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念举步往前,站定在他门侧,转身倚在冰冷的墙面上,淡淡开口,“难道准备一直不说话?”
“不,我只是需要酝酿一下。”顿了顿,嗓音低沉微哑的问,“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闷声坐在漆黑的房间里,濯易握着手机,脑袋有些空白和麻木,只能下意识的解释着,语带无措和沮丧,“你已经看到了新闻?所以生气的不想接我电话对不对?对不起,我欺骗了你,上次你见到的那个女孩是我父亲故交的孙女,他们……他们原先是准备让我与那个女孩相亲,因为我没有告诉家里实情,他们一直认为我单身。可那晚过后,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在街上遇见那个女孩后,我也与她解释的清清楚楚。”
酒店房间寂静无声,唯有他的声音回荡在深幽幽的房间内,“很抱歉连累你,因为我是一个演员,没办法生活在光明正大之下,是我最近太开心,开心得忘乎所以,开心得晕头转向,所以才没有一丝防备的让这种事情发生。”
对畔静默。
濯易艰难的咽下口水。
他蓦然有些无力,他似乎总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以为只要彼此愿意就可以,他们之间的关系为什么要顾及别人的想法,可时至今日,原来不是。
跟他在一起,她只会比以前过得更加水深火热,因为不停的有人想要挖掘出他背后的丁点隐私,以及他身边家人的隐私……
分开么?
他不愿意。
不分开,那要如何保护她不受人非议,退出娱乐圈么?
然而这么多年,他好像拍了太多电影,已经不知道自己除了演戏还擅长做什么。
“我……”濯易声音嘶哑的笑了笑,“还好你和韩琳都没有被曝光,这段日子,我大概没有办法去见你,因为会有人跟着我,不安全,你……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想来看我,也不要过来,他们嗅觉太敏锐,或许会找到蛛丝马迹。”
走廊天花板上镶嵌着明亮的日光灯,将枣红色地毯上的细致花纹勾勒的十分清晰。
许念看了眼左手上的戒指,低声问,“这样你就怕了?”她深吸了口气,语气平静道,“以后的路只会更难走,不管是你,还是我,趁这件事好好想清楚,我们有没有做好准备去迎接日后的波折,你想,我也想。”
必须承认,从一开始,他们做出的每个选择都超脱出了理智。
许念挂断电话,顿了顿,重拾脚步按原路离开酒店。
下楼,记者们仍守在外围,她脸色不善的走到停车场,坐入驾驶座,她怔怔看了会窗外,从包里拿出手机。
下意识搜索事情的最新进展。
然后看到了濯易半小时前发布的一条微博声明。
大抵她刚进酒店时,记者们看的就是这个吧!
这段话很长,许念垂眸,从第一行往下看。
演员濯易v:
这些年谢谢大家的关心,这件事也是如此,作为一个演员,以这样的□□引起社会关注实在难以心安。
首先心怀激动和喜悦的告诉大家,我已经有了心爱的女孩,她很好,好到我根本配不上她,好到遇到她我真的可能已经用尽了一生的幸运,所以这段时间总有莫名其妙的糟糕事情发生,但我的情绪仍未跌入谷底,因为有那一件幸运的事情支撑着我,也将会一直支撑着我,哪怕末日降临。
但为了支持我的朋友和团队,我必须诚挚的站出来澄清事实。新闻中两位女生都极其无辜,一位是我父亲故交的孙女,他们在认为我单身的情况下有意安排相亲,但事情很快得以解决。
最后,我喜欢的女孩一直不知道“相亲”这件事情,我的自私让自以为能悄然过去的事情以这种形式曝光,她一定会受到伤害,我很抱歉。
另外,希望媒体朋友不要挖掘她的身份给她带来诸多不便,我是艺人,可我的家人和我喜欢的人不是,请不要以我的名义去伤害他们,这是作为一个男人最后的底线,请大家配合,谢谢。
天色逐渐昏暗。
酒店外围的记者来来去去,数量没有丝毫减少。
许念将车驶入主道,迎着暮色回家。
方才她想了很多。
把从前没有想过的都想了个遍,明明将要发生的一切都摆在眼前,他们两个人却不闻不问,大抵是都太过于贪恋此刻的温暖!
她明白濯易的想法。
他们彼此的身份都会给对方带来巨大的伤害,她或许会被刻画成被男色所迷的蠢女人,从此时时刻刻被惦记着关注着,甚至恶意攻击着。
那他呢?并不会比她的处境良好,他才会是受到更多苛责和嘲讽的对象。
然后,然后他们在各自的生活圈中被有色眼镜端倪着非议着……
她做好这个准备了么?
他呢?
傍晚s市的交通惹得人焦躁心烦。
许念卡在路途中央,她撑着额头,望向车窗外一盏一盏亮起的灯火。
其实她心底更害怕的是他会承受不住。
如果真的会到那一天,还不如早点结束,她不想看到受尽折磨耗尽勇气最后依然决定放弃她的濯易。
慢吞吞的回到家。
许念疲惫地上楼洗漱。
她没再关注事态发展,工作堆积在一旁,无心处理,躺着床上发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凌晨十二点多时,她蓦地被突如其来的一通电话吵醒。
是国外长途。
许念揉去惺忪睡意,摁下接听。
对畔男音用英文飞快的诉说着,许念渐渐蹙眉,眸中闪过一丝异色。
足足半个小时,电话才挂断。
许念掀开被褥,猛地起身走到书房,她打开电脑,面无表情地坐在座椅上沉思。
集团旗下这个月还有四项进行着的重大工程计划。
如果要以最显著的效果重击许氏,但又能在最短的时间挽救回来,他会选择从哪个工程着手?
天际缓慢露出一抹白,许念终于从桌前起身,她拿起搁在一旁的手机,给分司的曹鹏打电话。
“许总,为什么要进行这么大的库存补给?我们现在的订单量都未完成,如果再赶制同样一批设备,那人力物力根本无法想象。”
“没事,我会临时在英国本地建一个赶制地,员工当地聘请,薪资不在考虑范围之内。这一切事情都由你负责,你亲自去办,不要让第二个人知道。”
“是,许总。”
……
挂断电话不久,许念刚下楼,严彬又拨了进来。
“交给你的事情有眉目了?”她抑制住烦乱的心情,朝往餐桌上端早餐糕点的萍姨笑了笑。
“不知算不算有眉目。”严彬在许念跟前总是变得老实多了,“一度工作室的头儿王涛溜了,溜去一个小外国去了,听说走前给工作室员工都封了红包,金额还不少,就跟拍许总和我们濯濯的那两兔崽子,起码得了好几万,啧啧……”
“然后?”眼见他又要惯性的扩展话题,许念冷声追问。
“还有一个特别古怪的消息,我想法设法找跟一度的行政妹子交好的人去打探了,一度原先并不打算爆出这样的新闻,听说是要走‘包养’这个热度,不知怎么突然又临时改了新闻,连行政妹子都不知情。”
“噔”的一声轻响,萍姨将清粥搁在她面前。
许念笑着道谢,嘴角笑容往上扬了扬后瞬间消失无踪。
既然计划要走“包养”热度,那就是早已查证到她的身份,耳畔严彬“嗡嗡”了许久,许念没听入耳,最后只听他说了句“现在网络上翻天覆地的水军,我也得准备回击了心累”,然后电话便挂了。
她没有食欲。
因萍姨在旁侧盯着,许念忍住恶心强逼自己用了半碗清粥。
上午九点,唐以致约她去高尔夫球场。
沉思几秒,许念上楼换了套简便的休闲装,让司机送她过去。
“看你面色不好,昨晚没好好休息?”一身轻装的男人握着球杆调整姿势,而后抬眸看了眼远处,“嗙”得一声,球沿着完美的曲线入洞。
“你也来试试?”唐以致将球杆递给她,眸中生出一点笑意。
许念摇头,看了眼被他握过的球杆,她偏头拾起搁在一旁的崭新的。
耸了耸肩,唐以致用食指触了触鼻尖,愈加好笑的挑眉道,“我这是被你嫌弃了?”
许念闷不吭声地试了几局,大失水准。
“看来真是遇到烦心事了。”唐以致颔首的肯定道,语罢,他信步走到她身边,侧眸专注地望着她,“或许我可以帮你出出主意?要不要跟我说说?”
“好!”许念应声,转头仰起下颔,盯着他眼睛道,“我可能要结婚了,有点婚前恐惧症,有没有什么心理医师介绍给我?”
默默凝视她半晌,唐以致勾了勾唇,似不可置信,“结婚?和谁?”
“你不认识。”许念又试了一局,依然失了准头,她语气淡然,“一个男明星。”
“谁?”
“叫濯易。”她弯唇笑了笑,走到休息区坐下,冲跟上来的男人道,“你回国不久,再者也不关注这个圈子,自然不会认识。”
“我知道,这两日的丑闻人尽皆知。”
他们一人坐着,一人站着。
唐以致挡住她眼前的阳光,脸色覆上一层昏暗的阴影,他声音明显沉了下去,“你死心吧,他并不适合你。”
“那谁适合我?”许念仰头,静静地望着他。
“我。”沉寂半晌,唐以致蓦地俯下身,他单手撑在桌椅上,半圈住她,两人距离猛地缩短,只差微毫,“我们结婚,你和我,随时都可以。”
“你喜欢我?爱我?”没有退让,许念望入他沉浸了太多东西的眸中,淡淡问。
“嗯。”嗓音低沉的应声,唐以致伸手轻轻触碰她莹润的脸颊,弯了弯唇,“我会珍惜你所有的美好,你的好只有我懂,你的思想只有我理解,我们会是最合适最般配的夫妻。”
他的指尖泛着冷意,许念低眉轻笑一声,她偏头避开他的触碰,摇头道,“但我觉得你不喜欢我,你只是……”
起身,许念远离他几步,站定在原地道,“我不适合你,我们是合作伙伴,希望我们一直会是合作伙伴。”
唐以致这样的人,她从一开始就明白,连做朋友都不适合,因为提防着真的很累。
他从骨子里就是做大事的人,永远不会满足,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想要征服,她可能就只是他星辰大海里的征服之一罢了。
两人僵持着。
晌午日光暖意融融,已有回春之势。
唐以致眸色深邃的盯着她侧脸,“他就适合你?一个什么都不会弱成那样的男人?日后你是不是要一次又一次的去保护他?终有一日,你会厌倦。所以,别犯错。”他语气愈加凛然,继续咄咄逼人道,“想想你肩上的重担,不要沦为圈中笑柄,你最终需要的是一个能替你分忧解难能够保护你的男人,而他呢?只会变成笼中金丝雀,一步一步成为拖累你的负担。”
“他不需要我保护。”许念捋了捋被风吹乱的额发,顿了顿,别有深意道,“他一个演员,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可以,为什么我要去保护他?他是个男人,不至于连自己都护不住,除非……”
蓦地止声,许念不再多言。
她没有证据,她只是随口说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