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瞻忽然看向不吭声的裴迎真,关切的问道:“二弟如今身子怎么样了?可大好了?若是病好了就也随我们一同拜见顾老爷子,你病了好几年耽误到现在,总是要重新捡起学业的。”
裴迎真还没答话,一旁的裴惠月已笑道:“大哥别取笑二哥了,他只在小时候进学识过几个字,病了之后再没有学过,如今怕是连笔怎么握都忘了,你让他去见顾老爷子岂不是让人笑话嘛。”
裴子瞻笑吟吟道:“话不能这样讲,二弟小时候院试可是第一名,只是后来生病耽误了而已,如今虽然晚了些但重新捡起来,也许假以时日可以去试试考秋闱,为裴家挣个功名回来。”
“二哥如今再学可是要学到老?跟儿子孙子一起参加秋闱?”裴子玉打趣道:“我看二哥就好好的养身子迎娶新嫂嫂吧,为裴家挣功名就交给你和四弟吧。”她看裴惠景,“四弟可要好好学,像大哥学习考个举人回来。”
一屋子人被逗乐了,笑着让惠景好好学,今年参加秋闱考个举人。
宋元香也道:“迎真这身子经不得折腾,还是好好的在府中将养的好。”又关切的问:“今日的药还没进吧?过会儿我让宋妈妈熬好给你送过去。”
裴迎真淡淡道了一声,“多谢大夫人。”
那声大夫人让裴老太太面色有些不好,看他一眼没说什么。
阮流君偷看裴迎真,他居然没有进学……那他以后怎么当官啊?怎么步步高升除掉谢绍宗啊?
裴迎真面色羸弱却没有丝毫其他神色,只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任由大家玩笑取乐,可他叫大夫人,而不是母亲。
宋元香是正房正妻,他理应称呼一声母亲的。
弹幕里也有人诧异――裴迎真为什么不叫母亲?
他难道是下人生的?
怪不得裴家人不喜欢他呢,身世不明,而且完全不领情,连句母亲也不叫……
裴迎真居然不识字吗???刷新我的认知啊。
阮流君专注看着弹幕,没留心裴子瞻望向了她,在裴子瞻叫她时才反应过来。
“许妹妹在裴家住的可习惯?”裴子瞻问她。
她抬头就对上裴子瞻温和的笑颜,这个人长的不错,但一想到他趁火打劫在许家发的那笔死人财,阮流君就对他没什么好印象,便道:“不怎么习惯。”那个闹鬼的院子,她一晚上都没睡。
她如此直接让满屋子的人都有些惊讶,裴迎真不动声色的抬头看她。
裴子瞻也继续笑问:“怎么?是哪里住的不舒服吗?还是下人照顾不周?”
“昨夜没睡好?”裴老太太拉着阮流君的手,关切的看她,“瞧着眼都眍了。”
阮流君淡笑道:“许是因为想家不太习惯陌生的环境,有些睡不着。”
裴迎真望着她低头笑了。
宋元香也忙道:“娇娇刚来住的不习惯是我的疏忽,今日秋风斋应该就收拾出来了,等会我就差人去帮你搬过来。”
“是了,早点搬过来配我这个老婆子。”裴老太太捏了捏她的手,“把这里当成你的家,有什么缺的,下人有什么不周到的就同我讲,别来我这里把好好的人儿给委屈着了。”
裴子瞻笑道:“我瞧着老太太待许妹妹格外偏心,哪个敢委屈了许妹妹?”
“就是,祖母可偏心了。”裴惠月气哼哼的撒娇,“对许姐姐比待我这个嫡亲的孙女还好。”
裴老太太搂着裴惠月说都亲,都待见。
阮流君实在是不喜欢裴家这种假亲热,把这里当家?她的家人才不会算计她。
果然,在裴老太太这用早膳时,宋元香同她和老太太商量道:“秋风斋我昨个儿去看过了,地方不小,只是没个放东西的合适地方,娇娇那些个嫁妆也不能堆在院子里,老太太看怎么收拾的好?”
裴老太太看了一眼阮流君道:“娇娇的东西要替她好好收着,就从你院里拨个库房给她用。”
宋元香点头道:“我也想着该如此,娇娇只带了乳娘和一个小丫头,没个替她掌事的,我看从老太太这里挑个老实可靠的给她,替她收拾着那些嫁妆寄好了本子入库房,暂且放在我院里,等她和迎真完婚了再送到迎真那边。”
裴老太太笑着看阮流君,“若不是这可怜孩子还在孝期,我恨不能明日就让她叫我一声祖母,让她给我添几个白白胖胖的重孙子。”
阮流君打心底里冷笑,看着弹幕里大家齐齐惊叹――
忽悠小猪:裴家人不要脸指数堪称一绝啊……
宅斗萌:这套路粗暴的我有点看不明白了……她们这是要私吞了许娇的嫁妆??
吃瓜群众:这摆明了是欺负主播是十四五的小姑娘自己没主意,‘出于好意’的替她收着嫁妆。
霸道总裁:这和我妈过年说‘我替你先收着压岁钱,等你用了再给你’是一个套路啊。
路过君:太恶心人了,主播你为什么要嫁进裴家?
马甲1号:因为她是裴迎真的命中注定……
最爱病娇变态:裴家除了我真真都好恶心!
这饭是吃不下去了,阮流君是怎么也没想到裴家人这么亟不可待的就要糊弄一个刚失去双亲的小姑娘,就这么急着贪那些财吗?好个簪缨世家。
她放下筷子道:“倒是不必如此麻烦大夫人,我就住在那个院子就好,搬来搬去的也委实麻烦,那院子我昨日看过了,倒是有许多空屋子,我让下人收拾了将嫁妆搬进去收着。”她慢条斯理的解释:“我没带什么下人,但乳娘是最可靠不过的,在家中我也学着打理内务,让乳娘帮着收拾就好,另外大哥昨日也说了今日会买新的丫鬟来,就不劳烦老太太和大夫人费心拨人过来了。”
宋元香没料到她个小姑娘会这么有主意的拒绝她的好意,忙要再说。
阮流君已起身当着一桌子的人跪了下来,泫然欲泣道:“我如今借住在裴家已是万分愧疚了,万不敢再添麻烦,老太太若是疼我就拿我当寻常客人一般,我心里还好受一些,如今的院子我住着已是很好了,实在是不想再搬来搬去,还望老太太全了我的意。”
宋元香脸色十分难看,看了一眼裴老太太,裴老太太笑容僵了僵,随后又笑着拉起她道:“你说这话是要让我心疼死了,什么客人,我接你来就是拿你当裴家少奶奶来教养,你可不要再说这样见外的话了!”掏了帕子替她擦眼泪,“你不想搬,那我们就不搬,瞧瞧哭的可怜样。”
裴惠月实在见不得她那副故作可怜的样子,恶心的饭都吃不下了,对宋元香嘟囔一句:“不识好人心,娘你干嘛要帮她收拾,人家又不领情。”
宋元香瞪了她一眼,让她闭嘴。
裴子瞻笑着起身道:“许妹妹快别哭了,你一哭,不光老太太,连我们这些人都替你难过心疼了,我与许大哥交好,以后他不在了,我便是你大哥,定会替他好好照看你的。”
一旁坐着的裴迎真一阵咳嗽,一副要咳过去的样子,小厮忙过了扶着他。
一桌子人都有些嫌弃,裴子瞻忙拂着他的背问:“二弟怎么了?”
裴迎真掩着嘴虚弱道:“老毛病。”
宋元香道:“快去看看迎真的药好了没。”
小丫鬟忙应是退下。
裴老太太也不愿意多看他,说了两句让他先回去歇着了。
一顿早膳不尴不尬的散了。
阮流君扶着香铃出了老太太的院子,正好碰上去给裴迎真送药的宋妈妈,她想了想道:“我正要去瞧瞧大少爷,我替宋妈妈将药送过去吧。”
宋妈妈脸色一变,忙端着药退开道:“不敢不敢,不敢劳许小姐,这药……是大夫人嘱咐过,要奴婢亲自给大少爷送过去的。”
阮流君看着她,有些奇怪的顿了顿,一碗药而已如此紧张,宋元香什么时候这般看重这个便宜儿子了?
她也没再拦,看着宋妈妈离开,扶着香铃也去了裴迎真那个院子,“去看看。”
“去看什么?”香铃不解。
阮流君笑道:“去看看裴大少爷如何忍气吞声喝下那碗苦药。”
弹幕里有人发出――老公咳嗽了,去看看老公。
☆、第9章 九
阮流君不好单独过去看裴迎真,就算定了亲也总是没过门,正好许荣庆过来了,就让许荣庆带了一些补品一同去看裴迎真。
许荣庆一脸倦容,阮流君一看就知道他又昨夜又喝酒了,有些无奈道:“我们还在孝期,你也克制一些。”
许荣庆打哈欠道:“我很克制啊,我没喝酒,我只是思念父母昨夜没睡好。”
阮流君瞪他一眼,他忙笑道:“喝了一点点,实在是你义兄太热情了,我推不过。”
义兄?阮流君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谢绍宗认了她做义妹的事,立刻警惕道:“谢绍宗?你又找他了?我不是说过让你离他远点吗!”
许荣庆被她吼的委屈,“又不是我找他的,是他来找的我,说是担心我们在京都人生地不熟遇到麻烦来看看,还说过几日来看你。”
阮流君顿时又恼又发寒,“你最好没有答应,若你答应了让他来看我,我一定收拾你!”
许荣庆立刻虚道:“那也不是我让他来的……而且谢兄如今高升为当朝相国了!你有一个当相国的义兄且不是耀武扬威,没人敢欺负你了吗?”
阮流君脚步一顿,他已经高升相国了?因为除掉老国公这股势力立了功吗?她的父亲刚刚被斩首,他就当上了相国,她很难不猜测,他这相国是不是用铲除国公换来的。
她心里发寒,冷冷冰冰道:“我就是被裴家人欺负死也不稀罕谢绍宗这个相国义兄。许荣庆。”她猛地回头看许荣庆,“今日之内你必须去跟他说清楚,我高攀不起,也不想见他。”
她眼神冷冷冰冰连名带姓的叫他的名字,吓的他往后一退,忙应:“好好好,你不想就不要嘛,何必生气……”他往后指,“我马上就去,现在就去。”他扭头要走。
阮流君叫住了他,被他气的哭笑不得,“你现在去什么?陪我去看裴迎真啊。”
许荣庆这才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对对对,要先去看看我的准妹夫。”
“不要胡说。”阮流君心事重重的往前走,她实在弄不清楚谢绍宗为什么这么上赶着认许娇做义妹,难道……他认出来她的身份了?那怎么可能……
许荣庆也不敢再多说话,跟着她去了裴迎真那里。
裴迎真的院子果然很寒酸,比她住的院子都不如,只小小的一进院,有四五间屋子,但院子里收拾的不错,回廊下种着几株腊梅,院子里有棵大枣树,居然还栓着一个秋千。
角落里辟出了一块空地种着一些青青的植物,她不认识,香铃说是葱。
弹幕里立刻吐槽开了――
鱼鱼:一代奸臣裴迎真居然喜欢种葱……
最爱病娇变态:这反差萌!
奸臣爱好者:说不定是裴家人不给他吃葱所以他就自己种。
马甲1号:主播我看他家的枣儿好像红了,你打些枣儿给老爷们看看甜不甜啊!
阮流君抬头看枣树,已过了八月十五,如今枣儿差不多都红了,一堆堆的挤在叶子里很是喜人。
“当啷”一声,马甲1号打赏了两锭金子要看吃枣儿。
如今她直播的人数已经403了,大多数都是来看裴迎真黑化的,但也有一少部分发弹幕说是来看主播斗裴家人的。
她倒是越来越喜欢看这些现代人吐槽,让她觉得好像不是孤军奋战一般,所以观众老爷们想看什么,她还是会尽量满足的,但是……
“娇娇想吃枣儿?”许荣庆讨好的问道:“大哥上去给你摘!”撸了袖子就要去爬树。
阮流君忙拉住他,忙道:“这是别人家的!你怎么也该问问……”又低声对光幕里说了一句,“等会。”
许荣庆有些失望,“我是他大舅子,摘他几个枣儿怎么了……”看阮流君的脸色也敢造次,“行,进去问问。”
他也没让人禀报,扶着许娇就进了屋子。
一进去阮流君就闻到一股子中药味,裴迎真正虚弱的靠在榻上,宋妈妈端了药给他,瞧见他们进来有些不自在的笑道:“许家少爷和小姐怎么来了?”她亲眼看到被打的半死不活的柳妈妈被抬出府,对这许娇是有些怕的。
屋里也没个伺候的丫鬟,只有个小厮阿守。
许荣庆扶阮流君在桌边坐下,自己也随意坐下道:“我听娇娇说准妹……裴大少爷病了,特意过来瞧瞧,顺便带了些补品。”敲了敲桌子让香铃把补品放下,关心的问裴迎真,“裴少爷这是什么病?要不要紧啊?”他可不想让妹妹嫁过来就守活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