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不养鸡鸭了,丝瓜和冬瓜种在后面,丝瓜架沈玄青都搭好了,只等日后结出来。
干惯农活的人哪有不会打理菜地的,沈玄青之前因为每日要出去打猎,回来也累了,没工夫拾掇。
想起后院角落拴着的黑蹄羊,陆谷叫上狗崽,拎起竹筐出去割草,他出门时大白在后面呜呜叫两声,一瘸一拐站起来似乎也想跟着出门,他下意识说道:“你得留着养伤。”
大白喉咙里呜咽嘤嘤几声,陆谷走之后它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这才在麻袋上卧下。
割草不用跑远,陆谷没多久就回来了,看见大白又摇着尾巴站起来,就觉得沈玄青把它拴起来是对的,不然这么乱动折腾,腿上的伤不容易好。
当然狗不懂这些,他和大白说话讲道理是没用的,只能任它在原地走动摇尾巴。
后院的黑蹄羊在他过去后警惕地站起来,头上生的那对长角看起来还挺结实,陆谷没靠近,只把草扔了过去。
羊是会用角顶人的,尤其公羊,力气不小呢,他又不傻,给喂了草就好,何必凑上前去。
倒是狗崽不惧怕,冲着黑蹄羊汪汪叫,离得稍近点,黑蹄羊就低头做出要顶它的姿态,狗崽机灵,又没被拴起来,肯定不会被顶翻,反而在空中对着野羊一通乱咬吓唬,那叫一个皮实捣蛋。
陆谷原以为它真要咬,怕羊顶到它也怕它咬伤羊,沈玄青说了,如果真抓到母羊的话,公羊要留下来配ll种下羊羔呢,不过发觉它只是在玩耍吓唬羊后就没管。
前天沈玄青在河里下了网,怕狗崽把羊吓得没心思吃草,他顺手拍拍狗崽屁股示意别胡闹了,这才提起竹筐往前面走。
乖仔聪明,又常跟着他,自然知道什么意思,屁颠屁颠跟在后头就来了。
河水哗啦啦流淌,陆谷提着鱼篓过来收网,这会儿太阳还不够热,显得河水有些冰冷,他拽着网拖上岸,渔网里的鱼儿拍着尾巴,河虾也在蹦跶。
狗崽精力十分充沛,它已经见惯鱼虾了,没有冲着渔网乱叫,鱼虾乱蹦溅出来水迹,它后退几步甩甩身上的水,再过来就想咬鱼尾巴。
“去。”陆谷轻声呵斥不让它咬。
深山人少,当初老猎户选的这处地方不错,平缓开阔,连河道都是缓的,鱼儿没太多人来抓就比较多,这两天左右拦下不少呢。
春鱼肥河虾也不错,个头不小呢。大大小小一共八条鱼二十几只河虾,最大的两条鱼篓子里装不下,他就没从网里拿出来,连鱼一起提回去。
网有几处得补补,再说这些鱼虾足够他俩吃好几天,这两天不用再下网了。
回来后陆谷把鱼虾分开倒在两个旧木盆里,且先养着,晚上才吃,下午再收拾来得及。
沈玄青昨晚脱下的脏衣裳该洗了,他早上也换了一身,这会儿还早,太阳不像晌午那么热,他就抱柴进厨房烧了半锅水和冷水掺着用,省得手冻僵了。
这几天太阳不错,衣裳一天就能晒干,只是春天风也挺大的,还得防着衣裳被吹飞。
一早上在忙碌中过去,吃过晌午饭后陆谷才坐下歇歇脚,日子就是这样琐碎的,说忙不忙,可也闲不下来,总有些事情要做。
太阳从窗户照进来,热暖之意连利风都吹不散,他原本坐在窗边,结果被晒得昏昏欲睡,一想没有别的事做,不如睡一会儿,于是就上了床。
他没关房门,狗崽和大白玩耍一会儿跑进来,站在床边看他。
陆谷听见乖仔跑进来的声音,伸出手拍拍狗头,翻身侧过来又闭上了眼。
“呜。”狗崽见他不起来,在床边徘徊一阵,最后也卧在地上睡了。
太阳斜照进来,能看见光束里的浮尘不断上下,时而又有风吹进屋子,风势变小徐徐轻拂,小憩十分宁静。
到傍晚沈玄青抓了四只活兔子回来,陆谷已经蒸好干米饭,干辣椒炒河虾闻着就香,鱼也炖好了,白汤鲜浓,还炒了碗野菜,有荤有素吃得很是不错。
吃到最后,沈玄青把剩下的半碗饭用鱼汤泡了,他挑出几根鱼刺,连吃带喝很快干完,放下碗后只觉身心舒畅。
陆谷饭量小,刚才就已经吃饱了,两人一同收拾起碗筷。
他洗碗沈玄青蹲在旁边帮着在清水里涮,还说道:“我回来时找到鹿的踪迹,明日追去看看,或许能抓到。”
闻言,陆谷就问道:“那以后鹿也养吗?”
沈玄青笑一下,从他手里接过碟子,说:“要是抓到活的就养,我之前听说玉青府城有人家在乡下的庄子里搞什么鹿苑,专用来养鹿的,不过那是为了府里的公子哥射猎,当个消遣玩耍,我自己一人的话抓不到那么多,真要养起来,或许多了能有个七八只。”
说起来他想养兔子,便是从这个听闻中得来的灵光,加上他曾看过一本杂谈闲书,说几十年前有喜爱兔子的富户高门,为养兔子弄了个十几里的兔苑园林。
有钱人家是为玩乐,他是想养这些卖钱,他打一年猎,运气好了狐皮最挣钱,或许能挣到二三百两,以后要是有了孩子,吃穿和念书要花不少钱,还有老娘要养,家里若有什么事也得帮衬帮衬,一笔一笔都是钱。
远了不说,家里以后人丁兴旺,那几间房就显得不太够住了,他冬天那会儿就在心里琢磨另起宅院的事,但一直没说,盖房分家都是大事,而且买田地花了手里近一半的钱,便搁下了。
“就是只下两头鹿崽,那也能多卖两只的钱。”陆谷附和道,他这几天听沈玄青说养兔子什么的,已能想明白了。
“对。”沈玄青笑道。
他俩的碗筷没多少,很快洗完了,收拾好厨房后,因要抹手膏,陆谷特地用野澡珠洗了一遍手,总怕污了那么贵的手膏。
这会儿天色暗了,他搓着手,见沈玄青看过来就说道:“你也抹些?”
手膏也香香的,自从用了之后,他双手明显滋润许多。
“我不用。”沈玄青嫌弃手膏有香味,尽管味道挺淡的,但他心想自己一个汉子,抹什么香在手上,不过他倒是十分在意陆谷手上的膏脂,陆谷刚抹开擦匀了他就摸上去,还一本正经摸了摸夫郎脸蛋。
春天风大,前些日子陆谷在家里被吹得脸上有点粗,这下已变得十分柔润。
看来这面脂确实不错,以后要常买,他这样想着,又想起自己那瓶八钱的膏脂也用去一半多了,回头再买上一瓶备着。
手被握住后陆谷没挣扎,也任沈玄青摸他脸蛋,没别人的时候就是这样,他都快习惯了。
这会儿没别的事做,沈玄青的手干燥温暖,但明显有些粗糙,他便沾了点手膏,在沈玄青玩他手指时给涂了上去。
“太香了。”沈玄青闻了闻自己的手明显嫌弃。
陆谷眉眼弯弯露出个笑,说:“哪有那么香,你手太干了,多抹些才好。”
第113章
夕阳晚照,霞光漫天,云彩染上橘红之色,微紫掺杂在其中,风疾云海翻腾,远处青色山峦悠远而绵延。
山野地上开出淡粉、鹅黄的小花,随风轻摆摇曳,还有一簇簇一丛丛花树盛开,红色的花枝艳丽热烈,根部的地面掉了许多花瓣,花树有高有低,高的要让人仰起脖子,低的抬手就可摘到,风一吹便送来或浓或淡的花香。
如此颜色与美景不止这一处,从眼前如波浪般涌出去,将漫山遍野染亮。
锅里咕嘟咕嘟熬着白粥,米香四溢,陆谷站在灶前用大勺搅了搅,见白米煮烂了,便蹲下将灶底的火改小,燃烧的木柴被他掏出来在地上戳灭,不少黑灰掉落,米粥用小火慢慢熬着,只等沈玄青回来就能吃。
听不到狗崽和大白玩耍的声音,院子有点安静,他好奇出来看,不曾想乖仔一点都不乖,又在祸害春菜,咬烂了好几棵,见他出来才咔嚓咔嚓吃起来,但朝后背的耳朵和下垂夹着的尾巴显示了它的虚心,连眼神都在躲避。
“又不听话。”陆谷有点被它气到,走过去拍了两下狗头。
春菜这五六天长大了不少,正嫩着,他和沈玄青才开始尝鲜,还没吃几回呢,总不能让霍霍完了。
狗崽被拍得低下头目光躲闪,喉咙里发出嘤嘤呜呜的声音,被从菜地里赶出来后还想讨好人,顺势就躺在地上翻肚皮,等陆谷把菜地那四棵被咬烂的春菜拔下来,抬脚刚跨到外边它还用爪子扒拉陆谷裤管。
“你说你,吃就对着一棵吃,何必都咬烂,二青回来了看怎么收拾你。”陆谷轻甩了甩春菜根上的泥土,还把蔫掉的菜叶择掉了,这才扔给狗崽吃,还给大白分了两棵。
狗崽最怕沈玄青,它之前犯错挨过几次揍,但就和小孩子一样,记吃不记打,再怎么教训,该皮的时候还是会皮。
这会儿见陆谷给它扔春菜吃,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埋头咔嚓啃起来,还摇着尾巴,似乎是不想挨揍,竭力讨好陆谷。
大白明显沉稳多了,平时不会捣乱,吃起菜来也一点不嫌弃。
门外春花烂漫,不用像夏末秋初时费心往院前移栽花儿,满眼都是美景。陆谷这些天来已经见惯了,他看向东边的林子,沈玄青平时会从那边回来。
太阳一点点往山后面掉下去,很快所有光都被远处的山峦挡住了。
天色逐渐暗下来,陆谷等的有点焦灼,站在门外不断张望,狗崽吃完菜跑出来蹲坐在他腿边,没一会儿支棱起耳朵冲着林子里叫了两声,他便知道沈玄青回来了。
大灰和大黑的回应很快响起,不到半刻钟,他就看见林间的三道身影。
两条狗跑得快,沈玄青在后面走着,陆谷带狗崽迎上去,大灰它俩跑来后不断蹭他腿,尾巴也摇个不停。
沈玄青看见他就笑了,说道:“今天追鹿去了,惊动鹿群没撵到,就打了几只兔子,原本想着抓不到活的就射一只,可草丛树木多挡住了,半大的公鹿跑得快,后边落下两只怀崽的母鹿,我就带狗走了。”
“嗯。”陆谷点头应和他。
“三只兔子都没死,就是脖子那块儿被狗咬伤了点,不打紧,不严重的话连草药都不用捣,能喂活就行。”沈玄青在自己夫郎面前话还是多的。
“那要不要给大白杀一只,之前的吃完了,我晌午给它换了脚底的草药。”陆谷问道。
因沈玄青养狗不亏待,他便跟着上了心,能舍得给狗吃肉,他到沈家以来,大白和大灰从来没对他吼过,如今处久了,又有沈玄青牵制威慑,连大黑见了他都不断摇尾巴,和家里这几只狗之间自然是有感情的,想大白早点好起来。
再者山林里兔子挺多的,运气好了每天都能打几只,如今柴房的笼子里已有七八只活兔子,东西多了就不怎么稀罕,有时候狗崽自己跑出去还能抓到呢。
“行,那就杀一只。”沈玄青点头道。
有胆小的兔子抓回来后就算没受伤而亡,也会被吓破胆死掉,因狗崽太皮,他俩一般不会让狗崽接近兔笼,省得它冲着里面的兔子乱叫,多吓死几只就得不偿失了。
在这件事上,沈玄青打过两次狗崽,没留手那种,吃了教训的狗崽从那以后轻易不敢靠近兔笼。
而被吓死的兔子只要没病没太重的伤,多是给狗吃,他俩上山这些天都是宰活兔子,吃着足够新鲜。
有老猎户言传身教,沈玄青在山里碰见那种带病带脓伤亦或是奄奄一息的兔子,就算狗叼回来也不会要,万一染上疫病就遭了,他都是带狗抓那种活蹦乱跳奔逃的兔子。
一进院子,沈玄青闻到米香味,笑着开口:“熬了粥?”
“嗯,几天没吃了,还焯了春菜。”陆谷帮他把背上的竹筐卸下来。
这几天炒春菜、春菜饼都吃过了,他就在水里把春菜焯熟,捞出来晾凉,用手团上一团挤压出汁水,再剁碎了盛进碗里,撒上盐用滚油一淋,油咸而香。
当然这样又是油又是盐的吃法,是他跟卫兰香学的。
今日只有这一道菜,因沈玄青饭量大,他端上来好大一碗,怎么都够吃了。
白粥配春菜同样是香的,两人都吃得满足。
山林静谧,方圆二三十里再无别的人烟痕迹,好在有高高的泥墙挡住外面的一切,不会太危险。
日子过得很快,眨眼在山上快有一个月了,这天一早,陆谷和沈玄青吃完饭后,就拉着板车牵着黑蹄羊下山了。
最多的猎物就是兔子,二十六只勉强都活着,还有九只山鸡,一半都很萎靡,笼子要装兔子不够使,它们就被绑住了翅膀和脚放上去,连大白也在板车上,山路远又艰难,它脚底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但断了的腿还未恢复,怕再给摔了,不如拉回去。
有三只狗在旁边威慑,黑蹄羊有点焦躁,时不时刨地,但每次都被大灰发现,领着另两只狗在旁边低吼呲牙,它就没敢顶陆谷,拽着拉着将它弄回了山下。
“总算是回来了,娘这几天老在山上张望。”纪秋月已显了怀,不过肚子还没有很大,到八月那会儿才生呢。
“大白怎么了?”沈雁跑出来晚,看见它腿上缠的布条问道。
大白被卫兰香摸了摸狗头,它似乎意识到几人的关切,便委屈地嘤嘤起来,倒真像是个孩子。
“摔折了,带它回来在家里养几个月,打不成猎就看家。”沈玄青又说了一遍。
沈尧青今天在家,兄弟俩便换过手,他拉起板车下前面的缓坡,卫兰香和沈雁帮着拽慢,后面沈玄青接过陆谷手里的麻绳,让他也歇歇。
陆谷和纪秋月一同往家里走,弯起眉眼从怀里拿出个崭新的手帕说:“阿嫂,我绣了条鲤鱼洒子的手帕,给你留着用。”
成亲时接亲回来洒的铜钱就叫鲤鱼洒子,用来祝殖祈育,祈多子多福,自古以来鲤鱼便是祥瑞,纪秋月房里还有张胖娃娃抱鲤鱼的画儿呢,现在虽不是成亲,但别的手帕花样绣多了,他就想着绣个吉祥又别致的给纪秋月用。
纪秋月接过帕子,展开一看上面一对红鲤摆尾,下方是洒落的铜钱,绣的不算大,但胜在灵巧又新奇,便惊异地连连赞道:“可真好看,你这手真是巧。”
连落后几步的沈玄青听见,都探着脑袋看一眼那张手帕,在山上忙,陆谷做绣活时他又不怎么注意,不曾想绣了这个,也开口夸道:“是好看。”
人都爱听好话,陆谷也不例外,他被夸得直害羞,但眉眼弯弯显然很高兴,到家里后纪秋月又把帕子给卫兰香他们看,更是将他夸得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