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冬清刚坐下来,不知从哪冒出的一个人,无声无息地,提着茶壶,倒了杯茶,递到了她面前。
谢冬清小口尝了茶,满口茶香。
“这茶好香!”
“自然,茶是好茶。”萧老板笑容和蔼,自己尝了口茶,放下茶杯,就像聊家常一样,语气平淡道,“昨天回来我想了想,梅元朗离京时,身边没有带人,手中无权,这种情况下,他在白地镇应该会很艰难,不一定能活着回京。”
谢冬清一口茶没能咽下去,惊恐地抬头看向她。
萧老板接着说道:“我打算让这孩子去白地镇,不管怎样,既然这事我承诺要管,就要守诺。我说过,只要梅元朗这次能回京,就有一线希望。”
她指着身后推轮椅的那个高个子男人。
谢冬清这才咽了茶,问道:“萧姐姐,道路被封,怎么去啊?”
萧老板语气自然,张口就是:“伪造个通行令就好。”
谢冬清愣了一下,谨慎问道:“能行吗?若是被查出来……”
“绝对查不出。”萧老板自信道,“我有印章。”
谢冬清默了一下,喝了口茶水,心里猜想着这个萧老板的身份的。
饭香味越来越浓,炒菜的小哥两只手轻松捏着四盘菜摆上了桌。
小哥放下菜,问萧老板:“殿下,阿照下午磨了豆腐,不然再做个豆腐出来?我看今日多了位客人。”
谢冬清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去。
殿下,哪个殿下?
虽说之前自己也猜测过萧老板可能是皇亲国戚,但真的听到殿下这个称呼,她还是感到震惊。
一时间,谢冬清不知该如何表示。
萧老板挑着眉,似乎在等她的反应。
谢冬清默默放下茶杯,咽了茶,犹豫好久,问道:“我……还能叫您萧姐姐吗?”
这个坐轮椅的殿下呵呵笑了起来:“怎么不能?只是之前没告诉你,你张口就叫我姐姐,倒是比他们长了一辈。”
她指着屋里的这些学生,说道:“我可是把他们都当孩子的。”
谢冬清没敢去看这些学生的表情。
“不过你那声姐姐,我倒真的想听。”
谢冬清小声说道:“谢谢萧姐姐。”
这位殿下笑完,道:“我这人平时做事随缘,喜欢了就做,不喜欢了就不做,时间长了,反倒觉得如此平静无波的,很没意思。四年前长皇子的案子,我心中是有疑问的,不过懒得管。小公主登基也挺好,那孩子聪明,也适合那个位置。只是,她母亲却令人失望。孩子管得太严,容易出问题。”
她像唠家常一样聊着现在的皇帝和太后:“再这么放任下去,再好的苗子也会被她养坏。多可惜啊。”
热豆腐也端了上来。
萧老板递给谢冬清一双筷子,说道:“你知她现在为何要动梅元朗吗?”
谢冬清摇头。
萧老板说道:“今年年初,皇兄驾崩,小公主登基后,当年参与提审皇子的宋湖在酒后提起长皇子死前遗言,当夜回府后,宋府便失火了,宋湖一家葬身火海。宋湖死后,之前参与提审皇子,经手长皇子一案的官员一个接一个死于意外。到如今,活着的只剩梅元朗一个。这月初,坊间流言四起,言说长皇子一案定有内情。今上登基不满一年,此种流言动摇民心,为消除流言稳定民心,梅元朗奏请复查当年旧案,今上允了。”
萧老板一边吃饭,一边说道:“然卷宗刚刚拿到手,梅元朗就被遣到白地镇赈灾去了。”
她笑道:“你说,这种情况下,你觉得长皇子一案,会不会真有隐情?”
谢冬清点头:“显而易见啊!”
“赵太后急于下手,连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梅元朗都动了杀心。”萧老板说道,“可见长皇子一案,她瞒了多少。”
谢冬清道:“可……她若是什么都不做,别人也不会怀疑,毕竟已是旧案,公主已经登基,这事算是尘埃落定了。”
萧老板笑道:“这案件能再起波澜,是因为先皇后的姐姐回到了京城。你知道,先皇后是什么出身吗?”
谢冬清摇头。
“先皇后的母族姓楼,她姐姐是手握西南三州总兵权的平定将军。”萧老板解释道,“四年前长皇子一案,是我皇兄亲自下旨说杀的,证据确凿,且楼将军也知自己妹妹入宫为后前和同窗有过一段私情。她那时远在崖州,虽心痛,但人证物证俱在,依照新律,她也保不住长皇子。公主登基后,楼将军回京,宋湖酒后失言,说先皇后和同窗有私情虽是板上钉钉,但长皇子到底是不是皇家血脉,却依然存疑。”
萧老板叹了口气,“接着,宋府就失火了,宋湖身亡,楼将军心中起疑,开始一个个询问当时参与会审的官员,可不久之后,这些官员就接二连三的死于意外。”
谢冬清听的一愣一愣。
萧老板见她惊异的表情,笑了笑,说道:“赵家渐渐做大,四年来,赵太后把朝中异己也清理的差不多了。楼将军常年驻兵在外,朝中已无能用之人,自己回京后,与当年案件有关的官员都死了,因而,她断定当年旧案是被赵太后一手操控,是赵太后送公主登上皇位的手段,于是用兵权向朝廷施压。这种情况下,梅元朗在朝堂上奏请复查该案,小皇帝趁太后疏忽,私自允了,梅元朗这才顺利拿到了当年的卷宗。”
萧老板悠悠夹了块豆腐,说道:“可北四州的兵权赵太后还没能握在手中。因此她一直在拖时间,没想到她一时大意,小皇帝就允了梅元朗的奏请,并且给了卷宗。梅元朗这边动作极快,拿到卷宗后就启动了复查程序。好在白地镇的突发涝灾,赵太后抓住机会急令梅元朗出京。只要梅元朗死在白地镇,复查就会先停下来,让她有时间把北四州兵权拿到手,拿到了兵权,她就有底牌压下此案,顺便收回楼家西南三州的兵权。”
谢冬清听她这么一讲,心里更是担忧,请求道:“萧姐姐,我能跟着这位哥哥,一起到白地镇去吗?我不添乱,虽然我知道我去或许帮不上忙,但我……我真的不能坐在这里等梅阁的消息,我不放心。”
萧老板看了她许久,回头问身后的学生:“带上她,你可有把握护好梅元朗?”
那个小哥自信点头:“可以的。”
谢冬清连声感谢。
萧老板说道:“事就是这么个事,该讲的我都讲明白了。现在京城才是最安全的,你若是拿定主意要离开京城到白地镇去,我也不拦你。”
谢冬清说道:“我信你,也信这位小哥哥。我一定要去白地镇陪着他,亲眼见他平安回京。”
萧老板平静地吃了口饭,只道:“你叫我姐姐,叫我的学生小哥哥,唉……”
谢冬清尴尬。
小哥行了个礼,介绍道:“李锦。”
谢冬清学着他,回了个礼:“谢冬清。”
李锦笑道:“放心,我定能护好你们。”
谢冬清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萧老板回答:“等我写完通行令就能出发。”
旁边一个小姑娘递来了纸笔。
谢冬清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心中有些焦急:“要天黑了。”
李锦道:“白地镇离京城不远,我带着你走得快,子时之前肯定能到。”
萧老板一边写,一边说道:“谢老板放心,我这些学生功夫是我夫君手把手教的,我既然说了要让梅元朗活着回京,就绝不会食言。”
谢冬清莫名有些感动,仿佛看到了希望:“谢谢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的第二更。
明天两只见面。然后……嗯。
明天大概下午六点左右更新,要乱了。
☆、瞿然【雨夜烧粮】
李锦的速度确实很快,下了山,他拎着谢冬清,健步如飞,不一会儿就出了京城。
谢冬清惊奇道:“你竟然是纯靠脚的?我以为起码要骑个马……”
李锦语气很是自信:“马没我快。”
过了一会儿,谢冬清又听他说道:“而且马也没我稳。你觉得颠簸吗?”
谢冬清立刻回答:“不颠簸。”
李锦拎了谢冬清飞奔了一个多时辰,谢冬清担心问道:“你一直这么拎着我,还这么久没换手,不累吗?”
李锦笑道:“这算什么,比你重的二百斤大石块,我一手一个,能拎着上下山,连口气都不喘。”
谢冬清又问:“你是萧老板的学生,萧老板是皇亲国戚,那你是侍卫还是拜师学艺的江湖人士?”
李锦惊讶道:“原来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李锦露出一口白牙:“我是暗门的人啊,能进暗门,之前必然都做过侍卫或者将领。”
“什么叫暗门?”
李锦惊呆了:“你竟然也不知道暗门?”
谢冬清如实答道:“我外地的,京城的事知道的很少。”
李锦带着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沉默了。
谢冬清被他勾起了好奇,又见他不说,猜测道:“听暗门这个名字的意思,莫非你们是朝中的暗线,替皇帝在暗地里行事的人?”
李锦答道:“暗门不一定是替皇帝做事,暗门听从的是牡丹令。年初先皇驾崩,牡丹令给了长宁公主,所以现在的暗门以长宁公主为首。”
“呃,长宁公主是……萧老板?”
“正是。”
谢冬清感慨:“我运气真好……”
和他聊了一路,谢冬清了解到长宁公主是个有实权的公主,在朝中有话语权并且深受朝臣们尊敬的人。
于是,她心中踏实了些,有长宁公主的帮助,也许她真的能让梅阁免遭此劫。
天完全黑下来时,李锦说道:“就快到了。”
越朝南去,雨下得越大。
李锦取下背上背的行囊,拿出了一把漂亮的伞,哗啦一下撑开,伞展开时的声音异常沉闷。
谢冬清见他一手提着自己,一手撑伞,问道:“不如我来替你打伞?”
李锦哈哈笑道:“你举不动的,这是我的‘一剑飘’,其实它是把剑。”
谢冬清很是惊奇,正要问他伞上有没有暗器机关,就听李锦说:“不好,白地镇东面有浓烟,像是着火。”
“啊?”谢冬清震惊不已,“下雨天……还能着火?”
“为何不能?粮食一点就着,就算下雨也能烧起来。”李锦像是见过大世面,面色未改,只是速度明显快了许多,“若我没记错的话,白地镇东面的这个位置应该是粮库,此时失火,定是有人有意为之。我会加快速度,不管白地镇出了什么事,我们要先找到梅丞相。”
他分析道:“若是粮仓失火,此事重大,梅丞相现在也一定会在那里。”
他改变方向,直接朝东面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