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妩斜睇他一眼,“你这是妒忌――你的四喜呢?”她的确是把猫养得不像猫,可他却是把狗养的不像狗。四喜矫情起来,双福都比不得。
“……不知道,地方大了,可哪儿疯。”
钟离妩笑起来,“往后它就归我了。”
“这还用说?”他微声道,“我都归你了。”
“……”钟离妩差点儿脸红,斜睨他一眼,终究是没说什么。这是挺奇怪的一件事:肌肤相亲之后,她不自主地觉得他特别亲,对他愈发的没心没肺,更能够容忍他的揶揄、打趣或调笑。
简让微微一笑,岔开话题:“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往后我们开个银楼。”
“开银楼?”钟离妩讶然,低声道,“天……你做官的时候,到底有多少贪官贿赂过你啊?”开银楼所需的银两太多,可他却是淡淡的语气――根本不把这笔巨大的花销当回事。
“不少。”简让并不瞒她,“况且我那时的俸禄太多,产业也不少,每年的进项颇丰,可好笑的是,我没时间花银子,平时只有去酒楼用饭的丁点开销。至于赌,身手不错的人,在赌桌上算总账的话,都不会输。”有挺长一段时间,挚友萧错总是揶揄他,不是忙成四处乱窜的兔子,就是忙得像个傻子――还是没完没了的随时要玩儿命的那种忙碌。
哪里有没时间花银子的人,只是这人心思太干净,除了吃饭、饮酒、赌几把,不肯涉足别的而已。“用饭的丁点开销?”她不解,“你总不能去小面馆、食肆吃饭吧?”位极人臣,去用饭的地方,定是生意最红火、口碑最好的酒楼。
“每次我都想请萧错或是韩国公,可大多时候都是他们结账。”简让的笑容暖暖的,“没法子,命好。”
钟离妩不自主地笑开来,“嗯,看得出。”韩国公她不大了解,萧错其人,可是在大周乃至几国扬名的名将――与大周皇帝齐名的骁悍名将,那是他的挚友,可不就是命好么?反过来想,愈发能够确定他的过人之处。
路边有卖风车的小贩,大小、颜色不一的风车,随着清风悠然转动。双福的注意力被吸引,一直盯着看。
“给双福四喜买点儿玩具。”钟离妩说着,脚步轻快的走向那个小摊,选了自己瞧着顺眼的几架风车。
双福喵喵的叫着,立起身形,扒着她的裙摆,望着风车。
小贩被引得现出惊喜的笑容,“太讨喜了。”
钟离妩也笑起来,她最喜欢听到别人夸双福,随后去取钱袋子。
简让则睨了她一眼,先一步将一块碎银子递给小贩。
小贩面露难色,“公子,这……找不开啊。”
“没打算让你找。”简让弯腰捞起双福,闲闲地走向别处。
小贩连声道谢。
钟离妩回以一笑,拿着风车追上他和双福,把一架小风车递给他。
简让噙着笑意接过风车,逗着双福,毫不在意路人纷纷瞩目。
他真是到何处都是只随着自己喜乐行事的人。钟离妩走在他身侧,满心喜悦。
这般的人间烟火、尘世喜乐,让她知足、心安。
两个人带着双福在街上游走多时,午间找了个饭馆,在雅间用饭,特地给双福添了一把椅子,点了一道炸虾。因为是在饭馆,钟离妩不好意思让伙计专门给双福准备饭碗,便取出帕子给双福铺上,再跟伙计要了一张油纸,把炸虾放在上面。
双福在外面还是很好说话的,坐在椅子上,大快朵颐。
伙计进进出出的,总是忍不住多看双福几眼,满目笑意。
吃完饭,钟离妩的结论是饭菜不如家里的可口,随即唤来伙计结账。
简让仍是先一步把银子递出去,睨了她一眼。
钟离妩没察觉到,忙着把帕子拿起来,给双福擦去嘴边粘上的碎屑。
下午,两个人原路慢悠悠地逛回去,给双福四喜添了不少小玩具。钟离妩想结账的毛病一犯再犯,都被他抢了先,并不知道自己挨了他很多记冷眼。
黄昏时分,回到家中,钟离妩问道:“晚间我们去哪儿消遣?”
“你说。”
“嗯……去赌坊吧?”钟离妩笑道,“都说情场得意赌场失意,我们试试到底是不是真的。”
“行啊。”简让斟酌片刻,“那条街上的酒楼新换了两个厨子,我们去看看饭菜有没有好一点儿,吃完饭去赌坊,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嗯!”钟离妩欣然点头,随后转到妆台前,拉开一格抽屉,“我今晚照着一百两输。”
“……”简让快对她忍无可忍了,一把将她带进怀里,“小混账,你嫁人了――还不清楚这一点?”
“我怎么不清楚了?”钟离妩觉得莫名其妙的,她比谁都清楚这一点,用得着他说?
“嫁给我,就要花我的银子,让我管你的衣食住行吃喝玩乐。”简让低下头去,不轻不重地咬了她一口,“你给我记住。”
钟离妩先是一愣,随即笑起来,“是么?嫁人还有这个好处呢?”继而用力点头,“好,我记住了。”
“……”简让啼笑皆非。
钟离妩则开始担心别的事情,“刚成亲就跟着你去赌坊,别人不会议论吧?说我倒是没事,说你可就不好了。”
“管那些做什么,只要你高兴。”他啄了啄她的唇,“我想要的,是你每一日没心没肺的吃喝玩乐就好,别的事都让我来。”
“别的事……”钟离妩心念一转,自己先笑起来,“包括生孩子么?”
“……”简让抵着她的额头,先是嘴角一抽,继而没辙地笑开来,用力揉了揉她的脸,“这一类的事情,不行。”
钟离妩笑不可支,“还有我们简公子做不到的事情呢?”
简让跟她彻底没脾气了,低低地笑出声来,“你也不看看我娶的是个什么样的妖孽。”
“唉,谁叫你眼神儿不好看上我了呢。”钟离妩似同情又似自嘲,继而笑着挣脱他怀抱,“我去换身衣服,一会儿就好。”
这样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他们进到赌坊。
杜衡、小虎随行。
他们最先见到的是傅四夫人。
傅四夫人跟钟离妩差不多,只会押大小,今日是跟着夫君过来的――这会儿傅清晖在雅间豪赌,她百无聊赖,不想坐在一旁跟着提心吊胆,索性来大堂消磨时间。看到钟离妩,她先是意外,继而惊喜,当即交待随行的小厮两句,快步走到钟离妩跟前,“你也来了,真好。”
“这话也是我要说的。”钟离妩笑着欠一欠身。
“真是没想到。”傅四夫人嫣然一笑,继而才与简让见礼,又蹙眉,“今日你少赢他点儿。”
简让牵了牵唇,“是朋友了,怎么可能还赢他的银子。”
傅四夫人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这就太好了,我放心了。”
钟离妩对简让道:“你去找傅四爷吧,我跟四夫人在大堂就好。”
简让颔首,“有事就让小虎上去唤我。”
“嗯!”
他负手走上楼梯,杜衡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很好的一个人呢,特别仗义。”傅四夫人悄声对钟离妩道,“他要是那种只认钱财的人,我家四爷早就输得乞讨去了。”
钟离妩忍俊不禁,“怎么会。”
“真的,四爷亲口跟我说的。”傅四夫人道,“你家夫君真是那种很大气的人,不在意银钱。”
他富裕得恐怕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银子,能在意银钱才怪。钟离妩心里这样说着,嘴里则道:“我们不管那些,我只知道你是兰绮的好友。”
“嗯!”傅四夫人用力点头,“他们归他们,我们来往是我们的事,不掺和。日后我给你下帖子,你可不准不理啊。”
“怎么会呢。”
语声刚落地,赌坊一名伙计笑呵呵跑过来,指着楼梯道:“四夫人,简夫人,我家老板来了。”
两女子及小虎转头望过去。
余老板笑呵呵地走过来,仍然是那样富态的样貌、和善的笑容。
钟离妩不动声色,与傅四夫人相形过去见礼。
余老板拱手还礼,继而开门见山,“四夫人,我想与简夫人商量商量能否做成一桩生意。”
傅四夫人闻音知雅,笑道:“我也正要回赌桌呢,不耽搁你们说话。”走之前握了握钟离妩的手,“等会儿去找我。”
“好啊。”
傅四夫人走回先前的赌桌之后,余老板看着钟离妩,目光深沉,“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位故人。”
“……?”钟离妩的不解、意外在于,他竟在这时候有意挑明那些事。是试探么?不知缘故,她便不予正面应对。
“你若真是钟离家幸存的幺女,那么,我与你有很多话要说,很多账要算。”
“……?”钟离妩挑了挑眉,“我倒是不知道,余老板是来自南楚。话,从哪说起?账,谁欠谁的?”
“你不知道么?”余老板凝视着她。
钟离妩一笑,“我该知道么?”
余老板定定地审视着、探究着,随即一笑,“你很像你姑姑。还记得她么?”
钟离妩没说话。
“在归云客栈大堂,你一出手就毁了姚兴的半张脸。那时姚兴已经身心俱疲,你是胜之不武。”余老板和声道,“你姑姑不像你,她是最端庄的大家闺秀,绝不会如你一般莽撞,动辄似个武夫一般与人出手――你该问问你的姨母,跟你姑姑好好儿学学。”
钟离妩缓缓地吸进一口气。她觉得恶心,眼前这个人,让她反胃。
“你到底知不知道哪笔账要算,不重要。今晚,我只想看看你的身手到底如何。”余老板抬手指向一处,“那个人,是我找到的身手最好的人,你要不要为你二妹的好友解围?――你都不出手,我也只当什么都没看到。”
钟离妩并没循着他手势望过去,身形丝毫不动,只是问身后的小虎,“怎么回事?”
小虎如实道:“有人调|戏傅四夫人。不知怎么回事,傅四夫人说不出话。”
“嗯。你看住余老板。”钟离妩对余老板扬眉,“你这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目的只是要看看我身手如何,那我就让你看看。”随即,她牵唇微笑,含着满满的挑衅。
看清楚她身手如何又怎样?
没用的。
这是最无关紧要的事情。
可惜,他以为,只要让人们得知她身怀绝技,就能保一段时间的平安――他若是出了意外,岛上身手绝佳的人都会被人们怀疑,她也在其中,为此,他不惜开罪傅家的人――这是她可以看出的意图。
但是,这些真是无用功。
她根本不会照着寻常人以为的章程去行事。
眼前这一步,她可以确定他走错了。
她一定会给傅四夫人解围,便是身手不济,只需高喊一声,便能阻止恶劣的事态――众目睽睽之下,谁能坐视傅家的人被欺辱?
钟离妩迅速转身之际,将一个锦囊递到小虎手里。
小虎不动声色的接到手里。
经过赌场一名打手的时候,钟离妩轻而易举的夺过了他手里的铁管,步调迅捷地走向傅四夫人所在的位置。
此刻,那名被余老板收买或挟持的男子的手,正伸向傅四夫人的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