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柜子后面,透过书卷的缝隙看着两人在封闭狭小的室内大打出手。
韩子绩好像没有要保护这间屋子的意识,纸卷到处飞散,而他手中的刀尖危险的掠过屋内那些素材,一张桌子在拉赞德躲到后面时惨遭毒手,被他一刀劈成了两半。
屋外闯入了几人,其中正有梁云和梁雨。
“韩大人!住手!”梁云喊道。
“外面都是我们的人,劝你不要挣扎了。”梁雨对拉赞德大师说,“快把女龙大人交出来!”
不妙,这是被堵了个正着啊。
我缩在柜子后面有点绝望,出去的路只有两条,要么跳进水里游出去,要么就从两宫娥进来的地方冲出去。
怎么办,要束手就擒吗?
显然,拉赞德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只他一人想要逃跑顺带干掉对方一个两个人并不是问题,但带上我个累赘就不好说了。更别提这间屋子还处在神力被干扰的氛围,带着我光天化日之下藏起来也不太可能。
跳进水里跑,另一个方向不知道是不是也堵着追兵,而从这里闯出去的话,门外头就是地面了。
我左思右想,冷不防被拉赞德揪住了衣领。
他勒住我的脖子,一把匕首横在我的喉咙上。
“你,你做什么?!”梁云惊呼,“放开她!你这无耻贼人!”
“不要轻举妄动,不然我可就不客气了。”拉赞德大师凶神恶煞的开口。
我只觉得喉咙间一阵刺痛,接着是一片濡湿感。
……很好,像是要来真的一样。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
韩子绩刚从一片废墟上站起来,手中的大刀还在挥舞着。他满面风尘,一看就是刚从战场上赶过来,但双目炯炯有神,俨然是高度兴奋的状态。
他抹了抹鼻子,龇牙咧嘴的开口:“居然拿美人威胁我――”
说着,他竟不管不顾的举刀朝我们劈了过来,像是完全不在乎我的死活。
刺客大师空出另一只手抵挡,我也趁机抬脚朝韩子绩踹去,正中他胸口。
“韩大人?!住手!韩大人!”云雨两姐妹的尖叫声在屋子内回荡,“要伤着女龙大人了,你还不赶紧住手,不要!”
韩子绩跟没听见一样。
“铛铛铛铛铛!”是拉赞德单手抵挡韩子绩挥来大刀的声音。
我被夹在中间,刺客大师掐着我的脖子,因他无暇分神,我只觉得送离被掐咽气只差一步。
韩子绩他就是个疯子!
果不其然,韩子绩眼里没有我的存在,只有拉赞德。他一边挥刀劈砍一边大喊:“你威胁咱,咱不在乎!咱要把你大卸八块,只能可惜了美人了,想必她不会介意的,对吧?”
说罢他还抽空对我露出了一个鳄鱼般的微笑。
我出了一头冷汗,深吸了口气,大喊到:“救命啊,梁云梁雨,救命啊――咳咳咳咳……”
顿时,云雨二姐妹的尖叫声更大了,屋子里一时充满了混乱的气息。
就在这时,“轰”的一声,地面掀起一阵巨大的浓雾,将所有人的身影都笼罩了进去。
是拉赞德丢的烟雾弹!
他松开我,小声对我说:“带着你不好脱身,我先走了。不过我已经取到关键线索,待日后我们派人救你。”
“你,你先走吧别管我了……我应该死不了。”他不想用挟持人质的方式带我走也就罢了,他这么搞,我还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见明天的太阳。我的天老爷,我感觉我快被他掐死了。我都怀疑是不是因为他在为他女儿是我情敌这件事报复我。
几乎是他刚撒手把我朝水池那边推过去的下一刻,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我的脚踝处传来。
脚腕一阵剧痛,我“啊啊啊”的尖叫着被这力量掀的空中翻了大半圈,狠狠地摔在地上。
我摔的七荤八素,只能没命挣扎,一边挣扎一边大喊让两宫娥救我。
浓烟里,一只手拽住我的脚把我朝前拖,在地上拖行了十数米后,“噗通”一声,我被拖入水中。
“呜呜呜咕噜噜噜噜…:”
“哗啦”一声,是人从水里冒出的动静。
大力自后颈处袭来,一只手揪住我的后衣领把我从水里拖出,再拖到了岸上。
“你……你咳咳咳……韩子绩……你放开我……”我的头一直是蒙的。刚才被他一巴掌抽的空中转体,我还以为五脏六腑都被他抽位移了。
浓烟里抓住我的人正是疯子韩本韩。在漆黑的密室里,什么都看不见,但他的声音清晰可闻。
“你没事吧,小美人。那个贼人有没有侮辱你呀?”
一股热气扑面而来,男人一边抓着我的肩膀,一边一张大脸凑过来闻来闻去。
这时我才闻到了极为浓烈的血腥味,想必是从他身上传出来的。
一想到刚才他拿着大刀毫无顾忌的朝我劈过来的模样,我就浑身颤抖。
“没,没有的事………”
“他趁着我不在摸到我们的卧室,还打晕了侍女……”韩子绩声音阴森森的,“小美人你讲实话,要是那混蛋侮辱你了,我就是追杀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他宰掉给你报仇的。”
侮辱…?
我迟钝的大脑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脸色迅速张红――气得。
“你,你胡说什么?!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吗?!”
我摸索着伸手推他,摸到脸的部位后连连拍击,企图从他的钳制下挣脱。
“嘿嘿嘿,说的也是,咱才是名副其实的禽兽呐。”黑暗里传出韩子绩“桀桀桀”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我心想,这家伙越来越变态了,我一定得小心行事。
“你……”我张了张嘴,“我们现在……”
“噢对,我带你回去。”韩子绩揪住我的肩膀拖着我走。
他力气很大,所谓的怜香惜玉是没有的。我被他拽的踉踉跄跄,好几次差点摔倒。
……这家伙精神不健全,忍住。
“你走快点,快点啊!”走了没一会,韩子绩不耐烦道。
“我什么也看不见,怎么走快点?”我压抑着情绪。
“唉。算了,咱不生气,毕竟美人笨点才可爱。”韩子绩自言自语。
接着我就被他扛了起来,甩在肩上如同人形围脖。
韩子绩一路小跑,很快就跑到了有微弱光线的地方。
因为头朝下,我头痛欲裂,还很反胃。我心想,那两宫娥怎么不从那个水道那里游过来呢?要是她们在……唉,不说我有没有自由,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这么难受。
“暴风雨日的时候,你要怎样?”我问。
“啥?”韩子绩发出了一无所知的鸭子叫。
我:“……”
我深吸了口气,耐着性子开口:“你知不知道,睇通做的那些事…”
“睇通,谁啊?有点耳熟。”韩子绩回答。
我再次:“……”
救命…!
我思索了一下前几天我想过的如何应对韩子绩的方法,于是试探性开口:“韩崇能出来吗?我有话想问他。”
扛着我爬墙的动作顿了顿,而后依然顺畅无比的向上爬去。
我对他这份安静感到疑惑,忍耐了半晌,没忍住又问了一遍。
“咱……咱不想回去……”黑暗中,韩子绩委屈巴巴的声音传了出来。
接着,他自言自语似的像是两个人在借用他的身体吵架。
“不行…怎么能牵连这姑娘…”
“你向来不守信用,换了你咱还有机会出来么?反正你只把我当成打架的工具。”
“我没有这个意思…子绩,你冷静,这件事…”
“啊?我也会好好问的啊,凭什么你可以我不可以了?”
“可是你连这地方究竟是哪里,还有为什么要和那些人战斗都不知道!”
喊出那句话后,空气变安静了。
我越听越觉得神奇――韩子绩之前明明摆出那副理所当然是这里男主人的模样,结果他居然压根就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而且看情况,他们对睇通的存在是将信将疑…甚至不完全知道?
安静了片刻后,韩子绩的声音继续响起。
“……我们原本只是逃跑的,子绩,我们的目的只是要寻找神器……为什么你从来不对眼前莫名其妙的状况感到怀疑呢?!”这声音,显然压抑着忍耐许久的愤怒。
“哈?咱以为都是你搞出来的啊!你知道,咱…我一直帮你战斗,从来都不过问其它,在梁老头那里也是我替你接受的训练!你怎么还怪起我来了呢?”韩子绩无比的委屈。
两人鸡同鸭讲的吵了半天,我也大致听出了事情的原委。
和在使团那里打听到的内容一样,韩子绩是汉皇朝廷的通缉要犯,借由这次出使事件混入使团,一路越过边境逃了出去。
而逃出去的目的,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据说拿走”了皇室的密宝遭到追杀不得不跑,还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目前的状况有问题,必须要找到神器来解决。
“什么状况有问题?”我忍不住开口。
“就是咱和韩崇一醒来就出现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招惹莫名其妙的姑娘……咱觉得这身体肯定中了邪。老梁说找到神器就能解决了。”韩子绩带着我,已经逐渐爬到了井口上层。
我:“……”原来你们两个的问题就是睇通啊。
“帕拉提雅皇帝的密宝也是你们拿走的吗?”我说,“那个…是神器吗?”
“什么狗屁神器,我们根本什么都没拿!”韩子绩气愤不已,“咱发现这个地方好多人都在抢这玩意儿,可是我压根就没见着……”
不,睇通的存在一定是通过世界树之种的力量激发出来的,难不成,是睇通通过安南矿山的这个通道在韩子绩和韩崇不知情的情况下,将世界树之种送了回去?
很有可能。
“那梁云和梁雨,你和她们认识吗?”我问。
“她俩啊,她俩对咱很好,还照顾咱,叫咱大人。”韩子绩笑嘻嘻的说。
“她俩的身份,包括她们要做的事你们都一点也不清楚吗?”我不忍直视。
“不过就是些杀杀夷人,征服这片土地建功立业的请求嘛,这算什么要求?咱别的不说,这武艺绝对是数一数二的!”韩子绩很自信道。
“你这武艺是跟谁学的?”我随口道。
“老梁啦。”
“老梁?老梁是谁?”
“老梁就是老梁啊,老梁是收留咱的人。”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通缉吗?”
韩子绩没再回答,空气突然安静了。
我觉得奇怪,忍不住伸头看他表情。却见他罕见的一脸严肃,头顶模糊的光线使他脸上的阴影越发浓郁了。
安静了片刻,在我忍不住还想问的时候,韩子绩开口了。
“不好意思呐,不是咱不想说……但这是韩崇的伤心事。”韩子绩的声音听起来十分难过,“崇啊,你愿意讲讲吗?不愿意就算了,不要勉强。”
“呃…抱歉。不方便说的话就算了,没关系。”我见状连忙干笑。
又被扛回了原来的房间,浑身湿漉漉的被丢到了床上。
没看错的话,井口上面这一团神力的细线好像变得更大了…大得简直就像要爆炸。
只见细线飞快的旋转着,蕴含着的能量如光点般游走。不断的有零星的光点顺着井口和天井上方汇聚。
“暴风雨快要来了……”脑海中,闪过不久前睇通的话。
我吸了吸鼻子,闻道空气中潮湿的味道。
于是我走出屋外,仰头看向天空。一大团不甚明显的漏斗状浓云聚集在了天边,月亮的光辉就是被那团靠近的云所遮盖。
说起来,这连着几日都是闷热高温,天清气朗……这本就是风雨欲来的征兆。
要毫无准备的去往那个地方吗?
我心下忐忑,但在这忐忑中又有些笃定。
早晚要面对的事……再说,我不一定会有事。
虽然拉赞德大师营救我失败了,但该传回去的消息都事无巨细的传达了回去。何况这些人认为我身份特殊,有利用价值,想必我一时半会是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