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黑哥将人给劝住了。
“你家小牛今年也有十一岁了,在这世界这年景不算个小孩了,荒野之外的危险程度你也去过了解过,对我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有我们看顾着带这孩子出去见见世面也好。别忘了他也是一个驭灵者,而且成天在地脉隘口周围活动,论能力并不比你我差,甚至更强,只是年龄小了些,经验少了些。你也不能总把他一个人困在归离城中,他总该长大了。”
“黑叔叔说得对!”
小孩向自己的父亲露出一个期盼的笑脸。
要论演技,芜青已经称得上是炉火纯青。
“而且我们这一趟行动缺他不可,虽然不知道雁归是怎么做到的,只有小牛这孩子能帮我们找到此次的行动目标——洛河。”
说着说着黑哥就渍一声,百思不得其解。
“也不知道洛河是怎么惹到雁归了,要这样大张旗鼓的去逮他回来,而且看这方向是荒野之外,这几年不见,他不会早背着我们找到了那些荒野的遗民吧,还怎么都联系不上,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渍,真是见鬼了……”
大牛又有什么办法呢,儿子自己都想去荒野之外闯一闯,雁归的命令又下得死死的,他也只能认了,跟着队伍一起迈进了荒野。
第128章 深渊(一)
涉足荒野的队伍行进速度并不算快, 因为荒野中到处都是地脉满溢所造成的困境。比如说漫无目的在荒野游荡的邪灵,比如说被邪灵寄生变为了与完全堕落的天灾之子相差无几的灾兽,比如说由几百上千只灾兽组成的恐怖兽群。
更别说人迹罕至的大自然本身自带的危险。
还有定位时不时改变的问题。
一个月后, 他们依旧在赶路中。
一个月后,翎叶的问题爆发了。
在雁归的猜测之中, 羽蛇这种奇迹般的生物无法生存在大地之上, 就如水中的鱼儿无法适应陆地的空气一样。羽蛇天生只能在地脉长河之中存活,一旦离开地脉长河太久,就会如离开水的游鱼一样,迅速枯竭而死——
以上, 是这场突发事件的前提。
翎叶的面色一天比一天苍白的时候, 雁归便注意到了,也提醒过了。但很显然,翎叶并不重视自己身体的异常。她感觉到自己依然充满了力量,甚至变得更加强大, 体内的地脉能量原本过快显得异常的消耗竟慢慢渐缓, 在她看来自己已经恢复了正常,所以并不在意。
直到她背着又几个新交的穿越者朋友在天上乱逛时, 忽然一头栽向归离城的主城池,要不是界脉之花的阻拦,或许她能凭一己之力将归离城的整个外城区都撞成废墟也说不定。
不过她背上那几个穿越者为此搭上了一条命, 不知算是无妄之灾, 还是自作自受。
巨大的、如同一颗拖着长长焰尾流星的虹鸟从天空坠落而下之时, 能够将整座城市都覆盖完全的阴影坠下带来了无尽的压抑与绝望, 人类面对无法想象的绝望天灾突然降临时所响起的尖叫声层峦迭起, 霎时间响彻了整座城市!
连身处地下的雁归都清楚地听见。
出事了……!
她放下手中动作, 迅速赶了过去。
界脉之花同样将整座城池都覆盖完全的树冠堪堪接住了坠落的虹鸟, 但虹鸟身上燃烧的火焰迅速缠绕上将她接住也是束缚住的藤蔓。
火光蔓延,仿佛比白日都还要灼目。
因为离关押荒野信使的牢笼过近的缘故,那些贪生怕死,生怕火焰将它们羽毛点燃的大鸟也和下面逃窜的人类一样尖叫起来,虽然它们逃窜不了就是了,不过也有与翎叶相识的信使大着胆子靠近了火焰燃烧的地方,颤颤巍巍的道:
“翎叶大人……翎叶大人……?”
自它们被关在这里之后,翎叶便经常跑过来看望它们,虽然不敢私自将这些信使放走,但偷偷摸摸给它们塞点食物还是敢的,所以还是有信使比起害怕,更加担忧翎叶现在的状况。
两个穿越者自火中复活,连滚带爬逃出这片燃烧界脉之花上层的冲天火海,他们一边逃跑一边回头看向身后,化为一团巨大火球的虹鸟身形已然开始扭曲,化为了拉长扭曲的形态。
“她这是要变回羽蛇了?”
“你还有心思管这个呢?!还不跑快点,现在空气都有些扭曲了,这温度再高一些怕不是得把我们直接汽化了!算了我先走一步——!!”
这人直接找了个能钻人的缝隙就从高至云层的界脉之花上层跳了下去,还摆了个信仰之跃的姿势,再摔死一条命总比送多条命出去要好,另一个人嘴里连忙叫骂着也跟着跳了下去。
‘啪’的一声!
在地上溅起两抹蚊子血一样的血花。
归离城的普通人都往地下的入口涌去。
雁归逆流而上,抬头仰望天上一片悬浮的火海,界脉之花的藤蔓被燃烧殆尽,大量的黑灰余烬漱漱落下,要不是界脉之花的主脉直接深入了地脉隘口得到了地脉的加成,怕是恢复能力就跟不上羽蛇的火焰燃烧与毁灭的速度了。
不过再这样下去,那些好不容易抓回来的天灾信使怕是得被全部烧死了,雁归即刻控制界脉之花将同样沾染上火焰的鸟笼降下,界脉之花的藤蔓迅速更新换代,新生的枝叶取代了燃烧火焰的鸟笼,重重坠落至地脉隘口旁的地面。
来不及查看信使们的伤亡情况了。
天上翎叶已经完全转变回羽蛇的形态,漆黑的鳞片缝隙不断溢出高温火焰,将天空缥缈的白云都渲染成色泽艳丽的火烧云,一双巨大的羽翼舒展开来,对生物的本能来说,生存才是第一要素,羽蛇想要活下去……就得回归地脉。
于是,翱翔在天空的羽蛇烧尽的束缚住她的界脉之花藤蔓,化为一道火光俯冲而下。
雁归霎时就知道她想做什么了。
不能犹豫,要快——!!
羽蛇的火焰能轻易烧灼界脉之花的藤蔓。
虽然界脉之花的恢复速度在地脉隘口的加成之下能够勉强与火焰的燃烧的速度持平,但如果被烧掉了主根脉,那可就麻烦了!
她控制界脉之花在羽蛇降临之前堪堪于地脉隘口处让开一道能供其通过的道路,果然,俯冲而下的羽蛇直直冲进了地脉隘口,将那深邃漆黑的通路照亮成火焰的颜色之后,又因过于深入乃至于进入了深渊,而逐渐重新归于黑暗。
哪怕雁归反应极快,界脉之花也仍然被烧掉了将近一半的主脉……不过还好,问题不大。
天空上燃烧的火海因界脉之花的断尾求生终于熄灭,此时的归离城不论是房顶还是地面,又或花草草木上都覆盖了一层燃烧殆尽的黑灰,空气中满是什么东西烧焦了的刺鼻味道。
不过人员伤亡并不大。
界脉之花终是将所有伤害都抗下了。
那零星几个人员伤亡,还是居民们一窝蜂涌进地下时不慎发生了踩踏事件才出现的。
伤亡最大的还是翎叶暴走之时距离她最近的那笼荒野信使,不过它们都是融合了地脉之灵的灵兽,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就被烧死了。
此时思思还在归离城,应该可以抢救一下。
“青云,这里暂时拜托你看顾一下,其他的先不论,让思思将伤员们治好,别让人死了!”
雁归向跟着她一同过来的符青云托付道。
“不,先让思思把那些鸟给治好吧……”
如果再耽搁一阵,怕是得出鸟命了。
“那你呢?”
面对符青云的问询,雁归俯视着漆黑得仿佛深不见底的地脉隘口,空洞内仿佛涌出了如人哀嚎的寒风,她深吸一口气,自从知道翎叶会有这么一天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这个决定了。
她要趁这个机会合情合理的涉足深渊。
“不能放着翎叶不管,我要去一趟深渊。”
“那我……”
符青云下意识出言,不过他即刻意识到如果雁归要去往深渊,他就只能留在归离城作为镇守者,尤其是在这座城市遭受了一场突如其来灾害的时刻,而且还有其他威胁或许即将到来。
他不能和雁归一同前去。
这个事实令他有点难受。
“既然你决定了……那就多带一些人手吧。”
“不,我准备一个人去。”
雁归轻轻摇头,解释道:“现在正处于归离城的穿越者并不剩多少,带上那十几个人不过杯水车薪,让他们留在城中维护秩序吧。在界脉之花遭受重创的当下,归离城保留的力量还是越多越好。也还好,小灰他们已经开始回转了……”
“那就拜托你了,青云。”
“等等,龟龟……”
雁归正准备前往之时,符青云唤住了她。
“什么?”
她回过头去,天上界脉之花烧尽化作的灰烬依然在漱漱飘落,就像在下一场黑灰色的雪。
这些黑雪并未沾染到符青云身上。
他一袭白衣,一头白发,依旧纤尘不染。
符青云伸出手,在雁归还未反应过来之前轻轻点在她的额头上,霎时间如同火焰烧灼的痛楚显现一瞬,雁归捂住自己的额头抬头看他,只看见符青云眸中金辉明亮,恍若天上的太阳。
“天道……权柄?”
金色的绘制了繁复眼瞳形状,就像一枚神之眼的印记于雁归的额头中央浮现。这是一块天道碎片,同时也携带了一份天道权柄。
虽然不是什么强大无解的权柄。
但【看破】这道权柄对雁归的此次深渊之行来说应当非常有用,她不缺武力也不缺智慧,只是深渊的危险无处不在,哪怕是再强大的强者再聪明的智者都有可能在深渊阴沟里翻船。
不过眼前这个人是符青云还是天道?
这道权柄,是谁给予她的?
雁归张了张嘴,谨慎的道:“……谢谢。”
符青云向她微笑,非常自然的道:
“早去早回。”
好的,这是天道。
要是符青云的话,他的神态还有气息都是学习的那位白鹭帝,是一种明明充盈了生机就像一棵悠远古树,又像春天吹拂而过的微风,他是温柔的,却总给人一种朦胧虚缈的虚幻感。
而天道比符青云多出了无数倍来自其他回归的天道碎片的记忆,虽然不包含感情与意志,但很显然他比起符青云是更像一个人类的。
也更加的自然且从容。
雁归不喜欢天道,毕竟自己就被坑过。
——不论哪个天道都是。
但不论如何,自己得承他的这一份情。
她仅点了点头,然后跃下了地脉隘口。
不不不,别说欠人情什么的了,明明是天道通过给予了自己这道权柄从而还了他对自己的亏欠,而且这还不够。自己的一条人命又怎么能被区区一个【看破】的天道权柄所抵消呢!
最多往后她找机会报复的时候下手轻点。
不然……【看破】还不够。
得加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