉十分奇怪, 却又不好询问, 生怕引得她娘亲又开始叨叨。
孔重阳成亲后没两日,长孙愉愉就又往玉秀山别院避暑去了,这是她每年一成不变的行程,因为她若是不去避暑,夏日的汗就会让她浑身难受, 肌肤还会起红疹,怎么也消不掉, 非得躲到玉秀山去清凉了, 那些疹子才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