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人算什么,这姑娘才是宝贝啊。
☆、009 回报
“胡大夫好意心领了。”顾若离摇头道,“我有要事,不能一直留在这里。”
原来是这样,胡大夫像跟被人割了块肉似的疼,过了好一会儿他抖着药方,问道:“那……那这张药方姑娘可愿意卖给老夫。”
若是能得到这张药方,对他来说,也相当于捡到了一个宝贝啊。
“好啊。”顾若离微微笑了起来,打趣似的道,“只是这价低了,我可不会卖。”
“银子,银子我带了。”胡大夫虽医术不精,可人情通透,他立刻从腰间拽下荷包来,“这里有十两银子并着五十两的银票,若是不够我再回去拿。”他来前就算好了的,故意带十两银子并五十两银票,若顾若离好糊弄,他就丢十两,若精明一些他就拿五十两……
可这姑娘既不精明,也不好糊弄。
真真切切的,不骄不躁的和你说着话,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有这般气度。
六十两买一张方子,说不上贵贱,但是对于胡大夫来说,怕也是极限了,顾若离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药方你也记得,用不着我再写了吧?”
“不用,不用。”胡大夫立刻将荷包摆在炕上,“老夫已经倒背如流了。”他见过许多例这样的病,可大多都是治不好的,就算是富贵人家也要精心调养个半年才有起色,但远不如崔大这般效果。
如今他得了这一张神方,往后再多的六十两他也能挣回来。
胡大夫朝顾若离长长一拜:“多谢姑娘赐方!往后姑娘有事,尽管差遣!”他是真的感激啊,没想到跟着崔柱来一趟这山坳里,还得了这样的宝贝。
“胡大夫客气了。”顾若离并没有扶他,一买一卖无可厚非,“往后崔家的事,还请你多费心。”
“一定,一定!”胡大夫攥着药方,对崔柱道,“往后有事需要我帮忙的,看在姑娘的面子上,我胡荽一定竭尽所能!”
崔柱看着药方眉头紧拧着,他不懂方子的贵重,可看胡大夫这样,就知道顾若离肯定是卖的便宜了。
见大家不说话,胡大夫拿了名帖给顾若离:“这是我的名帖,就在庆阳城中,姑娘若是哪一日想去,随时都可以。”
顾若离接了名帖。
“告辞,告辞!”胡大夫抱拳,提着药箱往外退,崔柱随着送他到门口又转了回来。
“妮儿不该卖!”这样金贵的东西寻常人家都是迷不外传的,崔大娘觉得若非因为他们,顾若离不会将药方拿出来,胡大夫也不会知道药方。她认为顾若离答应给胡大夫用是迫不得已,毕竟胡大夫已经知道了,他要是背过身就用,再一口咬定药方是他的,顾若离也没有办法,“都是我们的错啊。”
虽说六十两银子不少,可和一张珍贵的药方相比,实在不算什么。
“药方就是要用在病者身上,我用还是别人用有什么区别呢。”顾若离轻描淡写,“只要得利的是病者,其他的都无所谓。”
崔大娘还想说什么,崔柱摇摇头,她欲言又止的收了话头。
顾若离起身,让二妮再取笔纸来:“这是第二幅方子,我加了桑枝和小黑豆……”她写下来交给崔柱,“拿着他去找胡大夫,让他给你再抓三十剂,吃六剂后可间断三日再吃三剂如此往复。但按摩不能停,切记每日多锻炼,半年内不可手持重物。”
崔大默默记住接过药方,又面露难色,胡大夫得了药方不会再免费给他们抓药了。
“无妨。”顾若离笑道,“这最后两味我方才故意没有告诉他,你去就说是我后加的做调养用,切不可换其他的药辅佐,他就一定会再给你。”
“好,好!”崔柱憨憨的笑了起来,忽然觉得一向不苟言笑的姑娘也有调皮狡黠的一面,亲切了许多。
崔柱去抓药,顾若离想休息一会儿明日一早就继续赶路,可刚躺下就听到门口有人喊门,她坐起来就看到崔大娘支支吾吾的进来,便问道,“怎么了?”
“是村里的人。”崔大娘尴尬的道,“都说我家来了活神仙,也想来求您看病。”顾若离性子古怪,她虽想替乡邻求她,可到底怕她不高兴不敢开口。
“好!”顾若离却是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大叔要休息,让她们在院子里好了。”这里太穷,难得见到一个大夫,顾若离理解大家的心情。
前一世她有从医经验和知识,变成顾若离后随着顾解庆和顾清源她又得了点拨和教导,所以她对自己的医术很有信心。
“这……辛苦妮儿了。”崔大娘欣喜不已,搓着手跑出去,兴高采烈的喊道,“妮儿答应了,你们都别急,一个一个来,别挤着惊着她了。”
顾若离就听到外头一阵欢腾,好像过年过节似的,让她想到顾氏药庐的义诊,不禁自言自语道:“……搅浑了这水,对方知道顾家还留有余脉,会怎么样?!”
一定会着急再来刺探灭口吧?
只是,这事不能急,要循序渐进。
顾若离出去和大家打了招呼,又在崔大娘特意从祠堂搬来的长案后坐下,村民见到她先是一阵惊讶,没有想到大夫年纪这么小,随后又见她说话行事老城稳重,便纷纷安静下来,依次排着队!
村人的病多是顽疾,常年疾苦劳累之后积攒的病,和崔大一样重在日常调养。
顾若离不想开方子,吃药就是吃银子,这些村民吃不起!
所以她多是用炭笔对症在病人身上标上穴位点,仔细交代:“每日三巡,一日都不要落下。”
大家觉得不用拿钱买药就能治病高兴的不得了,朝着顾若离又是磕头又是喊女菩萨。
但有的不开方子不行,顾若离便尽量捡一些便宜的药,这是顾解庆告诉她的,有的药药性相通但价格却是天差地别,能用便宜的她尽量不会开贵重的药。
整个下午顾若离都坐在院子里帮村里的人瞧病,晚上吃过饭又去了两户人家,各开了药方。
等她踏着夜色回来时,崔家门里门外堆着各色各样的东西,或是青菜萝卜,或是白面粮谷,顾若离面露奇怪,崔大娘就笑着道:“妮儿不收诊金,可大家觉得过意不去,一定要送来,我拦不住,妮儿你看……”
“劳烦您送回去吧。”顾若离失笑,“我也不需要这些东西。”大家都不容易,从崔大娘家的情况就能看出来。
崔大娘很高兴,没有想到她不过收留了两个孩子,就引来了顾若离这样的活菩萨,如今就连她出去,村民都是恭恭敬敬的,好似她也占了菩萨的仙气似的。
顾若离笑笑洗漱歇下,崔大娘和崔柱将东西一一送回去,一家人才熄了灯。
崔柱想着顾若离说要走的话,心里像是被什么刺挠着,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翻了个身盯着顾若离朦胧的身影发呆。
他今年十六了,若非家里穷早该娶媳妇了……
这几日相处,他对顾若离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心思一起他就再也按奈不住,可心里却知道,顾若离绝非他能配得上的,心里又羞又愧不敢去看她。
今天下午家里的热闹他知道的,心里对顾若离越发的崇敬起来,还有下午他去胡大夫医馆抓药,胡大夫见到他只差喊亲爹了,他不提抓药的事,胡大夫就主动说出来了。
他不知道顾若离厉害到什么程度,但胡大夫这样的人,若不是对顾若离心服口服,断不会在自己徒弟面前低声下气。
崔柱叹了口气,忽然看到顾若离翻了个身,他顿时心虚的闭上眼睛,等了一会儿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接着门打开又关上,崔柱想到什么立刻翻身坐起来,就看到顾若离睡的地方空了。
她走了……这是崔柱第一个念头。
崔柱翻身下炕要去追,忽然手被崔大娘拉住,她闷闷的道:“柱子别去,妮儿指不定去小解了呢。”
顾若离晚上从不起夜的,崔柱不信。
“睡吧。”崔大娘叹了口气,想到顾若离的样子,眼角不由酸涩,“我们这样的小地方留不住她这样的菩萨,这辈子能遇上一回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啊。”
崔柱坐着眼睛通红,忽然听到崔大哎呀一声,他一惊:“爹,你怎么了。”
“有什么硌着我了,柱子把灯点了看看。”崔大坐起来,手在褥子下摸,崔柱立刻将灯点了,一回头就看到崔大手里抱着一堆银灿灿的东西……
是胡大夫买药方的银子,一两未少都在这里。
“不行,我要去看看她。”崔柱再待不住跑了出去,可外头哪里还有人,四处静悄悄的只有一轮月牙清清冷冷的挂在枝头。
直到天亮崔柱才回去,一家人都没有睡看着一袋子银子发呆。
“真是活菩萨啊。”崔大娘叹了口气,拿衣角抹着眼泪,崔大摇着头红着眼睛道,“早知道她要走,娘该给她准备点干粮的,她一个孩子……”
崔大娘说不出话来。
☆、010 等候
顾若离不想不告而别,但她更怕崔大娘和二妮当着她面哭,这样走自在。
她站在村口看着月色有些怅然,几天之前她还是顾府的三小姐,衣食无忧家人和睦,没有想到不过几日罢了,她就无家可归孤身一人!
到底是谁,下如此狠手,竟要顾府所有人的性命。
长长一叹,她忽然想起顾解庆给她的那封信,就从怀中拿出来,信是牛皮纸装着的,没有封口,她犹豫了一刻还是打开了信,随即愣住!
信里只写了一副药方。
是千金苇茎汤和如金解毒散。
“肺痈病方?!”她心头不解,顾解庆为什么给她一张药方,“难道是顾氏祖传?”话落她又否定了,这张药方除了配伍加减有些不同外,并无难得之处,寻常大夫也能开得出。
是有人病了?
顾若离周身冷了起来,她隐约觉得顾家的那场火,和这张药方有着联系,否则祖父不会在那紧要关头只给她这样一张普通的药方!
会有什么关系,病了的人是谁?
脑袋里嗡嗡的响,却毫无头绪。
顾若离此刻懊悔,当初她只要对外界的事对家里的事多花一点心思,怎么也不至于出了这么大的事而她却懵懂无知!
“不管怎么说,先去京城,总能查到线索。”顾若离将信收好,继续赶路,走了半个多时辰东方已经泛白,她不由停下来朝崔家的方向看了一眼,崔家的人淳朴良善,她有心想帮却自身难保,只希望那六十两银子能帮他们度过难关吧。
“呵!”忽然,耳边有人讥诮一声,“这是依依不舍了?!”
顾若离眉头一皱,转身看去:“你怎么在这里。”霍繁篓背着包袱坐在路边,人比前几日黑瘦了许多,精神有些不济的样子,不过风寒应该是挺过去了。
“我救了人还没得到回报,怎么舍得走。”霍繁篓一副懒散的样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到顾若离身边做出请的手势,“走吧,三小姐!”
“无赖!”顾若离懒得理他,更不问他这几天他住在哪里,霍繁篓抱着手臂大摇大摆的跟着,打量着顾若离,“脏死了。住了七八天,她们也没有伺候女菩萨沐浴更衣?”
顾若离不说话,她身上脏她知道,可是庆阳的水一直很稀缺,她不想给崔家的人添麻烦。
出门在外,能忍就忍了,她从来不在乎这些虚表的东西。
霍繁篓也没有说话,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日落时分就到了合水县,比起庆阳的繁华,合水萧条许多,街上人流也明显少了一些……其实,无论是庆阳还是合水都非常的贫穷,因为靠近边关气候不佳,每到年底出来乞讨的百姓数不胜数。
顾若离无心看风景,她寻了一条死胡同里停下来,席地而坐,霍繁篓哈哈一笑,道:“打算睡这里?”
“你要不想住就走。”他们不是一类人,话不投机半句都多,霍繁篓却不介意,笑着从怀里摸了个荷包出来,在顾若离面前晃了晃,“走,爷请你住客栈,沐浴更衣。”
荷包有些旧了,但是细棉布缝制的,上头还绣着几朵红花,比不上她腰上坠的这只,但也很精致,顾若离冷笑一声撇开眼:“无福消受!”霍繁篓怎么会有钱,自然是偷来的。
“嫌脏?”霍繁篓哈哈一笑,挑着眉道,“放心,这钱比你干净多了!”
顾若离哼了一声,肚子却咕噜噜响了起来,霍繁篓心情大好,好像看到顾若离窘迫就是他平生最喜闻乐见的事一样,“等着,爷用脏钱给你买包子去。”话落,摇摇摆摆的出了巷子。
顾若离真的饿了,这些日子她没有一天吃饱过,今天一天又粒米未进,可却不想惯着霍繁篓,她今天要是吃了他的馒头,以后一路去京城他就会一直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过了一刻霍繁篓果然提着六个包子回来,和顾若离并排坐着将袋子递给她:“吃吧,把菩萨饿坏了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拿走。”顾若离怒道,“你若是与我一起,往后就消停点,否则休要怪我不客气。”
霍繁篓很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嗤笑着道:“怎么着,只许你们顾家有钱,不许乞丐有钱?”他说着解开钱袋子在顾若离面前抖了抖,“要不要验一验?”
袋子里都是铜钱,一枚一枚洗的干干净净,被霍繁篓一晃发出闷闷的撞击声。
霍繁篓笑了起来,自嘲的道:“请三小姐屈尊吃一口,就当施舍我这乞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