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步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副驾:“走吧。”
裴廷约先回了几条客户消息,这才搁下手机发动车子。
车开出学校,沈绰松了口气。
裴廷约看他一眼:“不想让人看到你上我的车?还有人嘴碎我们的事?”
沈绰摇头:“都是捕风捉影的事情,没谁一直那么闲得无聊。”
“那你紧张什么?”裴廷约问。
“影响不好,”沈绰说,“捕风捉影也是事实,我老师虽然跟周院说了没这事,但我要是不收敛着点,又被人看到举报了,真要丢工作了。”
“所以确实还是有人那么闲?”
“也许吧。”沈绰不想多说自己的猜测,毕竟没有证据。
“你说的事实指的什么?”裴廷约又问。
沈绰:“……我俩的关系,不是吗?”
裴廷约心情颇好,慢慢悠悠地“嗯”了声。
沈绰移开眼,其实有些不自在。
这几天裴廷约都在外出差,乍一见到人,他的心境多少都有些波动。
和裴廷约关系的转变他虽然是被迫答应的,但答应了便是答应了,他还不是很适应这样的转变。
车停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裴廷约提醒他:“既然知道我俩的关系,以后记得主动点。”
沈绰只能点头。
六点,车开到章睿民家小区楼下。
裴廷约拎起路上买的一篮子水果,又去后备箱拿了瓶白酒,示意沈绰:“走。”
沈绰看清楚他拿的什么酒:“不用这么隆重。”
“见家长,应该的。”
沈绰没话说了,还是有些忐忑,不知道裴廷约这种个性能不能让他老师满意。
上楼按门铃,来开门的是章潼。
看到裴廷约,章潼这小女生惊得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视线在裴廷约和沈绰间不断来回,半天才反应过来,干巴巴地笑着跟裴廷约打招呼:“裴律,你好。”
裴廷约倒很自若,点了点头:“你好。”
围着围裙的章睿民从厨房里出来,裴廷约很客气地跟他握手寒暄。
章潼趁机把沈绰拉到一边,说话时舌头都打不直:“师兄你的对象怎么会是裴律??!”
“老师没告诉你?”
“没有啊,他只说让我回来一起吃顿饭,活跃一下气氛,今天下午才通知我的,我发微信问你你又没回我,我怎么知道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带回来的男人竟然是裴律!”
沈绰:“什燙淉么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别乱说话。”
女生嘟哝:“也不知道是谁之前说他是‘这种人’,陈律帮你打官司也是他介绍的吧。”
察觉到裴廷约的目光,沈绰偏过头,裴廷约大概听到了他和章潼的对话,睨了他一眼,沈绰便没再跟人多说。
章睿民和裴廷约聊了几句先回去了厨房,章潼招待他们去客厅坐,又是倒茶又是拿水果,沈绰让她别忙活了:“我们想吃什么会自己拿,不用这么客气。”
“那师兄你自己招呼裴律啊,我去帮我爸打下手。”章潼找了个借口赶紧溜了。
沈绰有点无语,就章潼这看到裴廷约跟耗子见到猫一样的表现,当初还大言不惭想跟着裴廷约混,真好意思说出口。
“你在律所是不是特别凶,章潼才这么怕你?”
裴廷约随手剥了个橘子,扔了一瓣进嘴里,慢条斯理道:“没有吧。”
“你还跟别人议论过我?”裴廷约也问他,“‘这种人’是哪种人?”
沈绰有一点心虚,嘴上没表现出来:“你自己觉得自己是哪种人?”
“沈教授说呢?”
“反正不是正经人。”
裴廷约笑笑,在沈绰说完后塞了瓣橘子进他嘴里:“挺甜的,尝尝。”
沈绰猝不及防,差点咬到他手指。
“好吃吗?”
“……还行。”
章睿民端着菜从厨房出来时,恰看到这一幕,轻咳了一声,示意他们上桌。
饭桌上章睿民亲自给裴廷约倒酒,坐下先开口:“匆匆忙忙请裴律师来家里吃饭,招呼不周,还请见谅。”
裴廷约很给面子:“章院客气了,应该是我说冒昧上门打搅,还劳烦你亲自下厨。”
“应该的,”章睿民说,“你和沈绰的事情,我听他说了,才特地请你来家里一起吃个饭。”
裴廷约斯文道:“我应该主动来拜访。”
章睿民叹了口气,说:“其实我也没想到沈绰会把你带回来,他是我这么多年教过的学生里最看重的一个,对他的事情才免不得要多问几句。
“我第一次见他那会儿,他才上大一,每次上课他都是第一个来的,坐在最前排,认认真真地听课记笔记,不懂的还会课后来找我问,那时我就对他印象深刻。
“沈绰家里条件不好,拿着助学贷款念的书,生活费也得靠自己赚,但他很刻苦很勤奋,每学期考试成绩都是专业前几,他跟着我一直念到博士,之后留校,从来没让我操心过,是我带过的所有学生里最踏实上进的。
“他这人还热心,前几年章潼妈妈病重,章潼那时念高三,我一个人照顾她们两个,还要工作,根本顾不过来,全靠沈绰帮忙才能撑过去,所以我一直都很感激他。”
沈绰闻言赶紧道:“老师,我应该做的。”
章睿民摆摆手,示意他让自己说完:“我们虽然是师生,我一直当他是我半个儿子看,别的方面我对他都很放心,唯独挂心他的终身大事,这些年也陆续给他介绍了不少对象,但每一次都没有下文,我原本还疑心是他眼光太高,现在才知道原因。
“我也不是个老古板,沈绰已经三十岁了,自己能对自己负责,我还是相信他,但我们做长辈的,要说不担心是假的,所以我才叫他把裴律师你带回家里来吃顿饭,也不是想为难你,就是想跟你见个面,聊一聊,我好放下心。”
裴廷约难得没有表现出吊儿郎当的模样,正经说:“章院,我和沈绰在一起虽然没多久,不过挺合得来,而且我们之前就在拉斯维加斯注册结婚了,不是玩玩的,沈绰能对自己负责,我也一样,你不用担心。”
“咳——”
正喝饮料的章潼直接呛到了,震惊看向同样表情不稳的沈绰。
章睿民的脸上是他女儿如出一辙的讶然:“你们结婚了?”
沈绰:“……”
他就知道裴廷约这人不会这么好说话、乖乖配合他,分明是故意给他制造这种“意外之喜”。
本来不想告诉章睿民这事,但裴廷约说了,沈绰只能硬着头皮承认:“是没错,那次去那边参加研讨会,顺便领的证。”
章潼默然,——明明上次吃饭还一副不认识甚至嫌弃你老公的表情,好能演啊。
章睿民欲言又止,犹豫再三说:“我们国家似乎不承认这个同性婚姻关系。”
“是这样,”裴廷约侧头看了看沈绰,面向章睿民,表现得难得真诚,“其他的不重要,算是我们各自对对方的承诺。”
章睿民似乎被他眼里的诚挚打动了,看向沈绰,沈绰只能配合着演:“是,老师你放心,没事的。”
章睿民再次叹气:“那也好吧,有个稳定的关系总是好的。”
裴廷约和章睿民碰了碰杯,接着说:“沈绰被举报的事情,我听他说了,我们以后会注意点,不过他一直住学校宿舍是挺不方便的,他之前买的房也出了问题,暂时就不买了,我们已经商量好,他搬来跟我一起住。”
“……”沈绰张嘴又闭嘴,他就不该把裴廷约带来。
章睿民对这倒没什么意见:“你们有分寸就行,不住学校也好,免得一直被人盯着又生出类似的事情。”
章潼悄悄给沈绰使眼色,低头在饭桌下给他发消息。
【你俩不是来演戏哄我爸的吧?】
沈绰:【不是。】
章潼:【师兄你表情好不自然。】
沈绰:【别问了。】
章睿民的注意力都在裴廷约身上,倒没发现沈绰的不自在,继续和裴廷约聊天:“不过你家里知道这些吗?你父母能接受你们的事情?”
“我父母很早就去世了,”裴廷约很平静地说,“没什么关系。”
沈绰闻言诧异地转头看了他一眼,裴廷约神色平常,仿佛也只是随口一说。
“原来是这样……”章睿民便不好再多问他的家事,转而说起其他的,“你们干律师这行的,平常工作很忙吧?”
裴廷约:“也还好,忙的时候忙,自由度也挺大,章潼跟我一个所,我们所气氛挺好的,她应该知道。”
章睿民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有些意外,章潼帮着说好话:“裴律是我们所最年轻的高级合伙人,所主任很看重他。”
章睿民闻言,看裴廷约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欣赏:“你年纪轻轻,很有本事。”
“没有,我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裴廷约谦虚说,“章潼也不错,她人挺聪明的,以后有机会我会多教她,章院尽管放心。”
“那太麻烦你了。”
“应该的。”
章睿民顿时便更觉得裴廷约不错,尤其看他这么年轻有为,人还稳重谦逊,愈发放下心。
从头至尾插不上话的沈绰有些无言,不过今天来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从章睿民家出来已经快九点。
代驾还没到,裴廷约靠车边点了根烟,随手扯开了衬衣领口的扣子。
沈绰从便利店出来,看到他这副浪荡样,走过去,拿过他的烟直接扔了,把刚买的矿泉水瓶拍他身上:“喝水。”
裴廷约扫过他在路灯下格外黑亮的眼:“沈教授今晚满意了吗?”
“你觉得我能满意?”沈绰低骂,“你少说几句能憋死吗?谁让你把结婚的事告诉老师的?”
“你也没说不能告诉他。”
“你这是在强词夺理,那搬家的事情呢?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你在你老师面前默认了,”裴廷约慢慢拧开瓶盖,“反悔不了了。”
面不改色地耍无赖,一贯是裴廷约的长项,沈绰自知说不过,索性不说。
“老婆。”裴廷约叫他。