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笑怒骂的,酒席散了,可一院子的人才走了一小半,大家起着哄去闹洞房,顾若离怎么说也是师父,便留在院子里听着里头的热闹。
“赵将军。”霍繁篓坐在对面,朝赵勋抱了抱拳,赵勋微微颔首回了礼,道:“霍小哥如今哪里高就?”
霍繁篓哈哈一笑,摆手道:“您瞧我这样子,除了做点小生意还能干什么,谈不上高就,就混着别把自己饿死就好了。”
他一进门顾若离就看到他的腿,只是这会儿问不大合适,打算明天再细细的问他。
“霍小哥谦虚了。”赵勋几不可闻的笑了笑。
霍繁篓就打量了他一眼,脸上就露出暧昧的笑容来,嘻嘻哈哈的道:“赵将军何时和我们三儿成亲啊?定日子了吗,算起来我也算是他半个兄长,到时候可不能少了我主座。”
赵勋眉梢一挑,含笑道:“年后便行礼,至于主座自是不会少了你的。”
霍繁篓哈哈一笑,抱拳道:“那就一言为定了。”
顾若离听着一愣,还真的是第一次意识到,他在年纪上比自己长几岁,算起来霍繁篓今年也有十九了吧。
时间过的还真的快啊。
“你回来住在哪里啊。”顾若离望着他问道。
霍繁篓就回道:“住客栈啊,要不然我住郡主府去吧,怎么着你们家也有人照顾,还有口热饭吃,行不行。”
“这个我要问我娘。”顾若离皱眉,想了想道:“我当初答应苗苗,说让她住我家里去,硬是被我娘给否决了,现在你去我还真是不好说。”
韩苗苗都不行,霍繁篓肯定就不行了。
“那正好啊,我带着苗苗一起住进去,也省的别人说闲话。”霍繁篓嘻嘻一笑,挤眉弄眼的道:“你瞧我都成了半个残废了,你要是不管我就太没良心了啊。”
顾若离翻了个白眼,摆了摆手道:“你和我说这些没用的,你去和我娘说,你要说服了我娘,我是没有意见。”
“你说的啊。”霍繁篓指着她,道:“就凭我当初将你平安送到京城的功劳,我也能去郡主面前邀上一功。”
顾若离忍不住失笑,指着赵勋和霍繁篓道:“你不要昧着良心自夸,当初是七爷护送我们回京的,你现在把这个功劳拦在自己身上,你也好意思。”
“七爷当然不会和我抢。”霍繁篓哈哈一笑,道:“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就跪郡主府门口去,直到郡主答应了,我再起来。”
顾若离懒得和他说,方朝阳要是不同意,他就是跪成了白骨,她也不会多看一眼。
房间闹腾起来,霍繁篓吆喝着道:“我说,我教的法子别忘了用了,一辈子就这么一回,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用了,用了,很管用。”房间里的人回着,气氛更加热烈。
隔壁桌上,几个孩子朝这边看着,赵安申打量了一眼霍繁篓,就听韩苗苗在他耳边道:“是县主的朋友,当初县主就是和他一起从庆阳逃出来,到京城的。”
赵安申原来如此的点了点头。
“霍大哥。”梁欢蹬蹬跑来,站在霍繁篓面前打量着他,“你的腿怎么了。”
霍繁篓摸拍了拍梁欢的头:“嗬!梁欢长这么大了。”又道:“我腿你不是知道嘛,一直都有老毛病啊,今年疼的厉害走不了路,所以我就……你懂吧。”
“我懂。”梁欢就笑嘻嘻的道:“让人抬着走,可真像大爷。你说你雇的人一天要给多少银子啊。”
霍繁篓哈哈大笑,捏了梁欢的耳朵:“刚刚白夸你了,有的话你懂可不能说,你让我这脸往哪里摆。”
“你有脸吗。”顾若离翻了白眼,和梁欢道:“以后少和他说话,要是将你带歪了,你娘可是要怪我的。”
梁欢嘻嘻笑了起来。
“没瞧见白姑娘。”霍繁篓奇怪的道:“她离开京城了吗?”
顾若离回道:“不是,她有些不舒服,来坐了一会儿就先回去了。”又道:“和张婶一起走的。”
霍繁篓就哦了一声。
房间里客人都涌了出来,大家站在院子里又说了好一会儿话,这才陆陆续续的散了……
赵安申也和大家告辞,由韩苗苗和梁欢送着走了。
张丙中被弄的披头散发,摇着头和顾若离哭诉:“师父,往后再不能成亲了,这折腾一下我要少活十年啊。”他话落,顾若离就道:“你这是成亲,说的话太不吉利了。”
张丙中嘻嘻笑了起来,看着霍繁篓:“你住哪里啊,不会睡大街上啊。要不然你先住同安堂去吧,后面有间房是空着的。”
“我今晚暂时住客栈。”霍繁篓笑着道:“明儿我就住郡主府去,以后有事去郡主府找我。”
张丙中噗嗤一声讥诮道:“行,你能耐大,你去找郡主娘娘说你要住她家,看她会不会把你丢出来。”
霍繁篓就一副我有办法的样子。
“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走吧。”顾若离转头看赵勋,见他点了头,她便和霍繁篓道:“我和七爷送你回去吧,你这又是滑竿又是马车的,多不方便。”
霍繁篓摆着手,道:“我都习惯了方便的很。你们二位回去吧,我再和阿丙说说话。”
顾若离也不强求,他人已经回来了,来日方长,明天可以慢慢问。
“那我们走了。”她说着,余光就看到站在厨房门口正望着他们的二丫,笑了笑就回头拉着赵勋和众人告辞,出了门去。
赵勋在人多的时候话向来不多,她转头看着他,心情很好:“没有想到霍繁篓会回来。我定要问问他,那次在太原时是不是他,顺道让他将我荷包还给我。”
“你既给了他,又何必要回来。”赵勋含笑,摸了摸她的头,顾若离回道:“那荷包不一样,是我对顾府最后的念想了。”
赵勋扬眉,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两人到了郡主府,巷子里很安静,她道:“我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歇着。”
“嗯。”赵勋抱着她起来,放在门外的台阶上,他站在下面勾着她的下巴,轻轻在她唇上一啄,她微微笑了起来,环着他的腰低声道:“那以后我们出门,是不是要随身带着脚凳。”
“好主意。”他闷闷一笑,寻了唇轻轻柔柔的吻着,顾若离面颊绯红半挂在他肩上,两人许久才分开,她左右看看忍不住笑道:“太伤风败俗了。”
赵勋挑眉,道:“这时候不会有人来这里。”巷子两头都守着人呢。
“我今天真高兴。”她靠在他胸口,低声道:“阿丙成亲了有了归宿,我心里也少了一份牵挂,当初他一门心思要拜师,我没有教他什么,可是看着他有个家总算安慰了点。霍繁篓也好好的,只要大家都活着,好好的,我觉得比什么都重要。”
“怎么这么伤感。”他低眸望着她,她噙着眼泪又飞快的擦了,道:“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越来越伤感似的。可能是因为我老了。”
赵勋就摸了摸她的头,道:“是,人不老心老。”
还真是啊,皮囊如此年轻,心却已经是风中残烛了。
“我回去了。”她松开他柔声道:“你做事归做事,但也要注意休息。”
他颔首,目送他进了门,他才慢慢的转道出了巷子,周铮牵着马在巷口等他,低声回道:“霍繁篓住在同福楼,身边有两个照顾起居的常随,除此以外没有可疑之处。”
赵勋微微颔首,道:“此人心术不正,派人留心些就好,别让他害了县主。”
周铮应是。
赵勋径直回了家中,吴孝之在书房等他,问道:“听说霍繁篓回来了?”
“嗯。”赵勋随意回了一句,吴孝之就笑眯眯的道:“爷,您可要担心这小子,他赖在县主身边,保不齐就挖了您墙角了。”
赵勋就扫了他一眼,想起顾若离和霍繁篓说话时的神情,淡淡的道:“娇娇对他没有心思。”
“县主没有,他有啊。”吴孝之就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一副过来人的表情,“我看,早点成亲的好,这小子花花肠子太多了,到时候您还得分神来应付他。”
赵勋顿了顿,不耐道:“应付什么,不行就将人关了。”话落,在桌上拿了封拆开,是颜显写来的,下了一场很大雪,连绵十几日几乎不见天日,所以他决定退军回河套休整,等明年再进军腹地。
他看完提笔回了信,便装了信封摆在一边,吴孝之道:“我看圣上好像有意要将赵正卿接回来,可问过您的意思。”
“提过。”赵勋回道:“我没同意。”
吴孝之蹙眉道:“爷,您说后宫那位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一个女子,孩子又这么小,现在就开始不遗余力的折腾,目的是什么。”
“总会知道的。”赵勋放了笔,又拿了一封奏疏出来看了一遍递给吴孝之,“先生看看这个。”
吴孝之接过来看,道:“要将营州三屯撤了并去蓟州和宣同?”他懒得再看后面的缘由,翻到最后一页找到了写这本奏疏的人,挑眉道:“云南道御史卢旺冲?”
这个名字不大熟悉。
“才从山东上来。”赵勋点了点头奏疏,挑眉道:“先前是同知,圣上登基后原是要入户部,最后去了都察院。”
吴孝之找到此人的履历,翻了翻摆在一边,道:“这是在试探您?”
秦大同现在还在关外出生入死剿杀瓦剌余部,若是朝中断了他后路,将他的地盘给撤了,可想而知,中屯卫四千将士会是什么感受。
“投石问路。”赵勋手指点了点桌面,含笑道:“撤军是其次,目的是想要我将都督府的权吐出来。”
当初他夺宫后,左右二军都督带兵勤王,他在宫中就将此二人砍了,此后都督府就由他自己接管,余下三路都督有事也是直接来询他意见……
若不然,他也不会手握大周半数以上的兵力。
就连卫所变动,也得他点头。
“您允还是不允?”吴孝之还真是好奇,“这放长线钓鱼,也是值得的。”
赵勋摆手,不屑的道:“我不放线,他们一样会露出头,先生只管做好准备即可。几个回合,总有蛛丝马迹。”他的话顿了顿,又道:“那晚的事还没有结论,苏召的意思太医院没有那种东西,也不可能有人从外面给圣上带进来。”
圣上最后的数月很喜欢一种盘香,一盘香可以燃一个时辰,燃完圣上还要再续上,很是迷恋。
“此事老夫去查。”苏召回道:“既有线索,就一定有顺藤摸瓜的那天。”
赵勋颔首,正要说话,周铮在外面敲了门,低声道:“宫里来人,圣上请你进宫。”
“嗯。”赵勋又翻了一本出来,是兵部关于重设河套的提议,说的话模棱两可,一番长篇大论却毫无结论,他丢在桌子上起了身,负手往外走,边走边道:“看来,我不在京中这段时间,这些人过的一点都不乏味啊。”
吴孝之有些羞愧,赵勋将事情都交给他处理,可是很多事却都没有得到完善,他嘿嘿笑道:“是卑职疏忽了。”
“不怪先生。”赵勋摆手道:“君王更迭,心思多的人想法也就多。相信风水轮流转的,大有人在!”
第二日一早,霍繁篓就登门了,拄着拐穿了一件方朝阳很喜欢的银红色的直裰,往正院门口一站,几乎吸引了半个院子的小丫头,一个个的脸都红的跟朝霞似的。
顾若离站在门口望着他,无奈地笑:“你是来拜访我娘的,还是来做什么的。”
“我生的好,难道还是我的错了。”霍繁篓一瘸一拐的进来,“我带的礼在马车里,你让人去搬进来吧。”
他第一次登门拜访方朝阳当然不会空手,她没有和他客气,让李妈妈带人去外院取东西。
“我娘在里面。”她压着声音道:“你说话小心一些,别没大没小的开玩笑,她要是不高兴了,我看你以后也不要来我家了。”
霍繁篓挤了挤眼睛,笑着道:“我什么时候没有分寸了?!”
她无言以对,做了请的手势,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暖阁,方朝阳坐在炕头上喝茶,看见他们进来不痛不痒的看向霍繁篓,眉梢一挑没有说话。
“草民霍繁篓,叩见郡主娘娘。”霍繁篓将手里的拐一丢,就一副要下跪的架势,顾若离惊了一跳,拉着他,“你发什么疯。”
霍繁篓就笑着道:“久闻郡主大名,却一直不曾得见,今儿托县主的福能进得门来,自是心中激动,不得不拜。”
“你够了。”顾若离压着声音瞪他,“太过了。”
霍繁篓拍了拍她的手,笑嘻嘻的看向方朝阳:“郡主好。”
“行了行了。”方朝阳指了指一边的椅子,问道:“你今儿来就是想说服我,让我收留你住在我们家?”
霍繁篓点着头,道:“我和三儿情同兄妹,对您崇敬之情亦如……”
“废话真多。”方朝阳打断他的话,“你和他情同兄妹,考虑我的感受没有。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