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了没一会,一个匆匆脚步声传来,是顺天府的官差,手中提着精美的食盒。
“快去禀告夫人,就说首辅大人让人给夫人送吃的来了。”官差朝李通嚷着。
“是是。”李通应后,小心翼翼的敲了敲房门,毕恭毕敬叫道,“夫人起床了吗?首辅大人给您送早饭来了,您看是要丫鬟给您送进去,还是您自己开门出来拿?”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回应,李通朝那官差道,“夫人怕是还在睡觉,要不先把这吃食放在这里,等夫人醒来后我再跟夫人说。”
那官差却是一脸疑惑的模样,“首辅大人特地吩咐我这个点给夫人送来,说夫人这时候应该刚起来,正好饿了要吃东西。里面的吃的还是热的,要是放一会只怕是冷了不好吃,首辅大人要是知道我给夫人吃了冷的东西,我这差事怕是得不保。”
纪宁虽然喜欢赖床,但她平时公务繁忙,在翰林院还得一早起来进宫去当值,每日起床的时间点已经养成了习惯,就算得闲的时候,她也很早就醒了,想赖床也赖不了多长时间。
施墨让人给她松吃的时间点,就是掐好她赖床后起来的时间。
李通如今身为小狱卒,又深受以前的教训,见谁都带着三分笑意,生怕自己不小心又得罪了什么人。
“要不,再去叫夫人几声?”李通讨好道。
官差犹豫,“可要是打搅夫人睡觉怎么是好。”
“首辅大人不是说夫人这时该醒了吗,首辅大人何许人也,说的话断然不会有什么差错。”
“也是,那就劳烦狱卒兄再去叫一下夫人。”
“这……”李通转了转眼珠,“还是差大哥你去叫,刚刚我叫了几声没叫醒,想来是我的声音不好听,夫人听着生厌所以懒得搭理。但是差哥你声如洪钟,夫人听了保准欢喜,一欢喜说不定就应了咱们。”
“狱卒兄抬爱了,不过狱卒兄在这守了一夜,和夫人熟。”
“差大哥你年轻俊朗,比我这老骨头瞧着让人喜欢。”
就在两人推推拒拒时,一个威严的声音打断两人。
“光天化日你俩拉拉扯扯的像个什么样子,难道你们没听说,昨晚牢里有人越狱了,还不快帮忙四处找找,想想看昨晚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员。还有,快去敲门问问首辅夫人有没什么事,要是首辅夫人出了半点差池,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来人是这顺天府的一个官员。
那官差和李通一听昨晚竟然有人越狱,震惊的眼珠都快掉下来。
两人再不敢拉扯,一同敲着房门。
“夫人?夫人?您要是在的话就吱一声,也好让小的们放心。”
“是啊夫人,小的们给你们送吃的来了。”
叫了半天还是没人应,李通和那官差脸上已经浮现出忧色。
完了完了,首辅夫人莫不是真出了什么事?
“大人,还是赶快找个丫鬟进去看看吧,眼下既然有人越狱,怕是也顾不了那么多。”
毕竟是首辅夫人,那官员也不敢擅自做主,朝两人呵斥道,“好生在门外守着,本官去禀告首辅大人再说。”
施墨昨晚并没有回自己府邸,也是在顺天府入住。
案子虽然已经查明,王小姐是自杀,与司无颜和自家夫人并没有什么关系,可他却私心的把案子压了下来,并不去结案。
原本,他只是想以这个理由抓司无颜回去好弄清楚纪宁的身份,然后再破案还她一个清白。可自从从司无颜口中得知,纪宁就是当朝那大名鼎鼎的安宁公主后,他的心思就变得复杂起来。
她的身份实在是太过骇人,他担心自己一旦放任她去了沧州,是否会再接二连三办更多凶险的大事,越来越脱离他的掌控。
他怕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失去她。
这一次,他不能再继续放任下去,以后也是如此,他要牢牢的把她拴在身边,不让她有半点离开自己的机会。
“大人,不好了,昨晚有人越狱了。”外面传来一个惊慌的叫声。
施墨却不慌不忙,此事他早有安排,司无颜这人一看就不简单,他早已派人暗中盯着,司无颜越狱的事他手下一早已经禀告给他,此刻正有人暗中跟着司无颜。
没过多久,又传来一个叫声,“首辅大人,我们一早叫了夫人的房门,夫人半天没应,您看是不是派个丫鬟直接进去看看?”
施墨原本面无表情的脸色终于变了,一个不好的念头立即在脑海里闪现,难道……
不可能,他昨晚也派人暗中守在她院子外,若是有半点风吹草动,他的人一定会来给他禀告。
“吩咐下去,顺天府所有的人待会都集合起来,本官有话要问。”开门丢下这句话后,施墨便亲自匆匆往纪宁所住的院落赶去。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行事沉稳的施墨,此刻却难得露出一丝急迫。
到了纪宁所住的房门外,他驻足脚步,深吸一口气后,推门而进。
里面……空无一人。
呵,果然……
他早有预料自嘲般的苦笑后,脸色又变得深沉无比令人捉摸不透起来。
环视一下四周,他走到桌边,拿起桌上卷起来的一幅画,打开来看。
里面画的是他站在一棵桃花树底下,施墨不由想起和她初成亲时,带着她一起去踏青时的往事。
那天,她问他,“夫君,你会永远都跟我在一起,对我不离不弃吗?”
那时,他没有回她,甜言蜜语海誓山盟说出来太虚幻和简单,不够庄重,他要就要用实际行动去告诉她,他会宠她一辈子。
画的右下角,写着一行小字。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君心似我心……
这句话,又何尝不是他想说的。
况且,他对她的要求也没有那么高,不需要她的感情,如他对她那般坚如磐石,他只需要她留在他身边,这就够了。
难道,连这么个简单要求,她都做不到吗?
“来人。”施墨语气含着隐隐怒气。
很快从墙头飞身下来一个劲装打扮的男人,步入房内。
“本官不是要你们日夜守在夫人门外,你们是怎么做事的,为何夫人失踪,你们也无人向本官禀告。”
来人头也不敢抬,谨小慎微道,“大人息怒,昨晚守夜的人,都被人下了药,到现在还没醒……对方的人实在是太厉害,像是早就知道我们行踪一样,下手快准狠,我们的人连对方人影都没看清。”
施墨眼底愈发深沉了,他的夫人,当真是厉害的很……
……
“教主,一切都布置好了。”船头,一个红衣女子毕恭毕敬的对立在眼前的白衣男子道。
白衣男子正是司无颜,他手中抱着一只白色小猫,轻摸了两下猫头,勾人的桃花眼似笑非笑的望向面前那看似平静的湖水。
司无颜是日月教的教主,西周开国的□□皇帝,以前就是日月教教中的一员,正是靠着日月教,才能造反成功,只是□□皇帝登基之后,不想让世人知道他的起底,毕竟日月教登不了大雅之堂,会给他的皇位蒙羞,便把日月教列为邪教。再加上□□皇帝怕日月教的势力过大,影响皇权,之后便一直派人打压剿灭。
日月教经过这些年朝廷的打压,已经销声匿迹很多年。朝廷原以为日月教已经成不了大气候,却殊不知,日月教其实一直修生养性暗中发展,到如今,以有教众数万人,渗透到各个府县以及阶层,不仅是平民百姓,就是很多大户甚至官员或是官员家人,都是日月教的教众。其势力之庞大,远非常人所能想象。
日月教谈不上好坏,所有教众,把教主视为神明,教主的话,就是金科玉律,无人敢不听从。也就是说,教主若是想做好事,日月教就是正教,教主若是想做坏事,日月教就是邪教。
虚云和尚以前就是日月教教主,他老人家不求名不求利,但就是个坐不住的主,不干一番大事浑身不舒坦,正好当时先皇削藩太狠,让宗室以及各地王爷人人自危,虚云和尚看中当今陛下是个能干成大事之人,便拾掇他造反,成就大业。
虚云老和尚之所以收司无颜和纪宁为徒,就是因为他俩和老和尚性子极为相似,都是那坐不住爱闹腾敢唯天下先之人。他老人家最讨厌那些满嘴仁义道德三纲五常之人,和尚了然一身,无半个后人,便把自己的衣钵,传承给司无颜和纪宁。纪宁毕竟身份是公主,日月教又是朝廷一心想铲出的对象,老和尚留了一手,没有把日月教的事情告诉她,教主之位,也传给了司无颜。
虚云和尚以前做教主时,不大管教中之事,教众都安分守己,做着普通的老百姓。不过司无颜自从接管后,他就开始暗中谋划起来。
他跟那虚云老和尚一样,不追求名也不追求利,就是随自己性子,跟他那不安分的师父一样,享受在背后当棋手,把一切都掌控在手心,一步一步下棋的乐趣。
至于最后棋局是什么样,不是他关心的。
“红叶,那个新上任的巡抚,查清楚底细没有。”司无颜语带玩味,似乎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红叶抬头看了司无颜一眼,脸颊浮现一抹绯红,又赶紧移开视线。
“查是查清楚,不过有些疑惑的地方,那个巡抚的户籍,属下专门派人去当地求证过,那里的人都没听说过有个叫纪宁的人,因此属下怀疑他的户籍和名字,都是伪造的。”
司无颜脸上笑意更甚,“哦?这就有意思了,能伪造名字和户籍暂且不说,还能靠着假名字入翰林做编修,并且成为太子老师和陛下眼前的大红人,此人,当真是不简单的很……
“很奇怪的是,此次赴沧州的另外两名官员三日前就到了,那位巡抚大人却迟迟不见踪影,我们派人去查,也查不到半点行踪,此事蹊跷的很。”
“查不到半点行踪?”司无颜眉眼微挑。
红叶赶紧道,“属下办事不力,还请教主责罚。”
司无颜怀里的猫忽然叫了两声,司无颜摸了摸猫头,笑眯眯的安抚,“素素你又调皮了,你要是再不乖,主人就只能把素素你关起来调/教两天。”
……
☆、第22章 杀人
一连几天大雨,路上满是泥泞。
天空阴沉的让人透不过气,还没到冬天,冷风吹来,就像刀子一样刮在身上。
从顺天府出来后,纪宁连夜马不停蹄赶到沧州,原本快马加鞭都需要三天时日才能到,她不到两天就到了,一路风尘仆仆风餐露宿,丝毫没有停歇。
若是一般人,身子怕早已吃不消,不过她却从小就适应这样的生活,两天两夜几乎没睡过,下了马车,还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
一路上她行事极为低调,到了沧州也没通知这边的任何官员,先亲自在城内晃了一圈。
一连发生两件命案,被杀的还是朝廷命官,此事虽在朝中引起了极大的反响,而这沧州,倒依旧歌舞升平。临街的铺子,来往的百姓,繁华热闹依旧,丝毫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西周太/祖皇帝贫苦农民出身,小时饱受饥寒,家乡闹灾荒时,见了不少奸商为谋利囤积粮食,高价售出,致使很多百姓活活饿死,因此那太/祖皇帝极为厌恶商人。
士农工商,商人在西周的地位也是最低,除了那些世家大户或是背后有人,一般的商人,除了受到官府打压,还要忍受地方上泼皮无赖的敲诈,可谓举步维艰。
受此风气的影响,西周的读书人是瞧不起商人的,朝中的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官员,也常常把商人有辱斯文挂在嘴边。
商人在西周,俨然就是奸诈狡猾无耻小人的代名词。
不过纪宁可不这么认为,她从小经历的多,见得世面也多,再加上受到那老和尚影响,她并不认为经商就是低贱,反而,她很热衷于赚银子。
朝中那些官员,整日把祖训圣人之言挂在嘴边,内里哪个没有几分龌蹉,不然光靠朝廷的那点俸禄,别说购置府邸了,就是多请几个丫鬟婆子都请不起,更别说花天酒地鲜衣怒马。他们除了靠每年地方上的冰敬炭敬,再就是在自己家乡大肆够田购地,以及各种灰色收入,才有了表面上的光鲜亮丽。
纪宁是看不起那些龌蹉的,她喜欢光明正大的赚钱,管他娘的商人低不低贱,她有银子赚就行。有银子好办事,有了银子,这世间的很多问题,就都不是问题。
这些年除了在京师的生意越做越大,也逐渐发展到地方上。
在这富裕的沧州,也有纪宁暗中置办的产业。
沧州繁华的街上,缓缓行着一辆并不起眼的马车,车夫老态,随从看着也平平无奇,淹没在喧闹的人群里。
车子停在临街一个卖古玩字画的旺铺,车帘拉开,纪宁轻快的从马车上跳下来,青衫玉面,俊朗非凡,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她在这沧州城内逛了半天后,便来到自家店铺看看。
纪宁身份有几层,保密的很,除了一些亲信知道她的各种身份,下头的一些人,都不认识她,比如这店铺的掌柜,并不知晓刚踏进来的俊逸公子哥,就是自己最大的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