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友梅一手拎着重重的篮子,一侧肩头不由自主地歪了下去,还要弯着腰陪着小心地说话:“副食店门口都排着长队呢,要是去晚了就买不上了。”
“你别跟我说这些,我爸说了,我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学习,这些东西不用理,有保姆干就行了。”小女孩吕嘉乐小脸抬得高高的,一脸鄙夷的神色。
赵晓明和张天娇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看来孙友梅的家庭地位堪忧啊!
张天娇说了一句:“小姑娘脾气可真大。”不是故意大声说的,不过孙友梅还是听在了耳里,她用力咬了咬嘴唇,加快了脚步跟上了吕嘉乐:“乐乐,当心些,走到边上点儿。”
小女孩逆反心理上来,偏偏更往马路中心走了过去。
孙友梅今天遇见赵晓明她们,确实是存了想要显摆给她们看的心的,毕竟曾经在她们面前丢了那么大一个丑,不显摆一下怎么能挽回这个脸面?
说实话她嫁给吕文清之后日子过得并不好,她是死皮赖脸地缠磨着嫁给吕文清的,当时只想着要离开那个地狱般的家,什么下作的手段都使出来了,最后虽然如愿地嫁给了吕文清,但两个人已经相当于撕破了脸皮,再也无法回到当初有一层温情的面纱遮掩的时候了。
吕文清毫不掩饰对她的鄙夷,在家里只把她当成一个保姆使唤,晚上的时候也不顾她怀着身子,粗鲁地行使着男人的权利。
至于吕文清的女儿吕嘉乐,以前跟她的关系还算不错,但那完全是建立在她是他们家保姆的关系上的,一旦孙友梅想要更进一步,想要成为后妈,小姑娘的仇视情绪立马就出来了,再加上她父亲对孙友梅并不友善的态度,让小姑娘有样学样,对她的态度也变得极其恶劣。
为了维持表面上的风光,孙友梅咬着牙把这一切都忍耐下来了,她一定要好好养胎,生下一个大胖儿子,他就不信,到时候吕文清会不疼他唯一的一个儿子,至于吕嘉乐,她只要顺着她的意思,把她宠坏惯坏,慢慢地,就没有人会喜欢这样一个骄纵任性的小丫头了,到最后,这个家里还不是让她说了算。
赵晓明和张天娇自然不知道孙友梅的这么些复杂的心里活动,只是觉得有些可怜她,费尽心机嫁到县城,原来过的只不过是这样低三下四的生活,还不如留在乡村,日子虽然穷点,但好歹也是自食其力,可以堂堂正正地挺起胸膛做人呢!
由于两人要去的地方跟她同路,两人便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快过年了,周围的农民们都挑着家里种的蔬菜、养的鸡鸭,还有各种手工制品来县城卖掉,好换点钱买些年货,本来就并不宽敞的马路两边都被小摊贩给挤占满了,中间是来来往往的行人,其中不少都是像张天娇这样挑着箩筐的,还有骑自行车的、三轮车的,连拖拉机也来凑热闹,一辆拖拉机“突突突”地喘着粗气,耀武扬威般地从赵晓明和张天娇的身旁驶过。
说来也巧,小姑娘吕嘉乐不是刚上完跳舞课嘛,手上拿了条跳舞用的纱巾,刚好一下没拿住被风吹到了马路中央,小姑娘立刻跑过去捡,这时那个开拖拉机的人正侧着头跟路旁一个卖东西的大声说话,没注意到前头突然蹿出来个小姑娘……
张天娇瞪大了眼睛,一手指着前面,急得说不出话来:“她……”
第100章 车祸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体态有些许笨重的孙友梅突然把手里的篮子一扔,冲过去把小女孩推向一边,可是她自己已经来不及跑开了,被拖拉机车头一撞,跌倒在了地上。
拖拉机司机见出了事,赶紧刹车,跳下去查看究竟,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找死吗?好端端地跑别人车轮底下!”
看热闹的人群一下子聚拢起来,严严实实地围城了一个圈。
突然有人惊叫一声:“呀,流血了!”
被孙友梅一把推开的吕嘉乐只知道放声大哭,场面一片混乱,只听到有人说:“家属呢?家属在哪里?有没有人认识她啊?”
张天娇茫然地问赵晓明:“晓明姐,怎么办啊?”
赵晓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同乡一场,总不好什么都不管地走掉,便说:“过去看看吧!”
两人便往人堆中挤去:“请让一让,我们认识她。”
人堆中让出一条缝来,赵晓明艰难地挤了过去,张天娇挑着的箩筐太过碍事,没跟上,正好看见拖拉机司机趁人不注意,悄悄地从人堆里挤了出来,似乎想要趁乱逃走。
忙过去一把揪住人家的袖子:“你干嘛,撞了人就想跑?”
被她这么一嚷,司机有点儿下不来台,梗着脖子道:“谁想跑了,你不要乱说。”
围观群众最是看热闹不嫌事多的,便都七嘴八舌地指责起司机来。
赵晓明看见孙友梅躺在地上,有鲜血从她身下漫延出来,在沙土地上积了一小滩。
孙友梅脸色苍白至极,双手死死地捂着肚子,有气无力地说:“救命啊,救救我的孩子……”
赵晓明连忙跑过去扶起她,大声喊道:“都别吵了,快点送人去医院啊!”
围观人群这才醒悟过来,赶紧七手八脚地把人抬上拖拉机,赵晓明顺手把一旁大哭的吕嘉乐也拉上,一起赶去医院。
到了医院,拖拉机司机一直扯皮不愿意掏钱:“是她自己钻到我车轮底下的,你们这是碰瓷。”
情况紧急,赵晓明只得自己先把钱贴上,把孙友梅先送进了手术室。
张天娇牢牢地守着拖拉机司机,不让他趁乱跑掉。
赵晓明请人帮忙去报了案,不久派出所的同志就来了,她们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下,把肇事的司机也交给了公安同志,公安同志说他们会通知家属,家属过来之前请两人帮忙照看一下,她们只好留了下来。
这一留就是大半天,两人又累又饿,瘫坐在椅子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好不容易才等到手术室门口的灯灭了。
孙友梅的孩子当然没有保住,从手术室里出来的时候,她的脸白得像纸一样,整个人没有一点儿精神气,要不是还有一口气吊着,简直跟一个死人没什么两样了。
家属还没过来,只有一个哭哭啼啼的孩子,现在哭累了,坐在一边时不时抽噎几下,只有她们两个熟人在,只好帮着在病房里安置。
孙友梅一动不动地任人处置,眼珠子木木地盯着屋顶,毫无生气。
张天娇有点不忍心,走过去安慰她说:“你别这样,养好身体要紧,孩子没了以后还能再生。”
没想到一句话捅了马蜂窝,孙友梅突然捂着脸大哭起来:“没有了,孩子没有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啊!”
赵晓明和张天娇两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病房虚掩着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男人匆匆地走了进来,一直坐在旁边那个空病床上抽噎的吕嘉乐突然跳了下来,飞快地扑到来人的身上,凄厉地大喊:“爸爸!”像被人欺负狠了似的。
吕文清把孩子抱在怀里小声安慰了几句,转过来的时候突然就变了脸色,连珠炮似地说:“听说乐乐差点被车撞了?你怎么带孩子的?连个孩子都看不好,要你来又什么用!”
孙友梅可怜巴巴地说:“文清,我们的孩子没了。”
吕文清楞了一下,随即又冷笑起来:“没了好,早该没了。”要不是因为这个孽种,他怎么会因为在领导心目中的形象一落千丈,导致失去升职的机会,又怎么会被人嘲笑,至今在同事中都抬不起头来?
赵晓明实在听不下去了,走到他面前:“麻烦你先好好打听清楚,是你的宝贝女儿自己不懂事,跑到拖拉机前面,要不是孙友梅及时救了她,现在躺在病床上的就是她了!她肚子里的那个也是你的孩子,你这样的态度,实在太让人心寒了。”
吕文清恼羞成怒:“我们家的事轮不到外人来管。”
赵晓明拍出一张收费单据:“正好,我也不耐烦管你们家的破事,这是刚才我帮你垫付的医药费,麻烦你赶紧还给我,我们还要赶着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