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哥儿看他一眼,气瘪的道:“是,裴大哥。”
阮流君看着他们一大一小忍不住松出一口气,活着……还是有希望的,总会有好事情发生的。
宅子虽然老旧些,但之前都是住人的,所以厨房什么的一应俱全,连厨娘许荣庆都连夜请好了。
没过一会儿就做了一大桌子佳肴,居然全是苏州菜。
想来是许荣庆特意请的家乡厨娘做给许娇吃的,他这个大哥倒是当真的疼妹妹。
裴迎真刚刚落了坐,许荣庆就火急火燎的回来了,一进门瞧见裴迎真和庭哥儿就是一乐,“裴会元,今日你家里可是够热闹的啊。”
裴迎真不动声色的道:“没想到这么快就传开了啊。”
“怎么了?”阮流君看裴迎真,忙问:“是出什么事了吗?”谢绍宗对他做什么了?
“是出事了,出大事了。”许荣庆洗了手过来坐下,命下人去烫壶酒来,十分高兴的对阮流君道:“我喝口酒慢慢跟你讲啊。”
“到底怎么了啊?”阮流君看裴迎真,“怎么了?”
裴迎真笑着对她道:“我没事,你放心,不然我怎会好好的来这里看你?”他倒是也想听听这么快京中传了些什么。
下人将酒拿上来,给许荣庆满上,许荣庆挥了挥手道:“也给裴会元满上,他又考了个第一,虽然我们与裴家已经没有关系了,但是我们还是朋友嘛。”
下人应是。
阮流君已起身道:“我来吧。”她接过酒壶走到裴迎真身侧为他满上道:“你高中我也没有来得及为你庆贺,这杯酒就当是祝你步步高中。”
裴迎真仰头看着她,只觉得满心满眼都是满的热的,“这是你亲手为我斟的第一杯酒。”
许荣庆却不乐意了,放下酒杯道:“娇娇你可都没给大哥斟过酒,你偏心可偏的太明显了。”
阮流君便笑了,又给许荣庆斟满,“那我也祝大哥生意兴隆,心想事成。”
许荣庆乐呵呵的端起酒杯,“不容易啊,当了这么多年大哥,终于有大哥的待遇了。”
庭哥儿坐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小声道:“我也想尝一口许姐姐……”
“不行。”阮流君低头对他道:“小孩子不可饮酒。”
庭哥儿有些气闷。
许荣庆却道:“嗳,既然来了庭少爷就算是许家的小客人,喝一点也无妨。”拿了自己的酒杯给他。
“大哥!”阮流君忙拦住,“他才六岁,喝酒不好。”
“我过完年已经七岁了。”庭哥儿忙道。
“就是,是个男人了。”许荣庆帮腔道,又看阮流君实在不允许,便退而求其次道:“那就这样。”他拿了个干净筷子在酒杯里沾了一下让庭哥儿张嘴,“来尝尝味儿。”
庭哥儿开开心心的张开嘴,吐出舌头,那筷子点在他的舌头上,他缓了一下,立刻被辣的往后一缩皱了一张脸捂住嘴。
逗的许荣庆哈哈大笑。
阮流君忙拿了茶来给他漱口,忍不住笑道:“知道什么味道了吧。”
庭哥儿漱了口才道:“好辣啊!这么辣你们为什么爱喝?”
裴迎真将酒慢慢喝下去道:“等长大你就会明白酒的美妙了。”他笑吟吟的看阮流君,酒让人放松,做平日里不敢做的自己。
阮流君拉他坐在自己身边,给他添菜道:“别听他们瞎说,你好好吃饭。”
庭哥儿“哦”了一声,看着一桌子菜也饿的埋头吃菜。
许荣庆连喝了三杯,舒服的松出一口气道:“娇娇,你相不相信这个世上是有报应一说的?”
阮流君一愣。
便听许荣庆道,晚上那会儿来他们店里的几位客人在那说裴府出了大事儿――崔游喝多了把宁安郡主和陆大人的女儿陆明芝都给玷|污了。当场被谢相国撞个正着,裴家人赶过去时三个人都是光条条的一件衣服没穿,那陆明芝已经昏了过去,崔游酒还没醒就被赶来的八王爷打的半死昏了过去。
又听说,陆夫人怀孕八个月听说这个消息当场就早产了,大出血生死未卜。
又听人说,哪里是玷|污啊,分明就是苟|合,她听说昨晚在许老夫人府上宁安就和崔游勾勾搭搭的,两个人一前一后躲到了许府的后花园去,没过一会儿那个陆明芝也去了,这些可都是许府下人传出来的,说的千真万确,那崔游跟裴迎真没什么交情怎么会来裴府做客?还一直没露面?还不是陆明芝邀请的,三个人苟|合被谢相国撞破了,没办法就说是被强迫的。
总之传的十分离谱,连南山那次都被大家勾勾连连的串到一起,说宁安和崔游早有奸|情。
阮流君听的目瞪口呆,这是……怎么一回事?不过短短的一天时间就发生了这些?
她看向裴迎真,裴迎真只低头喝酒吃菜。
倒是许荣庆讲的兴致勃勃十分的解气,“我看这就是报应!老天有眼,怎么害你的让她们怎么好好受着,活该!”他又喝了一杯酒,看庭哥儿听的认认真真,挥手道:“小孩子好好吃饭,不要听这些。”
庭哥儿听的一知半解的,扭头问阮流君道:“就是那些人害你的吗许姐姐?”
阮流君听的又惊又心悸,也倒了一杯酒喝下去才觉得暖一点,缓和了一点,问道:“后来呢?”
许荣庆吃了一口菜道:“后来?不知道啊,后来裴家就把客人送走,关了门处理了,不过我看再处理也完了,明天满京都都知道这三个人的苟|且|之事,她们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阮流君看裴迎真,裴迎真放下酒杯道:“已经遮掩不住了,崔老侯爷的意思是事已至此只能让崔游娶了宁安,再纳陆明芝做妾,虽然还是堵不住大家的口,但好歹不至于逼死两个人。”他慢慢道:“八王爷是同意了,只宁安郡主不愿意,陆明芝那边还要等陆大人进京来商议,应该明日下午就可以到京了。”他笑了笑道:“你若感兴趣,明日可以上街走走,街头听到巷尾就能听全了。”
阮流君看着裴迎真没有说话,她是不信有报应的,若是有报应那谢绍宗怎么还活着?也不信会又这么赶巧的事,她刚出了事,立马宁安和陆明芝就出事了,许府还传出那天下午的三个人勾|勾|搭|搭,将她摘的干干净净。
许荣庆特别高兴,喝的脸红扑扑的,说话也不顾及了道:“我原还担心娇娇那件事会被人非议,被戳脊梁骨,还打算着若是当真传开了我就带娇娇回苏州去,免得她不开心,没想到歪打正着居然出了这样的事,将娇娇的事完全盖过去了!还让那几个畜生得了报应。”他越说越开心,“不行,我得供个佛堂!感谢佛祖保佑。”
阮流君看着裴迎真道:“大哥感谢佛祖,不如感谢活着的人。”
裴迎真也看着她,她猜到了?明白了?她……不会怪他吗?
阮流君却不再提这件事,给庭哥儿夹菜,劝许荣庆少喝点。
但许荣庆高兴,他差点没愁死,今天一天在外面留意着就怕人说娇娇,心里那个忐忑啊,回苏州的包袱都收拾好了,这顿饭他吃的委实开心,也就喝大了。
阮流君让下人炖了解酒茶,扶他先回屋躺着。
他临走到门口还回过头来指着裴迎真点了点道:“你,你小子今天得走,不能留下,你们已经解除婚约了,不能占我娇娇便宜。”
非得逼着裴迎真点了头他才安心的被扶着下去了。
等他走了,阮流君让香铃带着庭哥儿去洗漱,和裴迎真留在了大厅。
裴迎真知道她有话要问,便看着窗外细茸茸的雪道:“我陪你到园子里走一走?你一直睡着如今想来也睡不着。”
阮流君点了点头,李妈妈拿了披风过来给她披上系好了嘱咐道:“外面冷,小姐别着凉了。”又塞了个汤婆子给她。
李妈妈跟着两个人出了大厅,一路跟着他们到了后园子,轻声问道:“小姐需要我陪着吗?”出了事之后她总是怕小姐想不开,不敢一个人让她待着,也不放心她一个人。
阮流君看了一眼裴迎真,让李妈妈留在园子外等着她,她谁都不信,却是信裴迎真的。
裴迎真眉角眼梢便挂了笑,他不敢牵阮流君,就挨着她走进园子。
这园子种了许多梅花树,回廊下是腊梅,里面是一大片的红梅。
阮流君也是第一次来,跟裴迎真走在细雪纷纷的红梅树下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开口。
是裴迎真先问的她,“还疼吗?”
她愣了愣扭头看裴迎真。
裴迎真伸手想碰碰她脸上的淤青,却是没有碰,“还疼不疼?”
阮流君伸手摸了摸低头道:“不疼了。”
裴迎真“恩”了一声,又叫她,“流君。”
阮流君又抬起头看他。
他轻声道:“已经过去了,没事了。”
阮流君看着他笑了笑,“我不相信什么报应,什么老天有眼。”她问他,“裴迎真,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裴迎真有些紧张的看着她,“如果我说是,你会不会怪我?”
阮流君看他紧皱着眉,对他道:“为什么怪你?”
“你会不会……认为我太过歹毒,让你……害怕?”打从那次阮流君无意中看到他惩治那个老嬷嬷惊慌失措的样子,他就非常担心阮流君会害怕他的手段,畏惧他,不愿意亲近他。
阮流君看着他,顿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会那样对我吗?”
“怎么会。”裴迎真连想都没想,隔着披风轻轻扶住她的两臂,感觉她颤了颤但是没躲开,便道:“流君,就算有一日你要我的命,我也不会躲开,就算你做出再让我伤心难过的事情,我也不会舍得看你皱皱眉。”他声音轻的像细雪,“只要你别离开我,别放弃我。”
阮流君看着他的眼睛,那眼睛炙热又恳切,让她禁不住低了低头,将额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道:“我不相信报应,但我相信你。”她轻轻道:“我怎会怪你,虽然我并不想认同你的手段做法,但是……”她往前走了半步,将脸埋在裴迎真温暖的怀里,有些难过的道:“我的父亲教我一心向善,教我性本善,但从来没有教过人心歹毒可以让你万劫不复。”
裴迎真抬手隔着披风轻轻抱住了她,感觉到她在发颤,却不敢用力抱紧她,他小心翼翼的,像抱着他的全部。
那细雪落在她发顶,她轻轻低诉:“我也想做个像父亲那样的好人,想像个善人一样心存怜悯,可是没有人可怜我……崔游没有,宁安没有,陆明芝也没有,推我下悬崖的时候宁安没有一丝迟疑,她没有想过可怜可怜我……我父亲被斩首示众的时候谢绍宗也没有半分犹豫……”
她难过极了,她抬头看裴迎真,他紧皱的眉,满是她身影的眼,她越看越难过,伸手轻轻抓住他腰间的衣服哽了一下道:“可是你为我做到这种地步,我很怕会连累你……”
裴迎真抱紧她,轻轻笑了,“为你做这些我很开心。”他将脸颊贴在她的发顶叹息道:“在我困苦的时候你愿意相信我,陪着我,做我的救命稻草,现在换我来陪你度过这个难关。”
他不知该如何告诉她,那些她陪着他的黑夜,走过的月下小路,说过的话,喝过的酒,甚至是她抬起头来对他笑一笑,对他来说何其珍贵。
他一个人度过了那样多熬不下去的日日夜夜,从来没有一个人那样需要他,注视着他,信任着他总有一日会翻身,会好起来,会成为很厉害的人。
她大概也不知道,他有多怕有一天她会放弃他,等不及他来守护她。
“流君……”他看着茫茫雪夜,叹息一般道:“快些好起来吧,别放弃我,也别放弃你自己。”
阮流君贴在他怀里“恩”了一声,轻轻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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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迎真送阮流君回去时庭哥儿已经洗漱好,围着小毯子坐在窗下的榻上等着她了,困的头一栽一栽的。
阮流君走过来,他就打了个激灵醒过来,看见阮流君眉开眼笑道:“许姐姐我今晚能不能跟你一起睡啊?”
阮流君还没答话,裴迎真便先道:“不可以。”
庭哥儿委委屈屈的看了他一眼。
裴迎真道:“你已经七岁了,难不成还怕黑?”
庭哥儿闷闷道:“那我睡哪儿?”
阮流君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道:“睡我那屋,我让香铃搬张小榻过去,你睡在我床边好不好?”
庭哥儿这才高兴,裹着小毯子和香铃一块去挪小榻。
裴迎真看阮流君也累了,轻轻勾了勾她的手指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明日我再来看你。”
阮流君点了点头,将裴迎真送出了大厅,看他挺拔的身影走下回廊,走进茫茫的雪夜里竟有些想开口叫住他。
他却像是感觉到什么一般回过头来,在大雪中对她招了招手道:“进去吧,别着凉了。”
阮流君靠在门边目送他立刻,看到光幕里李四发了一条弹幕――
李四:主播,我现在可以打开弹幕吗?还是要继续屏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