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掌声中,一切都结束了……
他们只比试了两场,那最后的结果不言而喻。
许念靠在墙侧,听里面热烈的掌声。
一群纨绔。
也只有纨绔才会做出这种荒唐事!
人群准备散场,许念摇了摇头,趁他们未出来前,推门而入。
熄灭的灯火重燃,宽大的场地炫亮如白日。她朝高台走去,外围已经绕了半圈人,多是女孩,她们正兴奋地找濯易要签名。站在旁侧的唐昭吹胡子瞪眼,指指点点着不知在说什么。
“还不错。”身侧蓦地传来一道带笑的慈祥嗓音。
闻之侧眸,许念看到唐老爷子一行朝她走来,老爷子着一袭唐装,眉目含笑,他身后恭恭敬敬站着几个儿孙,最外的是唐以致。他面无表情,人立得端正,只稍稍抬眸看了她一眼,转而风淡云轻地移开目光。
许念并不介意,他们之间已经不再是朋友,连合作伙伴都不再是,也无需面子上的礼待。
“我看你小男朋友还不错,我们唐氏马上要推一个金融计划,让他来给我宣传宣传。”唐老爷子感慨的叹气一声,脸上瞬间划过几丝难以形容的情绪,像是憧憬像是陷入回忆,“年轻人啊,真是纯粹,眼底不用计算着未来,因为未来都在他们手里,只要有一颗执着不服输敢于拼搏的心,注定早晚都会成功。”
许念不好接话,只道,“那您这边跟他经纪人谈,我做不了主。”
刚说着,严彬不知打哪儿就“滋溜溜”冒了出来,连忙吹嘘遛马地忙双手递给唐老爷子名片。
唐老爷子精明地瞅许念一眼,给面子地让身后长子手下,一行笑着离开。
与许念擦肩而过时,唐老爷子微微侧目,压低嗓音冲她道,“我这不成器孙子的蜕变有你几分功劳,这份情我今日便还给你。”
语罢,远去。
许念没有回眸,她知道这样的儿戏场面,哪怕唐老爷子多宠孙儿,心底对唐昭的改变再多兴奋,也不至于糊涂到这个地步。
只是他一来,这场莫名其妙的拳击比赛倒有了几分力量,他越将唐昭看得重要,便将濯易衬得愈加有地位。
其实,唐昭愿意蜕变是他自己的想法,与她无干……
是她承了他的情,或许唐老爷子也是希望借着这次机会,为唐昭的未来铺下更多人脉,她大概也只是其中微末的一笔。
人群散了大半,场内人烟逐渐稀疏。
濯易突然看到了她……
他眼眸倏尔生起灿烂的笑意,并朝她用力挥了挥手。他身上并没有明显伤势,只嘴角略带红肿。
唐昭随之扭头,见她出现在这里之后,挑眉状似漫不经心地吹了声口哨。剩下的男女见唐昭状似大大咧咧的模样,面上也没流露尴尬或窘迫,皆轻松的跟着弯起了嘴角。却是不敢吆喝着起哄,譬如两人该打个啵儿或者抱着转几圈庆贺一下之类的,毕竟许念是个看起来很端庄的女人,他们跟唐昭走得近,都是一帮没啥真功夫的纨绔,心里虚,不敢肆意冒犯。
“走咯,愿赌服输。”唐昭接过别人给他递来的件外套,哼儿吧唧地斜睨着站在一旁笑容满面的濯易,他伸手指向自己半肿的脸颊,用手肘拐他,“说好的不打脸呢?特么就是嫉妒老子现在长得比你帅是不是?一定是,不接受辩驳。”
语罢,也不理濯易究竟什么个反应,他朝身后做了个手势,领着一帮哥儿姐儿们雄赳赳气昂昂地阔步离开。
与这群不靠谱的纨绔们分开,唐昭见四周没人,立即弯腰倒抽气儿,他揉着酸痛不已的肌肉,像蹒跚老人般深一脚浅一脚折身往停车场走去,没走两步,就见穿着严谨西装的男人笔挺挺站在道儿上,似在等他,唐昭认出来者,迅速绷直了躯体,佯装若无其事。
“老爷子让我接你一程。”唐以致语气听不出咸淡,仿佛对这所有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唐昭“嘁”了声,撇下他自己个儿僵直地往前走,走了几米,忽而顿下,侧眸朝唐以致抬了抬下颔,眸中藏着几丝轻蔑,“我和你这种人可不一样,她是我第一次有怦然心动的女人,她若不属意我,我也不会恼到去报复去争抢,我只需要亲自去验证,她爱的那个人是否也真心对待她,若是,罢手又何妨?”
轻扯了下嘴角,唐以致慢条斯理地踱步往前,越过他时轻飘飘斜他一眼,淡淡道,“你有报复她的能力?你的这种行为简直宛若智障!”
“……”唐昭甩了甩衣裳,呸声在身后怒道,“呵,你小子成功激起我的好胜心了,老子是没你有头脑,但老子从前只是没把注意力放在商场上罢了。我告诉你,从现在起,今后我会认认真真做一根绊你路的朽木,我绊不死你,我也让你不停摔跟头……”
“拭目以待。”唐以致没放在心上的轻笑一声,步伐不曾丝毫紊乱。
夜色清浅。
唐昭愤怒地碎碎念逐渐随风散在夜空……
拳场内馆随着众人离开,陷入平和的寂静。
濯易站在高台上一动不动,他攀在绳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走到高台脚下,许念伸出手,他瞬间捉住,眸中愈加灿烂,像点缀了一片星空。
“以后别再这么幼稚。”
“嗯。”濯易乖乖颔首。
“这是我最后一次纵容你胡闹。”
“好,我日后都听你的。”
许念笑了笑,他裸着上半身,热汗干透,透着浓郁的男人气息,她别过眼,问,“不冷,下来我们离开这里。”
“好。”
等了半晌,说“好”的人却一瞬不动,许念疑惑地抬眸望向他。
濯易抿了抿唇,双唇嗫嚅半晌,讷讷盯着她不好意思道,“走不动了。”
见她不解,他皱眉,苦兮兮又委委屈屈道,“他手劲太大,疼,浑身上下都疼。”
“要不要上医院?”许念大急,她上下打量他,外表确实是看不出太大伤痕,只有些部位略有些红肿。
摇头,濯易冷吸了口气,“就是双腿使不上力,还有些凉。”
裸着上半身呢,能不冷?
许念又着急又生气又好笑,他们都说了这么久的话了,怎么不早提这个?
她从另边上高台,搀着他沉重的身体狼狈地下去。
许是猜透她内心想法,濯易嗡声道,“我以为休息会儿就能好。”
瞥他一眼,许念吃力地扶他下去,又找来他的衣服,他双臂僵硬,完全使不出力,许念只得勒令他坐下,用毛巾先将他浑身擦拭一遍,然后给他穿上衬衣,薄针织衫,运动外套。
折腾了半个多小时,两人成功上了车。
许念仍旧有些不安,她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偏头担忧的道,“我送你先去医院,反正来去不远,很方便。”
“真没事。”濯易四肢已经恢复了些许力气,他自己轻轻揉着胳膊,语气肯定,“回去擦点红花油揉揉就好,去医院也是这样,我以前拍戏有过一次差不多的状况,过两天就会痊愈,别担心我。”
眸色微暗,许念想说什么,终究未开口,那是他的事业,大概也是他感兴趣的东西,只要他有分寸,她就不该羁绊他。
车徐徐开在高速公路,许念轻声妥协道,“我送你回酒店,等下我帮你按摩会儿。”
濯易愣了愣。
下意识想拒绝,下一秒却将拒绝的言辞吞咽下去。
他不想让她受累,可又想她陪着他。
总之,还是先一起回酒店再说吧……
套房是普通套房。
刷卡进门,许念让他先去洗漱,毕竟方才只是用毛巾简单擦拭而已。
濯易挠了挠头,听话地进洗浴间。
出来时看到她坐在床畔,正在随手翻阅一本杂刊,头顶水晶灯温润的光芒落在她发间,像绽开了一朵朵璀璨的小花。
想起她方才的话,濯易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让严彬帮我随便捏捏就可以。”头发湿哒哒滴着小水珠,他强忍着疲惫和倦意,眸中盛满了不好意思,讷讷对她道,“他反正是我经纪人……”
许念放下杂刊,回眸看他,“所以你与他比你我之间的关系更为亲密?”
“当然不是。”濯易眼神闪烁,洗澡后的脸颊很容易染上淡淡的红晕,他别过视线,赧然的喃喃道,“你是我求来宠的,他可不是。”
轻笑出声,许念起身走到他跟前,“没事,我也可以偶尔宠宠你。”说话间,她解开他腰间系带,微微踮脚再给他褪下宽大的白色浴袍,见他耳根都红透了,许念抿了抿唇,调侃道,“紧张?害怕我轻薄与你?”
推他躺到床榻上,濯易回头觑她一眼,认真辩驳道,“明明该害怕的是你,我是男人。”
旋身取搁在一旁的红花油,许念拧开,倒了些在手心,双手合十慢慢捻搓出温度,见他乖乖抱着枕头趴在床榻,许念坐在一侧,用温热的双手给他先揉捏肩部,语气淡淡的,“哦?你还有力气?”
濯易闷声不吭,默默把脸埋入枕芯,不知咕哝了句什么……
本就是随意说笑而已。
许念低眉给他揉捏,屋子里静悄悄的,两人不说话时,气氛便突然多了几缕暧昧。
她的手柔软而细嫩,力度不轻不重,他身体比她指尖温度更高,每次触碰之下,就像一泓清泉从他心头悠悠淌过。
“我不疼了。”濯易偏头,他觉得她这双手一定酸痛极了,不顾她阻拦,他半坐起身,捞起她纤细好看的手给她揉捏。
许念无语,她摇头,“不酸。”
“嗯,我知道。”没有抬眸,他轻轻揉着她的指间,“我浑身也不疼了。”
空间再度沉寂,许念低眉静静看着他专注的脸庞。
这个世界上或许每个人都会说不高明的谎言。
譬如她的手不酸,也譬如他的身体也不痛……
不过是另一种心疼和关切而已!他们心里都懂,但这种不用言说的甜蜜却格外令人心尖颤栗。
“你考虑好了么?”沉默间,濯易忽然哑声开口,他嗓音略带干涩,像是紧张。
“嗯?”
“我送你这枚戒指的时候,那时候我说的是真心话,却也不是真心话。”
许念目光略过左手上的钻戒,等他继续说下去。
蓦地抬眸,濯易定定看着她恬静的姣好面容,绷紧的嘴角流淌着羞涩,“其实那个时候我就想结婚,但我想,我应该给你时间,虽然这段期间我没有让你无忧无虑,也没有保全你不受丝毫伤害,说起来……”濯易眼中戛然略过几丝黯然和沮丧,“说起来这段考察明明很失败,可是……”
顿了几秒,许念抿唇,“你没错。”这段时间历经的那些小波折关他何事?可这段不算顺畅的日子里,她却认知到了她的缺点。
“我也有错。”
“你没有。”
“有的。”
“没有。”
许念忍俊不禁地弯唇,“我今后会信任你,也谢谢你听懂了我说的话。”
她让他放弃。
心底却并不是这个意思。
她也只是自私,不愿背负责任,便把所有的选择权都推卸给他,明明不希望他放弃,却害怕他日后生悔时埋怨她。
可她的迟疑犹豫也会影响到他的心境,表面上,她已经推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