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顺利了……
这就是拥有绝对力量的美妙。
明明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是死在民众手里还是火刑架上,又或者监狱里,死亡是他早已注定的结局,但在死亡真正降临的时候,那些视死如归被瞬间抛之脑后,执政官逃跑的姿势娴熟,也因为他跑在最前面,实在显眼。
“不要!不要啊!为什么是我啊?!”
他被抓住的时候发出的惨叫声比旁边同样惨叫起来的平民声音更加难听,怎么会是逃得最快的他呢?明明后面还有那么多平民啊,只差一点他就能躲进庇护所里面了!
不要啊他还不想死!!!
但现实总不会以他的意志前行。
雁归抓住了他,冷眼看着一向高傲的执政官屎尿齐流的丑陋模样,他现在连被他认为是无用累赘驱赶着去送死的外城人都不如。
执政官慌乱挣扎间与她对上视线,坐在高高王座上的女孩怀中还拥着女人的尸体,她的瞳孔漆黑无光,看他如看一个死人,这种眼神他挺熟悉,因为他也经常用这种眼神看别人。
被他用这种眼神看过的人,都死了。
“天、天灾……”
他的声音颤抖,含着恐惧与不可置信。
“天灾……之子……!”
“你知道我为什么独独要杀你吗?”
他听见新诞生的天灾之子用冰冷的语气如此问他,这一刻他瞬间就明白了,被他残忍抛弃掉的累赘从地狱爬了回来,还得到了天灾的眷顾,明明只是个小孩子,却阴冷得比成人还要悚然,这就是传闻中与天灾合为一体、连灵魂都被染成黑色邪恶的天灾之子啊!
只不过……怎么可能?
融合了三大天灾,界脉之花的天灾之子?
“这不可能……”
他哑着声音,深感绝望……且荒谬。
第22章 天命有归
所谓天灾之子, 原就是那些会引来天灾的不祥之子与天灾融合的产物,天灾降临是需要锚点的,如果这片区域没有能够适配天灾的不祥之子存在, 天灾就不会降临在这片区域,所以对不祥之子的搜寻与清除是重中之重。
这是九弦洲大多数人都知道的常识。
但界脉之花……
数着历史往前看去, 在这片大陆记载中的历史尽头都依然存在的古老天灾, 在漫长的千年万年或许更加久远的过去都未能臣服某个人类、霸占了大片广袤地域为它的天灾花圃的恐怖怪物,在这个时代这个地点他的面前竟成为了一个看似普通的人类小女孩的附庸!
这难道还不能称上一句荒谬?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一定是在做噩梦!三大天灾也会有契合的不祥之子?这真是一场噩梦,如果是真的那这个世界真的就完蛋了……我要醒过来, 快点醒过来啊!!”
“……疯了?”注视着仿佛陷入狂乱连表情都扭曲了的执政官, 雁归微微皱起眉。
不……
还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在装疯卖傻。
她控制着界脉之花缓缓松开对执政官的控制,让他堪堪悬空在两根藤蔓之间,这个姿势只有平躺不动才能稳定住身形不被甩下去,如果他只是装疯卖傻, 肯定就不会仍由自己挣扎到跌落下去的地步。
人的本能会让他暴露的。
但下一刻, 执政官就从藤蔓上翻了下去。
并非是不慎摔落,更像是自己跳下去的!
“……”
雁归有点兴意阑珊。
她本来想让执政官死得明白, 但在她开口之前这人就没了,总觉得有点憋屈。不过她也知道,这个世界谁都会死, 就算是她也有可能死在下一刻, 执政官急迫地往死亡的深渊一跃而下, 在深色大地上溅开一抹蚊子血。
他死了。
看来, 他还是在装疯卖傻。
执政官宁愿就这样死去, 也不想面对由他亲手制造出来的恐怖后果, 他很清楚自这一刻起, 他就已经是全人类的罪人了。
一般来说与天灾融合的人类都抵挡不住黑暗与暴虐的侵蚀,很快就会堕落,这些人与天灾融合的产物能爆发出超越原本天灾的恐怖力量,甚至会随着杀戮与吞噬变得更强。
天灾是有极限的,但天灾之子没有。
而融合了天灾的天灾之子,极有可能会在仇恨与黑暗的影响之下迅速堕落成仅凭执念与本能行动的怪物,仇恨某个人的情绪会被黑暗催化放大成仇恨所有人,报复社会什么的对天灾之子来说只是基本盘,曾试图毁灭世界毁灭全人类的怪物每个时代都会出几个。
而雁归与他们不同。
统御黑潮的界脉之花与普通天灾也不同。
如果说普通的天灾之子是能为祸一方的毒瘤,那就算不融合,界脉之花也有毁灭全人类的能力,更别说因融合了界脉之花从而打破规则的限制,未来会变得无法比拟般强大的天灾之子。现如今人类也拿不出战力在这位堪称奇迹的天灾之子还未成长之前就将其抹杀!
所以人类只能被动承受并等待……
那或许会到来的毁灭日。
要不要毁灭,只在她一念之间。
雁归会不会就此敌视人类、报复社会,乃至于成为毁灭世界的大反派,现在的她自己也不知道接下来的道路该如何去走。
她垂着头沉思一会,无归城的人类在她的放任下都逃进了庇护所里,哪怕是那些士兵也不过是执政官手里的刀,她并不想成为大肆杀戮的疯子,也不想因此堕落。
“你现在忙完了吗?”
那道凭空显现的声音再度响起。
果然,它始终关注着这里,关注着她。
雁归冷冷地道:“嗯,你想说什么?”
她的态度并不友好,但这位未知存在明显不是人类,也并不能理解人类的情绪,它只用自己那机械般的声音述道:
“首先,我先讲解你穿越的原因。”
“我的世界因不知名的原因陷入了地脉枯竭的境地,在你们人类看来,就是植物相继死去。如果不阻止地脉的枯萎,放任到它完全死亡,这个世界就会抵达毁灭的结局,为了挽回这一大厦将倾的局面,我找到了这个世界。”
“这是一个地脉繁盛到满溢、连天地平衡都被打破的世界,这里的地脉之源便是我的目标,我将一些拥有跨越世界屏障体质的人类投入这个世界,你就是其中之一,雁归。”
雁归低喃:“……我果然不是自尽的吧。”
“是,你只是被我选中了。”
她的声音越渐冰冷:“你是谁?”
“你可以称呼我为——天道。”
另一个世界的天道如此宣称,雁归沉默了些许,她就听到这位一手主导了她命运的天道用依旧淡然规律的声音继续说到:
“我投入这个世界的穿越者一共九人,但因为世界排斥外来者,其余八人在这几年相继死去,而你在最初便失去了踪迹,我本以为你是最先死亡的,死因胎死腹中。直到现在,这个世界的天道眷顾了你,我与你的联系也重新接上,你该完成你的使命了,雁归。”
“我的使命?”
雁归听完之后也依旧显得冷静,反正她也不能把这天道揪出来弄死,而相对应的,天道也无法隔着一个世界对她做些什么。
她已经明白这位天道的弱点了。
“你的意思是,我需要想办法弄到这个世界的地脉之源……是这个名字吧?我这个穿越者独苗苗算是钦定的救世主了,对吧?”
“是的,在此感谢你的付出——”
“我拒绝。”
天道原本规律如机械的声音明显一窒:
“……什么?”
雁归缓缓笑了起来,笑得恶劣至极:“我都已经穿越到这个世界了,鬼才会去管原世界会落得什么下场呢!世界毁灭还是什么的和我无关,或者说,你死掉了我才开心呢!”
“我说,我拒绝!去死吧你,垃圾天道!”
她这一辈子没受什么苦,但心理压力重到她睡觉做梦都是满满的噩梦,不论是近在咫尺的天灾人祸还是那圣城著名的火刑架都是她的心头梦魇,她不敢信任任何人,时时刻刻都躲在阴影里不见天日,这种种的苦难……
都是谁害得啊!!
“我不能理解,雁归。”
天道的声音终于有了波澜,“我的世界孕育出了你,那是你的根源、你的过去、你的故乡。可以说,你是我的孩子,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选择舍弃自己的家与本源?”
“家?我的家在这里呢。”
雁归低下头抚了抚怀中女人逐渐泛青的脸颊,她嗤笑一声,“别说得我们很熟似的,你会将你的孩子当成棋子一样或生或死都牢牢掌控在手里任意操控,然后还让所谓的孩子去偷其他世界的地脉之源……说得真轻松!”
“你其他孩子都死了,作为一个外来者去偷盗主人家的东西,最后被一个个摁死,就可以见得这个世界的天道不是那么好相与的。恐怕我刚出手还没将东西偷到手里,就得被天道像对待其他穿越者一样弄死了吧。”
“危险得我自己承担,你就等着收东西不冒半点风险,这就是作为你的孩子需要付出的代价?你把我当傻子呢,天道……”
“……”
天道沉默了一阵。
“你已经成为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就说明这个世界的天道已经认可你,接纳你。只是取走一部分地脉之源并不会对这个世界造成坏的影响,甚至这个世界的天地本就失衡了,地脉毫无限制地衍生,我带走一部分也算是缓解了天道的压力,延迟世界崩坏的时限……”
“免谈,你可以走了。”
雁归显得冷漠无情,她控制着界脉之花准备先缩回黑山再想以后,现在这时候黑山那里的幸存者应该都跑掉了吧,说起来她能够控制这黑潮天灾是这位天道给的提示,不过她也不会因这一点小小的恩惠就去做傻事。
那不是拯救世界,而是在自杀。
“……既然这样,我们来做交易吧,雁归。”
天道叹了口气,终于不再那么像机械了。
雁归一口回绝:“没兴趣。”
天道执着地继续道:“在你被这个世界的天道选中,你我的联系重新链接起来的时候,我从这个世界偷走了一个人的灵魂,我觉得你会对她感兴趣的。她现在就在你的怀里,你很在意她,你不想让她重新活过来吗,雁归?”
界脉之花的动作霎时停下。
雁归缓缓低下头,她怀中姜琳的身体已经凉透,僵硬的肢体泛着青白,死去的她依然是那个似乎想要保护着什么的姿势,俯在她想要保护的孩子怀里。在最后的最后,她本可以活下来的,只要坚持到她的孩子与界脉之花融为一体,往后的日子她就能过得很好。
只要她不那么爱自己的孩子……
她就不会死。
现在忽然得到一个可以让这个愿意为她而死的女人复活的机会,雁归本以为以自己的理性不说直接拒绝,至少得再三权衡一番才能下定决心去为他人奉献与牺牲,又或者与那天道讲一讲条件、和得手后的报酬什么的。
见她沉默,天道以为自己的筹码还不够,他又补充一句:“这个世界的她已经死了,在规则的限制下她无法死而复生。只要你答应,我会让她复活在我的世界里,我会对她赐下天道的眷顾,虽然我剩余的能量不多,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