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众人面面相觑,一起看向张不悔。
张不悔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咬牙道:“这臭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
他坐下来,端起面前的酒杯,狠狠倒入口中。
平阳侯悄声问道:“这可如何是好?”
张不悔用拇指慢慢擦了嘴角,笑道:“没关系,我会让她主动去除魔的。”
他重复道:“主动。”
作者有话要说:嗯……谢谢各位读者!(又来)没啥大事,就是想谢谢你们。
☆、非命【白斗篷】
谢冬清放完话,腿软脚软地走回了厢房。一进门就立刻收拾东西,招呼车夫大伯套车出城。
梅阁问她:“你跟那个平阳侯说了你要离开吧?”
谢冬清猛点头。
点完,她站在梅阁身边,顿了顿,说道:“那个……你快点收拾,我……态度不太好,失礼了,基本上……算是跟大家吵了一架出来的。”
梅阁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利索地将包裹一卷,打好结,拉起谢冬清往门外走。
直到坐上马车,谢冬清还是坐立不安的。
梅阁问道:“出什么事了?”
“我……”谢冬清忐忑道,“我今天刚一进去,他们就让我当什么除魔先锋。对了,张不悔做了正义盟的盟主,昨天我以为会定下连海派的杨掌门,没想到今早起来,就听说杨掌门被无情教的人毒死了……不过也跟我没什么关系了,我现在就想回家。我觉得我如果再这样随波逐流,我会特别累,特别没意思。卫坤去世了,我却为了不耽误望山派的行程,草草将他葬在彭城。当初父母去世,我觉得谢刀门谁都不能得罪,毕竟在江湖中,多一个朋友多条活路,于是只要有人邀我吃酒谈天,我就会应邀而去。就跟这个聚义会一样,我心里知道,自己去不过就是充个人数,被人邀请,心里也会有一点点的高兴,觉得是别人看得起谢刀门,所以就算是为了面子也一定要去。可到了之后……又未免觉得寂寞,觉得没有意义。我其实,更想的就是回家,跟几个小师弟小师妹,还有几个徒弟一起高高兴兴地练练刀,平平安安地活着。所以我今天……当着侯爷和四派五门大家的面,直接说了我退出正义盟,不参加他们的除魔计划。不过说完后,我就有点忐忑,我怕会有人说我不识抬举……阿伯!咱再快点!”
这是她在这个梦里,头一次说这么多话。
梅阁微笑着看着她,说道:“不急,你当时离开时没有人拦,现在也不会有,我们慢点走就是了,走得急,马车晃,容易晕。”
他的平静让谢冬清莫名感到了踏实,她傻笑道:“也是。阿伯!那你再慢点!”
车夫笑着问:“当家的,那我到底是快点还是慢点啊?”
“听梅阁的,咱慢点走!”
回程的路没走几天,谢冬清来了葵水。
最初来的那天,谢冬清苍白着脸蜷在马车上,坐也疼,站也疼。还不好意思跟梅阁说,可怜兮兮地缩在一角,咬着牙忍。
起初,梅阁见她总让停车,往路边野地里钻,以为她是因为路上伙食不好,吃坏了肚子。
于是他很体贴的跟她说:“不然我们找家客栈休息几天,我去给你找个郎中开个方子?不着急的,我们不赶时间,这是回家,慢慢走就是了。”
谢冬清疼得浑身是汗,有气无力地笑:“你……不知道就不要瞎操心了,没事,不用喝药,忍忍就过去了。”
梅阁愣了一会儿,明白了。
他看向谢冬清的眼神瞬间柔软了起来。
两个人对望了好半晌,梅阁默默坐过去,把她圈进了怀里。
“这样暖和一点,你手都是凉的。”他翻出那件厚实的白斗篷,裹住了她。
谢冬清扭捏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贪恋那点温暖,索性闭上眼,躺在他怀里舒服地睡了过去。
梅阁暖着她,轻轻侧身,对车夫说道:“阿伯,今天还是不赶路了,我们找家客栈住下来吧。”
谢冬清睡的迷迷糊糊,听到他说的这句话,挣扎着嘟囔了一句:“找小一点的,盘缠不多了,省着点……还要给卫坤……迁坟。”
“知道了,放心吧,盘缠我算着呢,有数。”
于是,谢冬清放心地昏睡过去。
第二日,谢冬清的脸色明显好多了。经过路旁的一个小茶棚时,梅阁让赶车的大伯停了下来。
谢冬清身上披着梅阁的白色斗篷,坐在马车前,看着梅阁跳下车,数出两个铜板,给谢冬清端热茶。
看着看着,眼神里就多了几分柔情蜜意来。
梅阁端来热茶,叮嘱道:“慢慢喝,有点烫。休息一会儿,我们不赶路。”
谢冬清轻轻嗯了一声,眉眼弯弯,抿着嘴笑着,接过茶碗。
梅阁见路边长着好多狗尾巴草,弯腰拽了几根,蹲在路边,手指飞动。
谢冬清问他:“你在干吗?”
“给你编个小玩具,路上难受了,你就搓搓它。”
治闹人的小玩意,梅阁一边编,一边笑。
谢冬清探着脑袋,想去看看他编的什么东西。
梅阁蹲在狗尾巴草旁边,不一会儿就伸手拽几根,再拽几根。
谢冬清好奇道:“你难道要编出个农家养殖场吗?怎么用那么多?”
梅阁说道:“一个不够你搓,我给你准备十个,让你不用节省着搓。”
“有病……”谢冬清说完,莫名觉得这句话很熟悉。
她愣了一下,又咯咯笑了起来。
茶碗里的水随着她的抖动一晃一晃。
梅阁转过身,手里拿着一把狗尾巴草编成的小兔子,看到她笑,无奈道:“小心茶烫到手。”
“嗯?”谢冬清看到他手里的一把草兔子,好笑道:“这是什么?兔子?”
“显而易见。”梅阁把小兔子一根根别在了她的衣带上。
“无聊了就拽耳朵玩。”他眼中带着笑意,轻轻说道,“送你的,兔子。”
谢冬清低声说道:“我现在觉得,我浑身都是暖的。”
不远处传来了马蹄声。
车夫连忙赶着马往路边靠,给来人让道。
马蹄声渐渐逼近,路过马车时,停了下来。
张不悔骑在高高的马上,俯视着谢冬清和梅阁。
他冷冷地刮了一眼梅阁,将视线转向了谢冬清,最后,目光落在了谢冬清身上的斗篷上。
谢冬清只好问道:“张盟主,这是要回去吗?”
张不悔嗯了一声。
谢冬清费力地扯出一丝礼貌的笑,说道:“张盟主脚程挺快的。”
张不悔盯着她身上的斗篷看了很久,又将视线转到梅阁身上,半晌,他突然轻声笑道:“有意思,还有自己撞上来的。这次……就是你自己点背了。”
他似是心情很好,喝了一声,甩鞭子离开。
谢冬清捧着茶碗,摇头道:“这人怎么每次都莫名其妙的。”
他们到达彭城后,梅阁提着铲子,跟着谢冬清去迁坟。
来到墓地后,谢冬清朝卫坤坟旁边看了一眼,大惊道:“那个小姑娘的坟是被人挖走了吗?”
她惊慌地说:“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咱们出发前,是把那个小姑娘也安葬在了这里对吗?怎么……不见了?”
梅阁说道:“许是……家人打听到了她的坟,过来迁走了。”
自他把教主去世的事告诉那个扮成小厮在聚义会探听消息,名字叫千的无情教中人之后,千就以母亲去世为由,辞了短工,匆匆离开了四方城,到彭城来迁坟了。
他走之前问过梅阁何时回教中去,梅阁没有回答他。
因为梅阁实在不知,自己到底该怎样处理无情教的事。这个梦吞噬他这个外来者的程度比前一个梦更深了一点,所以他有了身份背景。
可他并不想考虑这个角色本身带来的一些问题。
他只想让谢冬清完愿,防止她越陷越深。
“但愿如此。”谢冬清喃喃说道。
她一边挖着土,一边说着:“对不起师弟,那个你豁出命来护下的小姑娘,我没能护好。是我的错,是我疏忽大意……杀她的人,我也不知道是谁……我会尽力找出凶手。以后,师姐会好好看护着咱谢刀门,让咱们谢刀门的师弟师妹们,都好好地活着,没病没灾,每天快快乐乐的。”
梅阁想起她正在特殊时期,连忙说道:“你歇一会儿,我来吧。”
他动作飞速地刨坟。谢冬清坐在一旁的树下,喃喃道:“原来他……一点都不文弱。”
扶棺回去时,几个在山脚下的农夫过来帮忙绑车。
一个蹲在路边抽旱烟的男人慢慢走过来,趁着大家都在忙,悄声对梅阁说:“大祭司,教主是怎么死的?为何不交代,为何也不回教中?”
梅阁愣了一下,回头看着他。
那人的伪装十分逼真,烟杆磨得锃亮,鞋上身上也都是泥土。
“我不知道,我现在不想回去。”
“大祭司现在跟着谢刀门的人是什么意思?教主仙逝多天,大祭司应该回教中主持丧葬祭天才对。”
梅阁垂下眼,不说话。
那人看到了谢冬清身上的白色斗篷,说道:“现在形势不同以往。我教莫名其妙背上了好多灭门罪,连海派的人前几日疯了似的袭击我教的北海分舵,大祭司只身在外,还要谨慎为上。虽我教的祭祀礼服知道的人不多,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这样把衣服给谢门主,恐怕会引人注目,毕竟大祭司身上的教心关系着我教安危一事,已不是什么江湖秘密。若是有人从祭司礼服认出你的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你说什么?”梅阁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人也紧张了起来:“莫不是来的路上,有人留意过?”
梅阁想起了张不悔曾盯着谢冬清身上的这件斗篷看,眉头一皱,说道:“坏了。”
张不悔大概是知道了。
那边,谢冬清招呼梅阁上车。
身后的人慌忙问道:“大祭司,最好回天镜湖吧!若真被人发现了,那你在外面实在是太危险了……不为自己,也要为我无情教考虑啊!”
他着急了:“我知道大祭司因为返璞归真功,大概是忘了许多事,不管你和谢门主有什么约定,统统不要当真!你可千万别……别动情啊!”
梅阁说道:“让我先送她回谢刀门。”
梅阁心里隐约觉得,这次的梦,不会有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