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梅打断她,急着解释道
“娘,你说什么呢,我一点都不委屈,周渐梅对我可好呢!他这人虽然看着疏远,有时嘴也坏了点,其实人很好,做事十分周到细致――”
“你不用解释,我看出来了,”陈夫人笑着拍拍她的手,“从昨晚吃饭他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了,必定是会体贴心疼你的――又肯为了你如此细心周到的照顾我们,这样才好,我和你父亲就很放心你了。”
“……眼神?什么眼神?他昨晚可能喝多了点吧,有些醉了。”方青梅懵了一下,随即撇开这事,起身将木匣小心放到床头橱子的抽屉里,又重新坐下握住陈夫人的手,“不说那个。这些银票您就收着吧。一来这些本来就是你和父亲多年的积蓄。二来我还有杭州扬州的几个田庄做嫁妆呢,也足够了。再说周渐梅对我这么好,我也用不着银子。三来凤章哥将要成亲,韩家势大,这亲事要操办的像样,手里不能没有银子。我们难道眼睁睁看着他受这到韩家的难为吗?”
“青梅,你这孩子――”
方青梅未等她说完便在床边跪下,拉住陈夫人的手,索性撒起娇来:
“娘,今日你要不收下,我就跪在这里不起来了!您就收下吧!”
好说歹说磨着陈夫人收起了银票,母女聊了几句陈凤章成亲的事,方青梅又亲自盯着小厨房准备好了午饭。近午时分,陈禀与陈策回到听雨苑,方青梅本想在听雨苑同他们一起吃饭,却被陈夫人再三把她往回赶,嘱咐几篇夫妻要相互敬爱的话,才催她回到别院这边来。
正好午饭时辰,偏厅里早已备下了周寒和方青梅的饭。方青梅赶到偏厅,见周寒已经在桌边坐着,看着桌上饭菜,面色似乎不善。她走过去坐下,随口问道:
“怎么了周渐梅?怎么好像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啊。”
周寒面无表情端起饭碗:
“……没什么。”
方青梅拿起勺子喝了口汤,顿时皱起眉头:
“这汤……”
看看旁边伺候的人下去,才小声道:
“……好难喝,一股子腥味。周渐梅,这是什么汤?”
周寒依旧面无表情:
“鹿茸炖鸡汤。”
“爆炒猪腰和排骨炖山药我认识。这个肉怎么尝着也怪怪的……这是什么肉啊?”
“姜汁狗肉。”
“……那这个是猪蹄和什么啊?”
“鱼漂。”
方青梅端着饭碗捏着筷子,夹了块山药之后便有些无从下手:
“今天中午的菜怎么都这么怪,味道也不怎么好。厨房的吴嫂子病了吗?”
周寒看她一眼,低声道:
“怪不得别人。都是拜方大小姐你的好睡相所赐。”
话音未落,就见小海捧着酒壶,笑嘻嘻进来偏厅:
“少爷,周管家让我给您送来一壶药酒,是专门从曲大夫那里讨来的。已经泡了三年的老酒了,曲大夫说每天午饭后饮三小盅。”
方青梅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周寒的脸上泛起了铁青色。她看看小海手里的酒壶,又看看周寒:
“这是药酒?用什么泡的?”
小海笑着将酒放到桌上:
“少夫人,这是用虎――”
“用虎骨泡的药酒,”周寒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打断小海话头,仍铁青着脸色,“是用来治我的腿伤的。”
☆、第45章 拜访李大夫
周寒头一次知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意思。
方青梅向来对他的腿伤格外上心,看周寒对着那瓶药酒面色不善,便自告奋勇接下小海手中的药酒:
“让周管家放心吧,我一定看着他每天喝。”
“……”
放下药酒,方青梅想起之前李涵珍来为周寒治腿的事:
“当时你不是与李先生说好了,等父母亲的事了了,便开始治腿?”
周寒缓和了脸色,放下手中碗筷,略一沉吟:
“是不能再拖了。不过这两天说好了陪着父亲与凤章兄,去韩大将军府上走一趟。还有宅院的事,我想最好也陪着他一起看看,毕竟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那你就去忙你的吧!昨日宋大夫来诊脉,说母亲的病已经稍微缓和,只要按时吃药好好将养。听雨苑里有人伺候,也不必我天天过去――再说我过去呆的久了,她反而要赶我回来。”方青梅又自告奋勇道,“是我报答你的时候了,周渐梅,今天我就去拜访李先生,从今天开始,你治腿的事包在我身上!”
顿了顿,拿起那瓶药酒往杯里倒:
“来,先把这药酒喝了,不要辜负了周管家一片心意。”
“……”
周寒思量再三,加上方青梅据理力争,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周寒白天忙着与陈凤章各处走动,准备繁琐的成亲事宜。方青梅则当天就去拜访了李涵珍先生,见面说明来意之后,方青梅先询问了李涵珍打算如何为周寒治腿上的旧伤。
李涵珍道:
“上次我向周公子提了三条法子。一个是不用受罪的法子,就按现在的治法,用针灸熏蒸之法,令患处早些愈合,等全好利索了,便也不会再怎么疼了。只是难免落下残疾,逢阴天下雨,里头的断骨也难免会酸麻胀痛。”
“二个是少受罪。用正骨的法子来治,掰正了骨头用夹板固定,假以时日,腿骨稍微变直,虽然走路仍会跛,但比现在要好些。只是周公子的腿伤的太久了,这法子虽然有效,也是收效甚微。”
“至于第三个法子,”李涵珍抚着胡须,慢慢说道,“需切开患处皮肉,将碎骨剔出,清理干净;将之前长歪了的断骨重新截断,对正,然后缝合皮肉,令其重新愈合。如果长得好,将来几乎不影响走路。”
方青梅听完这一席话,慢慢问道:
“李先生,周建梅他……选的是第三种治法吧?”
以她对周寒的了解,他对自己的腿伤和跛脚如此之在乎,选择第三种方法几乎是一定的。
李涵珍点点头:
“周公子腿伤已经过去太久了,头两种法子效果恐怕甚微,只有第三种治法,能够令他完全复原。只是这种方法费时很久,也需要忍受很大的痛苦。况且开刀断骨,也有一定的风险。”
方青梅又问道:
“李伯伯,如果用开刀断骨的法子,能有几成把握周渐梅完全复原。”
李涵珍思虑良久道:
“方小姐,我这样对你说吧。往常我医治过差不多的伤患,愈合之后完全复原的,十之二三;能好个□□成的,十之三四;好个六七成的,十之三四。像周公子这样的情况,如果能好个□□成,也是比现在的状况要好的。所以总起来,有六成的把握,周公子的腿要比现在好一些,起码看起来跛的不会这样厉害。至于值不值得为了这点好处,去受那么大的罪,这就要让他自己去衡量了。”
顿了顿,又轻叹道:
“在我看来,周公子恐怕是个要强的人哪。当时他可是不假思索,就挑了开刀断骨的法子。”
方青梅听了,久久没有作声,最后勉强对李涵珍笑了笑:
“谢谢李先生。之前我并不知道要用这么个法子……我想,我还是回去同周渐梅商量一下再定吧。”
当晚周寒和陈策都未在家,方青梅便索性在听雨苑这边,陪着陈禀和陈夫人吃了晚饭。小厨房这边的厨子是周管家特意请来,几样菜色十分新鲜,还有专门为陈夫人做的调养补身的药膳。
陈夫人与方青梅分别快半年,满怀亲热之情,一味劝着方青梅多吃点喝点:
“这半年奔波劳累,看你瘦了多少,马上入冬了,得快点把掉的肉贴回来。”
方青梅想着周寒治腿的事,心不在焉吃完这顿饭,又心不在焉陪着二老聊了会天,就听见周寒与陈策进门的声音。
两人进屋略坐了会儿,还没说上几句话,方青梅先站起身来:
“父亲母亲,你们早点歇着吧,我和周渐梅就先走了。”
“你这孩子,”陈夫人头次听到方青梅直呼周寒其名,忍不住嗔怪她道,“夫妻之间要互相敬爱,哪有人前人后直呼相公名字的?这是亏得渐梅脾气好没有怪你,若叫外人听到,他岂不是没面子?”
“……不叫他名字,那我叫他什么?”方青梅嘟囔着,“年纪轻轻的,我总不能像您称呼父亲一样,叫他老爷吧?”
周寒和陈策听了都忍不住轻笑出声,连陈禀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这丫头!连我和你娘也敢拿来打趣。渐梅,这丫头的性子你多包涵,都是她娘把她给惯坏了。”
眼看父母一起上阵开始教训她,方青梅向周寒使个求救的眼色:
“……周渐梅,你倒是说句话啊。我平日还是挺有礼数的吧?”
众目睽睽之下,周寒忍笑将脸别到一边,打个太极:
“看我做什么。父母亲教导女儿,这是陈家家事,我这做女婿的岂敢多嘴?”
说笑之间,二人从听雨苑告辞出来。
方青梅一心想着跟周渐梅商量治腿的事,抬头看看月色,又看看周寒:
“晚饭我吃的有点多了……月色这么明亮,周渐梅,你陪我去园子里走走吧?”
周寒看她一眼,笑着清咳一声:
“这个好说,不过礼尚往来,方姑娘,是不是你先喊我一声‘周老爷’来听听,我再陪你去走走?”
“……”
看方青梅气的咬牙,周寒忍不住笑出声来。谁知方青梅忽然出其不意,伸手扯住周寒耳朵凑上去大喊一声:
“周大老爷!”
随即生怕周寒会回击她一样,往旁边躲闪一步,得意地笑着:
“这下你满意了吧?”
谁知周寒一手背在身后,站在原地既不还口也不还手,那双丹凤秀眼映着月色,闪着璨璨如玉一般的光彩,唇角也微微弯着,勾出一抹柔和笑意,就这么定定的看着方青梅。
方青梅起初还得意的笑着,可是被他这么定定的看着,脸上的笑却渐渐的挂不住,心里莫名一阵慌乱,逼得她一下将目光转开,顿时底气全无:
“你,你这么看我干嘛?我跟你开个玩笑,又没想真的弄疼你……”
边说着抬眼看看周寒被她揪的发红的耳朵,心虚道:
“我没用多大力气,应该……不疼吧?”
可是说着话,她却始终不敢再抬眼直视周寒的目光。
周寒看她目光躲闪,也觉察自己片刻失礼,遂将目光别开,一手摸着耳朵,轻轻笑道:
“不疼。就是有点……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